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裴占秋不直接动手，杀了王书生？一来这是卓景宁的文成县，裴占秋想要安心享用血祀，卓景宁不好得罪，毕竟王书生是卓景宁治下之民。二来他一个新生的鬼魂，哪怕已经是蛇级鬼怪，也不好太强势，毕竟在这文成县，比他强大的鬼怪还有。
最后一点，是王书生的身份。像这种县内大户，县令抄家问斩可以，但要是被鬼怪杀了，难免会有朝廷中人过问一下。
毕竟能是大户的，无一不是家中有人当过官的。这是“自己人”的族人，不过问一下，不怕人寒心吗？
清廷的祖先鬼享用血祀，需要的“供品”不同，而一地越安慰，也就越能提供足够的“供品”。而清廷想要治理天下，所要依靠的，是这千千万万的县内大户，地主乡绅。
当然，一般情况下，就算朝廷过问，没有背景的话，也只是让当地县衙，去说一句下不为例。
但文成县的县衙，就有点邪门了。
当初的薛封君，是能够显化血光的恶鬼。裴占秋的弟子韩湘，是即将显化血光。而比韩湘更强的小狐狸，在裴占秋看来，无疑就是等于一位“薛封君”啊！
若非如此，裴占秋怎么会连去都不敢去，要大费周章的让田文去请卓景宁过来。
也是当了鬼，裴占秋才知道这鬼怪间的差距，是如此之大！
还为人时，无论是薛封君，还是其他的鬼怪，给裴占秋的感觉，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大概是——哪怕自己竭尽全力，拼了老命，也杀不了这些鬼怪，能够从这些鬼怪捡回一命，便是邀天之幸。
现在体会到这种差距，让裴占秋略微有些心灰意冷，甚至怀疑自己走上这条路，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这样的丧气念头，也只是一闪即逝，满心怨毒的他，看着卓景宁，等着卓景宁的回答。
他现在已经是蛇级鬼怪，但享用血祀，是鬼怪变强的一条捷径！
“这是裴老的家事，卓某真的无法插手，不过可以命人为裴老修建一座宗庙，以供裴老栖身。”卓景宁淡淡的道。
王书生又没得罪他，他干嘛去害人家性命？
“卓大人当真不帮？”裴占秋的语气逐渐阴冷起来。给他修一座宗庙，但没人给他血祀，那和他现在孤魂野鬼的状态，又有什么区别？
“不帮。”卓景宁回答得很直接。
“那么卓大人请吧，老儿就不留你了。”裴占秋的语气越发阴冷，下了逐客令。
“对了，裴老，令徒何在？卓某正好有一事寻他。”卓景宁却没有急着走，而是慢慢的问道。
当初他可是用如何获取人丸为理由，让小狐狸老老实实乖乖帮他做了两件事，结果事后怎么也找不到韩湘，这让觉得自己被放鸽子的小狐狸，三天没搭理他了。
“韩湘？吕道友有事情找他，不过他很快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必定让他登门拜访，希望卓大人不会后悔。”裴占秋这番话中的最后四个字，咬音咬得特别重。
卓景宁知道裴占秋这是心生怨气，这也正常。
鬼无常性。
翻脸不认人，对于恶鬼而言，再正常不过了。
卓景宁微微一笑，好似不介意裴占秋的威胁，只是他的目光，却是在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害人之念已起……那么，希望你能从我手下逃脱一次吧。
卓景宁心中这般想着，便转身走出了关公庙，然后沿路返回了县衙。他是来见鬼的，所以一个人没带。
回到县衙，卓景宁却是意外发现小狐狸在等他。
“去哪了？怎么弄得一身鬼气。”小狐狸拧起了好看的细眉。
“去见了见裴占秋。”卓景宁随即就把事情经过一说，并表示自己已经问过裴占秋他弟子韩湘的下落了，裴占秋则表示他的弟子韩湘一回来，便会来衙门登门拜访。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好好问一问关于人丸的事情了。
小狐狸听了，忍不住直翻白眼，“这是要登门揍你的吧？”
也难为卓景宁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一番鬼话来。
“那要看他能不能抗住我这一剑了。”卓景宁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容，他抬一手，袖子一甩，便有一道寒光一闪而逝。
是那把鬼剑，被卓景宁改成了袖剑。有需要时，一甩而出。
那日伤了画皮鬼怪的一剑，就是这么来的。
不得不说，田文的投名状，是真的好用！
要是能带去现实世界，除了魇，其他受魇控制的伥鬼，真的是来一个砍一个。
这是一件神兵。
就是不知道还有其他的类似神兵。
小狐狸看了一眼这把鬼剑，实在是受不了卓景宁这嘚瑟的样子，扔下一句我回屋睡了，就先跑开了。
卓景宁没有睡，他之前去见裴占秋，以至于准备好看的书没有看完，他准备看完再说。
人的气质，是慢慢养成的。
卓景宁就准备用读书来化解内心的戾气，这是哪怕他修成年轮印记，也只能压制，无法化解的。
虽说没有什么依据，但在卓景宁修成第四道年轮印记后，就隐隐有种预感，他若是不化解这戾气，恐怕很难修成十八道年轮印记，甚至还会卡死在“劫后”这一关中。
这恐怕是修行路上的一种警示。
韩湘的到来，是四天后的晚上。
午夜时分，一道血光突然破空而来，落入县衙的后院，显露出韩湘的身影。他的相貌没有变化，只是随着血光收敛，他看起来宛若活人，没有半点鬼魂的样子。
他走到卓景宁的书房外，敲了敲门。
卓景宁这几天都没有早睡，他在等韩湘。听到敲门声，他就知道是韩湘到来了，于是说了句请进。
“韩兄让我好等。”卓景宁直接道。
“是我的不是，我不该让卓大人久等，只不过鬼雾显化血光，却不是一件易事，纵使有吕大哥指点，我也废了好些日子才完成。”韩湘一脸苦笑，他走进书房，接着说道：“这一次来，主要是代家师与卓大人道歉的，家师才成鬼怪，却是无法控制情绪，若是言语冒犯了卓大人，还请大人海涵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