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机关开了。
穆黎脸上带着笑意,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大门右侧的手柄处,一手握住了红色的那根。
子御,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
咔哒。
红色的手柄被拉下。
而托盘上的冰雕也极速转动起来,片刻后,化成了一滩液体,融进了底盘上的花纹后,了无踪迹。
若是细看,两只手柄的正中央还篆刻着一段小字。
水克火,但选择在你。
穆黎安静地趴附在一侧,周身仿佛被笼罩了一层雾气,通体趋向透明。
离他不远处的那半扇门依旧紧闭,连蜡烛也被他熄灭,他像睡着了一般,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他梦见天光大好,倾泻在邵子御的肩头,他被邵子御背在身后,光便在随着脚印洒了一地。
于是他便再也不愿醒来。
※※※※※※※※※※※※※※※※※※※※是刀
第62章 幸运转盘(11)
拦在邵子御前面的那半扇门被机关拉开时,他还有些微怔。
时光仿佛被无限拉长,目之所及,所有的光影都覆盖在深埋于石块里的穆黎身上。
可是他却看不见。
他看不见临近死亡的最后一秒穆黎做了什么,并且永远也不知道穆黎想要告诉他一件什么事。
全息投影外,盛开小心翼翼地蹲在穆黎旁边,想要触碰一下他的肩膀,却之抓到了一手狂流般的数据。
那些蓝色的数据在盛开的指尖疯狂流窜,最后化作一片粉尘,飘向远方。
他没气了。
闻人逍垂眼,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又瑟缩了回去,砸到他的石块太大,即便他出去了,也活不成。
盛开紧攥着双拳,急促地喘息了几声,猛得站了起来。
在天幕设定的优胜劣汰规则中,即便死在失乐园中的NPC、被审核者已经不计其数,但那些都不需要他直面。
直到此刻,盛开才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一条生命的消逝。
这太残酷,太突然,也太无谓。
比那些丧生在星海里的战士们还要令人难以接受,至少他们曾受领勋章,是为人类荣誉而献出生命。
穆黎就躺在那里,也许不久前还对未来抱有畅想。
伊甸园那座巨大的塔楼悬在失乐园的半空,是他多年来不曾企及却一直努力的方向。
盛开突然想起和穆黎曾经的一段对话,那是一个阴天,邵子御刚治好盛开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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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你没事,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盛开记得那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一丝感动,反问道:
这么怕死吗?
怕啊。
穆黎嘻嘻一笑,谁不怕死呢?
后来他还说什么了?
对了。
可是人总会死的啊,开哥,我怕死,更怕死得没有尊严。
光影中,邵子御带着一丝迷茫,被传送回游轮之上,可投影直播却仍未停止。
背后的天幕仿佛热衷于直播放大他们的悲喜。
镜头换成了邵子御的第一视角,入眼的便是那个巨大的酒池,暗红色的液体犹如一面老旧的镜子,倒影出邵子御的脸。
紧接着,是一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镜头抖得厉害,还有几个瞬间画面陷入黑屏,只能听见邵子御的奔跑声。
他发现了。
盛开想。
一开始穆黎的古怪就让他起了疑心,
直到游轮里没看见他的身影,那份疑心便放大成了恐慌。
一旁的闻人逍突然说道:
还没结束么?
他想问的是,第一组的密室审核还没结束吗?
即便是二选一的局面,已经有一个人死亡的情况下,直播还没结束吗?
