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黎惊呼,“居然是蛟!”
那蛟悬在空中,长着血盆大口对着虞游嘶吼,随后一条尾巴便立即拍了过来。
虞游淡定从容地应对着它的招式,与它从地面上逐渐周旋至空中,战况胶着。
浮黎施了法,让自己的眼睛连千里之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她仔细观察着那巨蛟,似乎是快修炼成角龙了,所以道行比起其他那些妖物来格外高深。
可不知为何,那巨蛟却入了魔。放弃飞升成龙的大好前途,却选择堕落为魔物,这辈子都只能当一只蛟,真是可惜了。
正心里感叹着,那蛟已逐渐落了下风,连中了虞游好几招。
它想着逃走,奈何虞游太难缠,一招接着一招,根本不给它逃跑的余地。
情急之下,忽然瞥见远处站在树干后面探头张望的浮黎,灵机一动,张开血口朝她吐了一根被妖力缠绕的冰凌。
冰凌飞行的速度极快,浮黎反应过来时,它已经离自己只有五米之距了。
不好!
虞游立马朝她飞了过去,可他从反应之初就迟了一步,哪怕现在用出急速也无法追上那根冰凌了。
说时迟那时快,浮黎出于本能反应地闭眼抬手抵挡,却久久没有感觉到动静。
睁开眼,一只手稳稳握住了冰凌,就在离自己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
她转头望去,一张布满寒意的面庞就在自己头顶之上。
浮黎咧开嘴,讨好地笑着,“鹤笙,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呀?”
一个用力,冰凌被他捏成了碎片。
缠绕在上面的妖气灼伤了他的掌心,可他浑然不在意,冷冷道:“去问了虞游宫里的守卫,说北海龙王曾找过他,所以我又去了趟龙宫。”
“哦......”她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看着鹤笙满脸寒意,她便感觉是自己做错了。毕竟,他可从来没对自己摆过臭脸。
“你在这好好待着,我先去处理那妖物。”话音刚落,他便头也不回地朝巨蛟飞了过去,一眼都不曾多给她。
有了鹤笙的帮助,降服巨蛟便简单了许多。二人合力,不出十招那蛟便吃了败仗,被虞游的捆妖绳压制成了一条手臂长的小蛇收进了袖子里。
妖物解决后,鹤笙便带着她一起回了九重天。
浮黎先回了寝殿,鹤笙还得同虞游一起处理巨蛟和龙王的事情。
她托着下巴坐在棋盘前,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棋子。趁鹤笙还没回来,她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到底哪儿做错了,可无论怎么想,她都始终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可鹤笙到底为何这么生气呢?
她想不明白,索性懒得想了,反正无论他在气什么,自己哄哄就好了。
良久,身后的殿门终于有了响动。
浮黎第一时间扔下手中的棋子跑了过去,拉着他的手笑,“你回来了呀,去过药神那儿了吗?”她说着便要抬起他那只受伤的手查看。
还未看清,鹤笙便收了回去,径直往里走,“没去。”
“你怎么能不去呢?别人受伤都没什么,可你是天君啊,你要是出点什么事,那不是让我受万人唾骂嘛。”
她原意只是想劝他去治伤,哪怕为了她也要去,可这话听到鹤笙耳朵里却变了个味儿。
他正站在柜子前取纱布,闻言手顿了一下,“你只是......只是怕被人唾骂吗?”
“当然不是啊!”她走上前,蹙眉看他,“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从你下凡赶来的时候就开始不对劲了,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嗯。”
浮黎看着他,心里有些生气。
她最讨厌他这副什么事都要憋在心里的样子,有什么话直说不好吗?非得让人去猜。
可她现下又不能同他发脾气,毕竟今日确实是自己忘了给他留个口信,离开前怎么着都该告知他一声才是。
想想,便只能将这点气压了下去。
浮黎重新扬起笑容,圈住他的腰仰头看他,“你别生气了嘛,今日是我错了,我保证下次去哪里之前一定同你说一声,我发誓。”
她当真举起手发誓,眼神看起来十分真诚。
可鹤笙今日却不吃她这一套了,他将抱着自己腰的手臂拿开,转身走到棋桌前坐下,沉默着不说话。
浮黎有些不耐烦了。
哪怕是以前同那些人在一起时,她也从未摆过这般低姿态去哄人,最多也就只是撒撒娇而已。可如今她不仅哄了,那人竟还不领情。
仔细想想,好像自从和鹤笙在一起,她就一再的为他退步。自己明明不喜欢住在九重天,为了哄他还是搬过来了。自己明明想回家,为了不让他乱想硬是强行逼自己留在这儿。
还有今日的事情,自己明明只是犯了个小错而已,为什么却要搞得一副她犯了弥天大错的样子。
她现在越发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让她有些累了。
她深吸一口气,坐到鹤笙面前,严肃道:“你到底在气什么,我做的不对的地方已经向你认错了呀,你还要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
“你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想怎么样吗?你觉得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对你可以跟我说啊,如果你说的对我会注意的,我又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可你现在这副闭口不谈的样子算什么?”
