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闹了好一会,路寒舟终于顶不住困意在江宁灼怀中沉沉睡去。
十分安稳。
江宁灼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路寒舟不会死,他会永远站在路寒舟身后,等太阳升起后,他们会并肩面对一切困难。
日上三竿,路寒舟终于悠悠转醒。
也许是最近睡眠质量太差,以至于醒了后表情发懵,四下环顾问道:这是哪啊?
江宁灼笑了一声没回答。
路寒舟感受到自己身上游走的不安分的手,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完全没看到一点衣衫。
后知后觉的他想起发生了什么,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钻进了江宁灼的怀中,羞愤欲死道:你松手啊,你在干什么!
谁叫你大早上那么亢奋,我当然要帮帮忙。江宁灼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在他侧脖颈上咬了一口。
路寒舟算是彻底发现了,这个人就喜欢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行一己私欲。拗不过就只好享受,最后不情不愿倒在了江宁灼的怀里,对方才终于舍得放开。
两人黏黏糊糊又亲了好一会才算停下来。
正当路寒舟打算起床时,江尘风风火火地推门冲了进来,吓得不着片缕的他赶忙一跳又钻回了被子里。
江宁灼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看着江尘,有些生气道:你现在都学会不敲门了是吧!
不是,宗主!江尘看到路寒舟只露出个头躺在床上,赶忙转过身避嫌,大汗出了满头,解释道:情急之下还请宗主饶恕,照灵台破损加重了,且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灵力结界遮罩,我们无法靠近,见您还没出现,他们只好让我来找人。
他也不想打扰两个人的二人时光,可是没办法。
是江茂晋。路寒舟笃定道。
昨日元顾就说江茂晋似乎要有动作了,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你先回去告诉在场的人不要慌张,我们马上就到。江宁灼和江尘说。
江尘点点头后火急火燎地又赶了回去。
江宁灼拽过正在着急穿衣服的路寒舟,慌乱中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接下来的一切他们都要一起面对。
照灵台前人满为患,白昼间黑雾乍起,将日光全部遮挡。浓云中滚着一道道闪电,全部聚集在了照灵台正上方。
人们看着结界中的景象汗毛倒竖,围成一个半圆个个手中紧握佩剑,谁都
不敢靠近亦或者轻举妄动。
路寒舟来了时正好一道雷鸣劈下,寒光倒映在了他的脸上,滞留住了他的脚步。
只见结界中徒生出了几棵树,上面挂着一条条红绳,红绳末端勒着的,竟然都是活生生的人!
刚才那一道雷劈下,一个人身体直接从里焦到了外!
江宁灼看着倒挂着人的封宗课业服,当即怒气四起,沃野剑祭出,剑鸣之下伴随灵力疯狂进攻那个结界。
一条龙平地跃起裹挟在了沃野剑周身为它增添助力。
二人联手灵力攻势大涨。
终究是那结界不敌,最后碎的零落飘散,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可路寒舟更难接受了。
没了结界遮挡,他看到那些树竟然在吸食那些小徒弟的血,最终随着树根都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凌空的那个人身上。
是江茂晋。
他浑身被迷惘之境那种诡异纹路覆盖,脸也不例外。
封宗外门一夜之间沦陷,所有小弟子如食物一般倒吊枝头成了江茂晋的养分。
他将自己献给了迷惘之境的恶鬼,以此来获得至尊的力量。
路寒舟悬浮在空中挡在众人面前气的发抖,可他不敢贸然上前,不然剩下的小弟子也会遇难。
所有人看到结界内的人都大吃一惊,他们从未想过那个说话温柔永远带着笑面细心的人竟然能干出这种事!
人群中窃窃私语。
江宁灼临危不乱,看着毫不遮掩的江茂晋眼中恨意尽显,剑指问道:江茂晋!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枉为人师!
以他平时的性格肯定是冲上去救人,可现在当堂对峙,路寒舟明白了,他是想拖延时间。
青提师尊不在他们暂时还无法研究透江茂晋的阵法,手握人质成了对方最佳的底牌。
江茂晋悬浮在照灵台之上,上半身的衣衫以及被灵力冲的破败不堪,露出了腰上还未痊愈的伤。
笑道: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宗主啊。看看我这树,怎么样,要是没了我这心爱的小弟子们,照灵台可就岌岌可危了呢。
他展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最后一句话是冲路寒舟说的。
照灵台明明是被他强攻破损,可现在他又在说自己是正义的救世主。
没人信他的鬼话。
看着他指尖与树缠绕相连的灵力泛着丝丝的火苗和与匕首手柄纹路相同的文身,直接道:当时为什么要杀我师尊!