哒哒哒那是邵子御敲门的声音,他似乎等不及屋内的人主动开门,一脚就踹开了大门。
响动是从屋外传来的。
盛开蓦然一惊,拉住了闻人逍的手臂。
打开门的一瞬间,便只来得及听见最初进入密室时的那声咔哒仿若时针嵌入齿轮,发出细密的转动之声。
属于穆黎的那扇门正大开着,邵子御脸色阴沉,犹如压抑着即将席卷而来的狂风骤雨。
盛开与他惶然一对视,却蓦然感觉到手中一空。
耳边似乎响起无数电流的声音。
盛开只觉得眼前一阵斑白的光影闪过,默片似的,最后停留在一个清晰的画面上。
邵子御眼眶泛红,身后是彩色小转盘,其中一格蓝色变成了暗灰,他手握指针,轻轻一拨
盛开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扔进了一张柔软的床上,再睁开眼时,他便在全息投影里,看见了闻人逍的身影。
他的瞳孔下意识一缩。
几乎就在邵子御拨动指针的同时,闻人逍就从盛开身边消失,这让他不得不心惊肉跳地怀疑这两者有什么因果联系。
此时此刻,出现在盛开眼前的,不再是填满所有感官的投影,而是两个。
一个是闻人逍和舒荷,另一个
是穆黎和邵子御。
完好无损,活蹦乱跳的穆黎。
盛开终于明白邵子御拨动指针的意义了。
作为第一组进入转盘密室的穆、邵两人,在时间和信息量上处于劣势,那么天幕为了平衡,就一定为他们优先设定了某种规则。
比如
逆转时间。
他们率先进来,率先成为了游轮的主人,所以就比后来者有一次修改结局的机会。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邵子御慌慌张张第一时间就来到了穆黎的房间,因为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还能够做什么。
可是
他们又会付出什么代价?
盛开有些茫然,坐在一片光都照不到的黑暗里,眼前的两边各自直播着两组人破解密室,而身后是天幕的一双虎视眈眈的眼。
简直像一出荒诞喜剧。
闻人逍与舒荷被锁在一间四面向阳的玻璃花房中,分隔柱是低饱和度的群青色,天花板上除了有一盏外形古朴的吊灯,还倒挂着许多制作中的干花。
花房并不大,但被东西堆得满满当当。
正中央放置的一张麻色的异形木桌、桌下乱七八糟陈列着的瓶瓶罐罐、桌后的三个花架、一张单人沙发、以及整个花房体积最大的十二抽立柜,无一不彰显着花房的生机。
玻璃都是全封闭的,闻人逍并没有在四面墙上找到任何出口。
他分明已经没了所有的记忆,却像是来过无数次一般,淡然地接纳了所有的设定。
但舒荷不知道。
她先是恍惚地盯着闻人逍的背影片刻,而后那风情万种的目光中渐渐沉淀出一种冷感,阳光之大,让舒荷的瞳孔呈现出一种精灵般的浅色。
她说:
逍哥。
闻人逍摆弄东西的动作未停,对身后的声音充耳不闻。
舒荷嘲讽地笑了笑,再次叫道:
逍哥。
闻人逍缓慢地转过身,目光淡淡:
你叫我?
不然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吗?
舒荷挑了挑眉。
你可以叫我全名,或者闻人。
闻人逍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她自己没了记忆的事情,用一种平缓、冷淡、甚至无情的语调说道,别叫得那么亲密,我们不熟。
他在盛开面前维持的风度,到了其他人身上似乎都懒得作秀,只保持着一份最基本的礼貌。
男人的心果然变得快。
舒荷笑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对我的,就因为我背叛了你?
闻人逍一顿,垂眼看她:
嗯?
舒荷似乎并不着急破解密室,反而随手将那单人沙发一拉,坐了下来:
我见过几次盛开,长得不错,性格也挺讨人喜欢的,逍哥,原来你喜欢这种的?
闻人逍皱眉看过去,便看见舒荷懒洋洋地往沙发靠背上一趟,随手撩了撩头发,眨眼道:
你看我学得像不像?
闻人逍沉了脸色:
你想干什么?
你就不知道我为什么背叛你吗?
舒荷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把两个潘多拉魔盒放在一个密室里,然后暴露了你跟盛开的行踪吗?
你
闻人逍淡淡地打断她:
我想。
舒荷一愣,似乎没料到这种回答,随口发出一声轻笑,可笑着笑着就冷了脸色。
你总是这样能让我心动。
舒荷抬起头,目光在闻人逍的脸上肆虐了一番,冷冷道:
可爱情对我来说,只是偶尔可以利用起来的消遣品,我们这种人跟你完全处在两个立场上。
闻人逍不置可否。
这样的日子对于你们来说煎熬无比,可对我来说,可是十分惬意的。
逍哥,我十分感谢那十多年来你对我的照应,甚至因为此事我爱上了你
舒荷手轻轻地在扶手上拍着,笑得眉目间仿若有万花绽放。
但是啊,爱情能比活着重要吗?
