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陆大人赏光——陆大人能来,那是草民的福分……”赖春涛笑容可掬前来,老远的拱手奉承道。
“赖老板大寿,这么多达官显贵来了,我若不来,不是和同僚打不到一片么?”陆笙面带微笑的说道,这话一出,在场的官吏却是一个个都脸色大变。
之前不知道陆笙的身份,可现在知道了,那一个个当然是心惊胆战。
陆笙不仅仅是从四品官员,还是吴州巡查使,对江北道各级官吏,是遇官大半级。而且这个时候来江北,不消说和这次的官员考核有关。
三年兢兢业业,只为一次考核能再进一步,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陆笙抓个正着,各级官员的心情可想而知。
那些底层小官还好,和陆笙没有碰面过。大家都穿着便服,陆笙未必知道谁是谁。可在人群中的成知府此刻却是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回想起之前,他对陆笙的态度不算太友好,而后又在公堂之上出了丑。现在,又参加这等半黑半白的商人宴客。成知府甚至已经可以预见,别说这次升迁无望,就是还能干几年都成问题了。
“陆大人,请入座!”赖春涛春风满面的请陆笙进入主桌。而陆笙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再装就过分了。
主桌上,成知府可是把赖春涛恨个半死。如果赖春涛没请人,他是断然不信的。甚至,成知府恶意的揣测,赖春涛是不是故意设好了局毁他前程?
“成知府?真巧啊?”陆笙笑着和对面的成知府打招呼。
“陆大人,下官这也不过是寻常应酬。赖春涛是本府巨富,每年税收,他一家就抵一成,下官只是……只是……”
“成知府无需多言,我也觉得这是应该的。为官者,是该和百姓打好关系呢……对了,今天来了多少同僚?我初来乍到,还不认识呢。”
陆笙这么一说,顿时让成知府脸上一愣。转瞬间,心底的算盘噼里啪啦拨动的飞快,凭什么?凭什么我被陆笙抓的正着,你们倒一个个蒙混过关?
成知府想到这里,嘴角微微抽动,一丝坏笑浮现嘴角,“陆大人,咱们通南府官场,差不多来了三成,倒是江北道其他几个府不远百里来的不少。
那位,是沭阳府知府,边上的是沭阳府通判,还有那位,天旭府知府……”
陆笙面带微笑的听着,怎么感觉成知府在说这些名字的时候那么的兴奋呢?
“成知府,为何他一个商贾却却有这么多同僚不远而来?就算是为了他的钱,那东城牙行不是在我们通南府么?”
“大人有所不知,这赖春涛不只是东城牙行的生意,而且还有其他生意遍布整个江北道。在江北道,车行,集市就有十七八家。
听说因为他家的钱多的他自己管不过来,就请了十八个大掌柜,专门替他打理各项生意。而这些,也不是各位同僚争先巴结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赖春涛能手眼通天。”
“手眼通天?”陆笙好奇的看着成知府,而心中也已经明白了,成知府这是打算彻底一搏了。
据陆笙得到的资料情报来看,成知府为官还是有底线的。这还要归功于他那强势的夫人。成夫人除了长得不好看,脾气不太好之外,眼界,胸襟都是很多男儿无法相比的。
她除了把成知府管的服服帖帖之外,更是不准成知府贪墨一文钱,也不许成知府对公务有一点渎职。
有时候,她还会给成知府出谋划策。成知府年仅四十,就是正六品知府,这个对没有丝毫背景,全凭自己一步步爬上去的人来说可谓奇迹。
但是现在,他在通南府知府上干了五年。换做任何一府知府,那都是实权的肥差。但通南府却是和金陵府有着一样的尴尬。
通南府上,还有节使府,大事小事都是节使府的事,大功小功也是节使府的功劳。知府衙门唯一的工作,就是给节使府背锅。
成知府早就想挪一挪了,哪怕外放到其他州平调也行。早几年,成知府有想过和赖春涛打好关系,想借此力量让自己能更进一步。
但回家后夫人用藤条打的他把这个刚刚萌芽的念头直接掐死,用夫人的话说,投靠这种绝子绝孙的人?还不如自己拿根绳子上吊好了,就算一时风光,但背后多的是人戳脊梁骨。也许等百年之后,后代子孙都会被连累。
成知府想想也就算了,可没过多久,和自己不对付的人投靠了过去,更是断了成知府投靠的念想。没投靠,但不代表不关心。
成知府对赖春涛背后的力量可是眼热的很,可惜看的着却不属于他,也是无可奈何。
现在放在成知府的面前就两条路,一条就是攀上南陵王府的大腿,一条是在江北道混吃等死。混吃等死他不甘心,但南陵王府的腿却是高不可攀。
在昨天,得知陆笙竟然就是南陵王府嫡系的时候,他懊悔的恨不得扇死自己。都怪他对江湖武林的事漠不关心,而朝廷之中又对陆笙身份做保密掩护。
虽然这种掩护瞒不了有心人,可成知府偏偏没有关注。
知道得罪了陆笙,眼看唯一的路都快堵死了。又在这个时候,这个场景被陆笙撞个正着。如果这时候不表明立场,不再抓住最后的机会。以后别说攀上南陵王府,就是混吃等死怕也是奢望。
陆笙看着成知府凝重的眼神,心中漠然明了,“这边五谷轮回之所在哪?”
