“修运河?呵呵,吾怎么感觉我们这位陛下想一出是一出啊,南方那种地方不过是瘴疠之地,运河修到南方有什么好处?”
“这也不是这么说吧,我听说南方气候温润,作物可以一年两熟,如果运河真开通了,那对大秦的国力也是巨大提升啊。”
“温润?那叫酷热!
而且我可听说了,南方那种地方到处了都是瘴疠,人到了那里,活不过几天就的去阴山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郇州和梧州那些地方至今还有食人的野人,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哎哟我的妈呀,反正那种地方,谁爱去,谁去,吾是不会去的!”
赵信没想到,关于修运河的事,还没在朝堂上议,在民间倒是先传开了。
而且赵信怕是同样也没料到,大秦北方的百姓对于南方这两个字居然完全当成洪水猛兽一样看待。
在他想来,大秦虽然不像另一个时空华夏的隋唐一样,有过一次衣冠南渡。
但大秦从太祖时便已经完成了对于北越,也就是大秦越州的征伐。
梧州和郇州更是早在列国时代就已经归于诸夏。
这么多年的经营,虽然说开发程度还不够,但也不至于如此抵触。
而且这个时代的百姓也应该还有点开拓精神才对。
但结果却似乎并不是他想想的那样。
此时在京城的某个酒肆内,一群酒客三杯酒下肚,便开始对这件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话题高谈阔论起来。
而在酒肆的某个角落里,却有两个书生模样,但脸色有些苍白,好像大病初愈一般的年轻人,一边缓慢的抿着杯中的酒水,一边侧耳听着这些人的议论。
听到这些人谈话的内容。
两人本来就显得苍白的面容愈发惨淡。
其中一人似乎有些悲从中来,禁不住双眼微红的道:“阿兆,你说咱们的命运怎么就这么坎坷呢,之前因为误信奸人,一步行差踏错,以至于身陷囹圄,以至于大好前程毁于一旦。
此番总算蒙陛下圣恩,得以重见天日,原以为大难不死总有些后福。
可是看这情形,咱们这差事怕也不是什么大道坦途啊。”
另一人脸色虽然也不好看,但眼神表情倒是要比此人要多一分坚韧果敢。
听到同伴这般期期艾艾的模样,不由低声呵斥道:“行了,男子汉大丈夫期期艾艾的像什么样子!”
说着眼中精光闪烁,再次冷声道:“此一番经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这大秦对吾等寒门庶子来说,哪来的什么大好前程?
前番虽然确实是因为吾等无知,误信奸人。
但是仔细想来,便是没有那一番经历,以吾等庶子身份也不过就是混吃等死而已。
哪来的什么大好前程!
反倒是很有可能,在某一日浑浑噩噩的就被家族当成嫡子的牺牲品给牺牲了!”
前者听他这么说,神色不由得一变,随即却禁不住一声苦笑道:“你说的倒也是。
家族家族,平日说得倒好,事到临头,区区十万石钱粮便将吾等置之不顾。”
此人说到此处,倒是被激起了几分锐气,猛然将酒杯往桌上一顿,咬牙道:“此一番,大难不死,吾等定要闯出一番事业来,让他们看看吾等身价绝不是区区十万石钱粮能够比拟的!”
“说得好!”
阿兆见他终于有些男儿气概,不由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引得酒肆内其他酒客纷纷侧目。
但此人却根本不加理会。
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酒力,原本苍白的面色倒是有了几分血色。
说话间旁若无人的伸手一拍前者的肩膀,赞道:“阿棠,你能有这般志气,吾等这番苦便没没有白受!
至于坦途,这世间的坦途都在世家嫡子手中,吾等寒门庶子,从来就没有什么坦途。
不过那江南之地真的就是人间地狱么,吾却不信。
昔年大秦太祖皇帝不就曾提三尺剑,杀的南越之人不敢北望,北越之人俯首为奴么!
吾等虽不敢与太祖皇帝相提并论,但身上淌的也总是秦人的血脉。
你我既然蒙陛下圣恩不弃,有此一展抱负的机会,那江南便真如彼辈所说那般险恶。
吾辈也敢向死而生,斩出一条血路来!”
酒肆中一众酒客听到此人这番话,不知道是被震慑与他的气概。
还是因为被他话语中透露的内容吓住了。
居然一时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不敢做声。
阿棠本来性格有些软弱,但此时却似乎也被他这番话激起了心中豪气,闻言深深一个呼吸随即用力点头道:“不错,向死而生!
反正吾辈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左右一想,便觉得此番真的赴了阴山,也好过一辈子浑浑噩噩,混吃等死!”
说罢,端起面前的酒杯对阿兆道:“阿兆,你我饮罢此杯就出发,此番若是不能查探清楚运河的路线地貌。
不能完成陛下诏命,便誓不回还!”
“阿兆,饮胜!”
“饮胜!”
两人说罢,相视一笑,然后一起一仰脖子干了杯中酒。
然后再次相视一笑。
阿兆先说了一声,“走!”
阿棠也答了一声“走。”
然后两个年轻人便如风一般卷出了酒肆。
酒肆中的酒客,这才面面相觑。
忽然柜台后面的掌柜子猛然一拍柜台,惊呼道:“哎哟,这两个祖宗还没会账呢。”
说罢就要招呼伙计去追。
酒客中却有人道:“别追了,他们的帐吾会了。”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是一个商贾模样的小胡子男人。
一行数人,口音却不像是京城人。
看这模样,众人这些时日也没少见,多是外来客商,去翠屏山进货的。
掌柜一听有人肯会账,自然不在乎是谁,顿时眉开眼笑。
不由笑着赞道:“哎哟,客人豪气,如此小人便代两位小郎谢过客人了。”
小胡子男人微微笑道:“没什么好谢的,区区酒钱而已,值不了几个。
吾只是觉得我大秦当有这般好男儿!”
说罢站起身来,从身前褡裢中拿出一贯钱来,放在桌上,问道:“连吾等的一起会了,可够?!”
掌柜的有些发愣,闻言才回过神来,连忙一叠声的道:“够了,够了,尚且有找。”
说着便要去柜中找零钱。
那客商却笑了笑道:“不用找了。”
说着一行人便往走,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来,转身对众人微笑道:“哦,忘了说了,吾等便是字郇州来的,虚长三十有九,没吃过人,也不曾被人吃过!”
说着抱拳微微拱手,旋即再次转身洒然而去。
只留下酒肆中一群人满脸讪讪。
尤其是刚才那个说什么郇州梧州,有野人吃人什么的人,更是神情怏怏,口中呜呜道:“众人,真是奇怪了,他是郇州又怎么样,郇州大了。”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人回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