你摧毁密室,不就等同于杀了我们这些人?
逍哥,我只想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你怪不得我。
最后一句,仿佛夹杂着无比深刻的爱与恨,咬牙切齿地钻进了闻人逍的耳中。
闻人逍虽然默默地听着,却只是为了从中找出一些他遗失掉的记忆。
他抬眼试探地说:
那邵子御呢?
他本来就是个怪胎。
舒荷说,所有人都在努力活着,只有他在找死。
唔。
闻人逍点点头,见问不出什么,就又转身搜寻起线索来。
我也看完那小孩的直播了。
舒荷在他身后说,二选一的情况下,我的选择不会跟他一样。
闻人逍笑了笑,道:
当然了,谁的命不是命?
那就各凭本事。
舒荷将沙漏从纹身中取出,放在花房中央的木桌上,转身便扒拉起被层层绿茵覆盖住的花架。
四面皆是盛大无比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落到了室内,沙漏一半是空的,半边沙全在上方,金属的边框上还反射出一束刺目的光。
这光芒太过刺眼,不禁让闻人逍分散了些注意力在上面,沙漏里的沙正一刻不停地落到底面,几乎是瞬间就置换完成。
最后几粒沙落在金字塔的顶端,闻人逍突然问道:
你这个沙漏是多长时间的?
冷不丁被问到,舒荷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答道:
五分钟,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
上面有写。
舒荷将沙漏翻转过来,把底部木刻的5min的字亮了出来。
可是刚才里面的沙不到一分钟就全部掉下来了。
舒荷脸色一变:
什么意思?
闻人逍的脸色也不大好:
如果不是标注错误,那就是花房里的时间比常规的快了近乎五倍。
第63章 幸运转盘(12)
时间被无限期加速是什么概念?
一个人的出生、成长、衰老、死亡是一个不算短的过程,而在某一阶段,一种无形的力量直接删减了这段过程,从而导致这个人由生到死不过弹指大梦。
当然,花房里的时间没有这么夸张,闻人逍他们甚至都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四面玻璃墙外,悬挂的太阳像找不到日落的方向似的,长久地发着热。
尽管深处室内,玻璃却挡不住光,整个花房都暴露在太阳的炙烤下。
热度在不断升高。
另一边,重来一回的邵子御,对逃出监狱驾轻就熟,他一手拉着穆黎,打开了监狱门后,就直奔那大门而去。
到了遥遥可望到目的地的时候,邵子御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拉扯了一下。
他一回头,看见穆黎的眼神,霎时就懂了。
你
穆黎的眼睛黑得发亮,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邵哥,我们当时不是说好,不管结局如何,都不会拨动指针的吗?
邵子御动了动嘴唇,哑声道:
我没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谁也不会想到。
穆黎笑了下,牵起邵子御的手:
可是天幕想得到。
天幕在失乐园中,几乎等同于耶和华的存在,即便它因为某些原因受到些限制,但将他们这群人放在同一个高难度高死亡率的密室里还是能够做到的。
他想得到,所以失乐园里有千千万万的被审核者,偏偏是他们八个人被分到了一起。
他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体里的不安分因子,并在试图启动剿灭模式。
你消耗下一组的时间用来逆转我们的时间,对下一组不公平。
穆黎摇摇头,要是盛开知道,估计不会放过你。
邵子御面色沉静,细微的表情间却是肉眼可见的挣扎。
他们的时间可能很充足。
似是说服了自己,邵子御冷眼一凛,将穆黎更深地拉近自己,但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我们快一点,他们不会有事的。
穆黎叹了口气,说:
可是邵哥,如果我们让时间逆转成功,那不就是顺了天幕的意吗?
邵哥,我们不能这样
时间洪流下,没有一个人是幸存者。
邵子御冷冷地注视着穆黎,眼眶周围泛起一些狼狈的红色,两人对视半晌,只见穆黎身形一顿,随即整个人瘫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