“陆大人,下官带你去吧。”成知府立刻站起身笑道。
两人一前一后离去,身后自然有一双眼睛盯着。但看到两人都前往茅房,盯着的眼神也只好转向别处。
“成知府,你所说的手眼通天是指什么?”陆笙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个赖春涛,能够和三皇子搭上线!现在朝廷的吏部,户部,工部几乎都是三皇子的人。
吏部主管同僚升降,结交赖春涛,无非是向三皇子表忠心罢了。这样一来,以后上头有空缺,自然是先考虑自己人了。”
“据我所知,那个赖春涛不过是一个混混,别说大字不识,早年间做过苦力,干过泼皮,牢房里也是三进三出过。”
“不错,一开始下官也是不信。这赖春涛不过是升斗小民,怎么可能和三皇子有联系。但后来才知道,那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他有一个舅舅,小的时候太穷了,就被家里人送到了宫里。因为和瑜贵妃是同乡,后来就在天瑜宫当差。深得贵妃娘娘的信任,在十五年前,那个陈公公回乡找到了赖春涛,之后,赖春涛便和三皇子搭上了线。”
“我说呢,这赖春涛发迹的也太快了……”陆笙笑了笑,也没有再问。能从成知府口中得到这个情报,陆笙已经感觉不虚此行了。
那张让他感觉害怕的关系网,也不在如之前那么恐怖。毕竟,恐惧,来源于未知。就像明知道前面有一张网,网后面有危险。
在掀开网之前,你不知道是毒蛇还是猛兽还是毒虫,多少心底都会恐惧的不愿去掀开。但如果已经知道网下面是什么?做好相应措施再掀开,那就没那么害怕了。
这么庞大的关系网,如果是因为宫里因为三皇子,那就合情合理了。
回到酒桌,陆笙和成知府默契的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余下所谈的,无非是风花雪月。
闲聊之中,成知府对陆笙的感官再一次的改变,陆笙,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冰冷。至少,陆笙谈论风花雪月的时候,说的比谁都放荡不羁。
要不是陆笙华丽的战绩摆在眼前,成知府恐怕也只能当眼前的陆笙是个年少轻狂的风流才子。
“诸位,诸位亲朋,诸位故友,还有诸位大人,赖某感谢,万分感谢大家能给赖某面子赏光。赖某能有今日,全凭两点,第一就是运气,赖某运旺,所以这十多年来,在商海沉浮无往不利。
另一个就是全凭朋友帮忙,在座的都是赖某的朋友,也都知道赖某爱交朋友。没有朋友的帮衬,赖某现在可能还在码头搬东西做苦力呢。
今天,是赖某四十生日。生日就生日了,赖某也不说什么大寿。今天,好酒好菜,管够,大家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既然来了,那就一定要尽兴而归。
期间,赖某给大家准备了歌舞,准备了美女作伴。我还请来了通南府第一美人青璇姑娘弹琴助兴。虽然赖某是个俗人,但今天,赖某也附庸风雅一次!大家说,好不好?”
“好!有劳赖老板破费了!”
“哈哈哈……赖老板的身家,这点银子九牛一毛!”
“哈哈哈,大家别客气,吃!”
“后厨的师傅们,开工了——”
一瞬间,整个场面的气氛沸腾了起来。这种热闹的气氛,是文人雅客聚会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这在陆笙看来,感觉是回到了前世热闹的迪厅酒吧一般。
在赖春涛寿宴喧嚣的时刻,通南城的错综复杂的小巷之中,一个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隐蔽处钻了出来,他们彼此似乎都不认识,没人说话,没人做出任何有交流。
仿佛一个个机器人,按照,按照设定的程序彼此并行的向着同一个目标逼近。
黑夜中,万籁寂静。
突然间,躺在床上的盖英,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