果然孤注一掷的江茂晋没有再遮掩。
咯咯咯的笑声穿透力极强,送到了每个人的耳边,哑着嗓子说道:要不是当时为了杀他受的伤,我今日也不必如此着急。至于为什么杀他,还不是因为那老头发现了我的秘密,不得不动手,这都没办法,我是为了天下苍生。
人群中掀起一阵哗然,没人想到他真的会承认杀了江毅澜。
就连江宁灼都没想到,明明江毅澜对这个江茂晋这个外门弟子算得上十分好。
他想到师尊死前还在痛自己开玩笑就心痛,手中沃野剑也呼之欲出。
黑纹在江茂晋的身上流转,让他平日里温和模样渐退,邪气尽显。
路寒舟没忍住,冲他吐了好大一口怨火,一声龙吟穿破云层仿佛在咆哮,随后他化身人形落在了江宁灼旁边。
没人注意到他眼眶已经红了,江毅澜也是他的师尊。
可攻击竟然对江茂晋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那口火还通过他转化在了照灵台上。
江茂晋嗤笑一声:路寒舟啊,醒醒吧,攻击我有用的话刚才这些群起攻的数百小弟子也不会被我吊在这里了。
路寒舟一字一句咬牙道:你个妖物。
妖物?江茂晋和疯魔了一样,放大了自己的声音,瞪着眼睛看路寒舟,道:这世上就你最不配说我是妖物,当年涛花门路家救助了多少妖魔,连门主夫人都是魔修!
我娘虽是魔修可从未害人!路寒舟被江宁灼拽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所有人都在他们的对话中屏息。
没有害人?当初若不是你父母不分青红皂白救助妖魔,那我父母又怎会因为妖族走火入魔而被杀?这世间尽有因果,正派之术医治妖魔本就无稽之谈,若不是你父母愚善,我又怎么会痛失双亲?路寒舟,三年前的大火你还不长记性吗,你说你藏好别被我知道也就算了,偏偏在迷惘之境让我知道了你是路寒舟,这不是逼我亲自出马吗?
江茂晋越说越激动。
他父母当时只是人界一对老实夫妻,可当时路家行善缘,在他们的村子里将所有的伤者全部救下。
这本来是好事,可当晚整个村子就被妖族屠戮殆尽,江茂晋的父母就在其中。
他回家省亲看着那两具尸体,没人知道他哭了几天几夜。
这一切都是因为路家。
他说得真情实感,现场部分人都要信了,冲路寒舟投来质问的眼神。
但都被江宁灼挡下了。
路寒舟捏了捏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冲江茂晋说道:原来你是菩提村的人,怪不得。当时我父母救助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帮助的也都是不会伤人的弱妖,当时屠戮村庄的是附近潜伏的一个大妖族,我们路家为了守护也死伤惨重,但凡打听一下全都知道,你何苦在这里泼脏水!
路家修为有限,但绝对没有旁观。
可被他说中了。
江茂晋当时确实没有打听。
他并不愿意承认路寒舟所说的事实,反驳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一人口说无凭,再说了,路家满门皆被我杀,如果真的是我做错了,那我怎么没受到天谴呢,天道自有定论。
说这话时江茂晋眼底泛着红光,与妖冶的景象结合起来倒真像是个大魔头。
这一席话不仅让路寒舟讶异,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闭了嘴。
因为他们这些正派,一直把路家的灭亡当作天灾,当时谁也没有委以援手。
不然路家也不会了无生机全部死在那场大火里。
路寒舟双手颤抖,三年前大火的哀号遍野重新席卷了他的记忆,导致耳鸣。
他有些站不稳,看着此时灭门的仇家,他恨不得冲上去将对方碎尸万端。可身后靠着的温度告诉他,不能这么鲁莽,人死不能已,这些活着的生命更为重要。
这是他父母从小教导他的观念,要以生者为重。
隐忍时,江宁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寒舟,迟早有一天他会死在我剑下,我替路家报仇。
这是承诺,也是他一定要做的事。
他们死的不无辜,罪有因得啊,甚至都算得上轻松。见路寒舟不说话,江茂晋还得意洋洋回忆了起来,那可是天灾啊,当时我逆天修行火灵根,那场大火几乎耗掉了我半条命,过了两年才养回来,让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只有你们路家配了。
他颠倒是非得本事倒是一流,现在说的好像自己在做善事一般。
不分青红皂白不论因果盲目报仇倒是爽了,事后却将百余人口性命死在手中说的如此平淡。
当时路家百余人口何其无辜,背负了三年骂名东躲西藏的路寒舟何其无辜!
