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毅面前，烛龙头生白髯，面有长须垂落，其双眸巨大，人面蛇身，一条巨尾更是有千里之长，盘卧起来以时间之钟笼罩，恰好就是钟山的模样。
方毅看了看烛九阴庞大的躯体，其上鳞甲锃亮，摇曳出绚丽的光辉，如若仙金浇铸而成。
此时此刻烛九阴的双眸睁开，在这一瞬间，方毅仿佛看见了两颗太阳。
在其眼中散发而出的光辉烁烁刺人，几乎穿透了虚空。
“天庭大司寇，新任北阴酆都大帝。”
烛九阴开口，他看向远方，漠然道，
“烛九阴已死，这尘世间的一切，皆与本座无关。”
方毅皱眉，这种迟暮之心他在通天教主身上也感受到过，只不过烛九阴更加严重一些，他已经习惯了将自己笼罩在时间之钟下面了，不愿意再行走在世间。
方毅问道，“那巫族的残部呢？”
“巫族……巫族还有残部吗？不过是一群行尸走肉罢了。”烛九阴摇了摇头，苍老的脸颊之上有惋惜之色一闪而逝。
“呵呵，是啊，他们如今确实是一群行尸走肉。”方毅不禁冷笑起来。
方毅此言一出，烛九阴的目光顿时凌厉了起来。
“小辈，本座可以这么说，你不行！巫族荣耀不可玷污，否则，你休怪本座手下无情！”
方毅目视烛九阴，并没有被他锋锐的目光所震慑，反而嗤笑道，“本帝为何不配？五百多年前，鲲鹏指示妖族对北俱芦洲发难，北俱芦洲南疆巫人族近乎死绝。若非本帝相助，巫族与人族衍生的族群早就彻底绝迹了。”
“那时候，你在哪？”
“更何况，地府如今的鬼将阴差大多都是当年的巫族强者入地府追随大德后土娘娘的，牛头马面等，皆是巫族昔年的年轻天骄！”
“那时候，你在哪？”
方毅接连两个问题，令烛九阴顿时气势一滞，他脸色逐渐阴沉，冷声道，“后土有德于洪荒，却愧对巫族！至于你口中那些所谓的追随者？不过是为了苟延残喘罢了！”
“哈哈，你就是这么看待他们的吗？”方毅大笑不止，眼中尽是冰冷的耻笑。
“小辈，你笑什么？”烛九阴盯着方毅，眸子中有凶光闪过。
方毅并不惧怕烛九阴，反正他来此地的也只是一道化身，实在要动手，他直接把酆都城挪过来镇压在钟山之上。
以近乎完整的都天星斗大阵，绝对能让烛九阴短时间无法离开此地。
方毅继续说道，“你一直以为巫妖大战是你巫族时运不济，与妖族拼尽了气运，最后让弱小的人族占了便宜？”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妖族残部一直对巫族残余的生灵有所图，而人族却帮助巫族重建了一片家园。在巫族繁衍逐渐吃力之时，还派出了不少人族与之通婚，否则，你巫族早就灭族了！”
烛九阴目光变换，他深知方毅所言非虚，当年地府确实出现了许多巫族后裔的气息，那些亡魂之多，让他都感到惊讶。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方毅说动烛九阴的理由。
烛九阴召回时间之钟，他面无表情，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本座出山，成为天庭的马前卒，这对本座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意义。”
方毅也推测到烛九阴肯定会拒绝，他开口道，“前辈，你这并不单单是为了天庭，更是为了巫族残余血脉。一旦西方教掌握大势，你觉得巫族还有存活下去的生存空间吗？”
“哈哈哈哈！”
烛九阴仰天大笑，姿态张狂，他散发出的气息让准圣都会颤栗，白发如同汪洋汹涌，自发梢中竟然浩荡出一股让群山万壑都为之颤抖的力量。
“巫族残余的血脉？巫族早已经灭在了巫妖大战末期了，十二祖巫皆死，巫族，已经消失在时间长河当中了。”
“既然前辈都觉得巫族死绝了，那还有什么可谈的？原以为烛九阴号称时间祖巫，绝对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能，现在看来，不过是连信仰都消失了的可怜人罢了。”
方毅话毕，不再去多语，转身往两界山方向走去。
“小辈，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本座与上古妖庭血战之时你还不知在何方，竟敢如此轻慢本座？！”
烛九阴怫然大怒，不知是真因为方毅的讥讽还是心有愧疚，他挥出一掌，浓郁而雄浑的时间之力化作洪流，从岁月长河中抽调力量，化作一杆时间长枪刺向方毅背心。
方毅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回手一指。
只见恐怖的光芒闪烁，无坚不摧的枪头开始寸寸断裂，不过片刻之间，方毅便将这恐怖的一击化解。
“你！”
烛九阴面带惊容，他深知自己这随手一击的威力，少说也能让方毅重伤濒死。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方毅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方毅的步伐稍稍停顿了些许，他开口道，“烛九阴前辈，天庭，并非非你不可，本帝只不过是曾经承了大德后土的庇佑之恩，想帮助巫族，偿还这个大人情罢了。既然你不愿，本帝就不劳驾您了！”
“同样，巫族虽正值苟延残喘之际，亦不需要一位丧失归属感的祖上！”
话毕，方毅一掌破开虚空，消失在原地。
原地，烛九阴盯着方毅离去的方向，目光阴晴不定。
他知道方毅是在激他，活了无尽岁月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可是，偏偏就是方毅的这种刺激，让烛九阴心里无比烦闷。
他曾经纵横洪荒，所向无敌，他的时间大道难缠程度能排进洪荒前十之列！
可就是如此，巫妖大战却是两败俱伤的境地，最后让人族占了便宜。
烛九阴心有不甘，对妖族的恨意更是从未消散。
可是对巫族呢？他不管不顾，甚至认为十二祖巫几乎全部陨落之后，巫族就已经不算巫族了，真正的巫族已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里。
原地，烛九阴陷入了沉思。
自己，真的错了吗？
而且，这个小辈，确实不错！
一炷香之后，方毅的身影出现在南天门外。
他步伐踉跄，口中鲜血狂喷，面如金纸。
“真疼啊！”
方毅龇牙咧嘴，他刚刚完全是拿命在扛，最后他早就猜到烛九阴会忍不住对自己出手了，所以他早就施展了一气化三清之术，叠加浑身所有的道法神通，这才勉强接下了这一击。
方毅回头看了一眼地府，他叹息道，“这个烛九阴，又臭又硬，不好说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