他低垂着眸子,不说话。
沉默,又是沉默。这种沉默不仅无法让她冷静下来,反倒让她越发暴躁。
于是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话:“鹤笙,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在生气什么?”
许是知道自己再这么沉默下去,两人的关系有可能就走到尽头了,鹤笙终于不再沉默。
他张了张嘴,轻声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
“你?你怎么了?”
他再次陷入了沉默,只不过这次要短暂许多。
只须臾,便垂着头低声说道:“我不喜欢......不喜欢你跟虞游走太近。不,应该说,我不喜欢你同任何男子走太近,尽管我知道你同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
浮黎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鹤笙气的竟然是这个,她更没想到,鹤笙看起来温和有礼,对她更是事事依着,然而心里却是占有欲如此强的人。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跟虞游就只是普通朋友啊。”
“是,我知道,所以我气的是我自己。明知道你们只是朋友,却还是忍不住去介意,去胡思乱想,去小心眼。我自己都讨厌这样的我,可我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浮黎却已然懂了他的意思。
一时之间,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浮黎终于站起身来,“走吧,我陪你去找药神。”
她没提,他便也没提,乖乖跟着她去了药神的住所。
其实这番话坦白之前,他纠结过许久。他想过自己坦白之后,浮黎会不会因此觉得压抑而要离开他,可他又无法不对她坦白,若是今日不说,那以后这种阴暗的情绪只会越发疯狂,他们之间的问题也会越来越大。
他不想到最后浮黎是厌恶他的。
思绪间,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药神给他看了伤势,说缠绕在上面的妖气不算严重,却也不是轻伤。他开了一副自己炼的药给鹤笙,嘱咐他这几日需得保持平静,切勿情绪起伏过大,否则妖气会侵入他的神元里,影响他的心绪。
回到寝殿后,浮黎仔仔细细地将外用的药膏涂抹在他伤口上,期间一言不发。
半晌,她包扎好了伤口,坐在那儿默了须臾。
“鹤笙。”浮黎垂下眼帘,声音很轻,“我觉得,我还是回去吧。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这里。”
似乎在意料之中,又似乎在意料之外。他知道自己那番话可能会让她觉得反感,可他同时又期盼着她会选择包容或疏导。
结果是,她无法包容,也并不想疏导。
鹤笙几乎是立刻便红了眼眶,却仍旧强忍着情绪,轻声回她:“好,我送你。”
“不用了。你还有伤,先好好休息吧。”她站起身,低头看了一眼鹤笙红着的眼眶,终是没能狠下心转身就走。
“别哭。”浮黎弯下腰,指腹抚过他的眼尾,她微微一笑,“药神说了,你要心静。”
他握住那只手,像握着唯一的希望,恳切地看着她,“你还会想见我吗?我去找你。你不喜欢这里,那以后每一次,我都去找你,好吗?”
浮黎没有立刻回答他。纵使再心软,她也不想骗人。
今日鹤笙说的那番话,的确对她有些冲击。她一向是个热爱自由的人,若是真的勉强自己去包容接受他的占有欲,恐怕到最后只会两人都不开心。
同鹤笙一样,她不想到最后自己是怨恨厌恶他的。
所以,她需要回去好好想一想,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而在此之前,她真的不确定自己还想不想见他。若审视的结果是好的,她自然是想见的。若审视的结果是坏的,那么她便不能见他给他不会实现的希望。
这一切,都要基于审视的结果。
于是沉默片刻后,她只说道:“你好好养伤,你可是天君,你的安危系着许多人的性命,不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知道吗?我就先回去了,这几日花田没人管,肯定都枯了好几朵了。”
她缓缓抽出手,笑了笑,“再见,鹤笙。”
第15章
第九天。
浮黎今日起床之后特地去花田看了一眼,没想到才离开八天,花花草草便少了一半之多。
奇怪的是,少的那一半并不是枯萎腐烂了,而是消失了。
可浮黎看见空出来的那一半花田时,不仅毫无烦闷之情,脸上反倒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花没了一半,怎么也不见你烦躁?”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转头看去,原来是泽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这才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她瞪了他一一眼,“你又不是鬼,走路就不能发出点声音吗?我要有一天死了绝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被你吓死的。”
泽彧一把展开手中的折扇,小幅度地扇着风,“我虽然不是鬼,可我是神仙。走路嘛,当然要用飞的啦。”
“神经。”浮黎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径直往石桌走去。
他跟在她身后,嘴里仍在不停说话:“话说,你怎么从九重天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后要一直住在那儿。怎么,跟那小天君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