路寒舟震怒,看着江茂晋施舍一般的眼神再也忍无可忍。
一条黑龙伴随震天响的龙吟重新穿破云霄,龙身放大了数倍,将整个祭台全部围了起来,身上的火焰烧的人们退避三舍,只有江宁灼还坚定地站在原地。
路寒舟气急反笑,说道:行,你说得对,那我路家当时遭了灾,现在我为了报仇要你拿命来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好啊。江茂晋丝毫不惧甚至张开了怀抱,欢迎道:我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就来杀。
挑衅意味十足。
此时没人敢拦也没人配拦路寒舟,就连江宁灼都不行。
路寒舟被他激怒,怨火从龙齿中泄出,下一瞬,通天的大火照亮了整个照灵台。
不可!青提师尊赶来,可还是迟了一步。
他话音刚落,只见大火焚烧下的江茂晋丝毫未伤,反而那些树上吊着的小弟子们开始痛苦,照灵台也发出了阵阵皲裂的声音。
裂缝再一次扩大。
看着这种景象,路寒舟懵了。
青提师尊赶忙招手路寒舟,急匆匆说道:他连接的藤蔓能转移攻击,千万不要再攻击他了,不然照灵台岌岌可危!
路寒舟终于发现了这点,他中了江茂晋的全套。本就是苟活于世,此时愧疚感更加涌上心头。
落在江宁灼身旁,再也说不出话。
江宁灼将他护在怀里,用灵力传声道:你不知情,不是你的错。
家仇摆在面前,许多细节都会被忽略。
江茂晋得逞后笑得越发猖狂了,喂,不是我说,在座的各位,你们知道照灵台为什么会破损吗,就是因为路寒舟三年前浴火复生啊,你们全被蒙在鼓里。我江茂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天下苍生需要维护的道理我懂,我只是想路家满门殉葬而已。只要路寒舟献祭就能做到了,还能解决照灵台破损,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他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路寒舟死,大家不仅能活,他的仇也能报。
许多门派在犹豫,因为曾经的路家就灭门在他们面前。
江宗主,只要路寒舟死,我就可以放过所有人,你觉得这个买卖怎么样啊?江茂晋看向了江宁灼。
江宁灼将路寒舟护在怀中,坚定道:绝对不可能。
那就别怪我不仁不义咯。
江茂晋没再多说,转身开始疯狂攻击照灵台。照灵台本就脆弱不堪,经他这么一番折腾,灵力漏泄越来越严重,现场一些修为较低的修士开始痛苦抱头,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受影响情况。
偏偏人们还无法近身拦不住他。
路寒舟灵力直接联系照灵台,这一波攻击让他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直到后来也难以承受得靠着江宁灼才能堪堪站稳。
江茂晋享受着众人痛苦的哀嚎,终于在最后一次攻击让照灵台勉强维系后,收了手。
在场的长辈许多,包括青提师尊都因为护着一些灵力低微的小辈而累的满头大汗。
小小一个江茂晋,竟然将他们一群人钳制得如此严重,可见迷惘之境的献祭力量有多厉害。
而且对方手上还握有人质。
江茂晋得意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好好想想。
这次所有人都开始犹豫了。
巨大的痛苦让他们从愧疚中脱神,活下去的欲望让他们所有人的眼神聚焦在了路寒舟身上。
江茂晋要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筹备了三年,或许败北,或许迷失自己,或许失去一切,任凭怎么挣扎伤痛都伴随他的一生,最后或许又只是徒然掬一把废墟灰烬。
可没关系,没人把赌注下在他的身上无所谓,只要让他们感受濒死,所有人都会妥协。
在死亡面前人人都会惧怕。
路寒舟必须死,即使不是为了父母,也要为了天下灵力平衡。
没人知道他在心中如此大义凌然,见久久无人应答,江茂晋也不着急,松绑了几个小徒弟表诚心,说道:我就在封宗外门呆着,献祭台就在这里,路寒舟,我等着你。
他背在身后的手尽量控制着颤抖,然后徒手变了一副衣衫穿上后就朝着封宗外门的方向而去了。
没人敢拦他,照灵台此时与他相连。
全场鸦雀无声。
他的话把主动权交给了路寒舟。
投放在路寒舟身上的眼神让他觉得熟悉,三年前别人也是这么看着大火中的他,不同的目的,相同的犹豫。
江茂晋说只有他死才能解决,大家动摇了。
虽然他本来就有找不到办法就献祭的想法,可众人这么期盼还是让他有些寒心。
不过幸好没人厚着脸皮开口。
江宁灼只觉得心累,没有江茂晋的指令他救不下剩下的那些小徒弟,只好安抚众人道:大家回去休整吧,未来可能面对的有点困难,我会找到办法的,再给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