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轮回,清浊划分,众生归处!
在他在舍去肉身束缚之后,真灵有着石镜护持,一念间跨过万水千山。众多神仙中人虽然竭力围追堵截,也无法真正拦住一道真灵。
真灵本质无形无相,任是多少神通道法,顶绝的法术道妙,也伤不得这一点本质。就是与世同存的天仙,能将人打的魂飞魄散,也不能完全磨灭一道真灵。
荀少彧一道真灵寄托石镜,飘飘忽忽沉于冥冥之境,石镜映照幽幽化为一道坦途,一轮红日之相隐没在幽幽道途之间。
这一道古老相传的通幽之径,轮回生死之所在,一片混蒙沉凝,似天地未开,似混沌初始,似日月明晦。其不存乎于天,亦不存乎于地,更不存于仙道世界任何一处已知未知的角落。
唯有生灵最为本质的一点真灵,才有可能在无尽混蒙中堕入。
只见得一点点真灵自广袤天地间,无穷无尽的汇聚着,并且徐徐落入这一方所在。无有穷尽真灵,其本质的一点清光,无分男女雌雄区别,只是内中光辉黯淡一如萤火般渺小。
何止亿万万兆的萤火,遍布于这一方冥冥境地。仙道世界无可计量的生灵,乃至于朝生夕忘的蚍蜉,都由着这一点真灵萤火所来。
这一点真灵落入冥冥坦途境地,与亿万万真灵无有分别。红日异象在落入的瞬间,已然化为了乌有,荀少彧性命交修的青峰剑器长鸣一声,剑光璀璨遁入天地苍茫间。
此刻的荀少彧只存一点真灵本质不失,与朦朦胧胧中游弋于这一方轮回所在。
“轮回之数,无常无有,是为大道根,此为天地源。”石镜护持之下,荀少彧一点意识犹存,俯瞰着轮回的一角,幽幽长叹了一声。
这似乎是他亲临这般传说境地,观望轮回奥秘玄机,心中自然生出一丝怅然若失之感。
心灵置身其中,一股渺小于天地之间的感触,让荀少彧这位跻身仙道神仙之列的人物,都有些许的迷失。
古老的神话中,轮回之地屹立着一十八重地狱,十座幽冥地府天关之上,一道碧落黄泉滔滔不息,自幽冥地府天关流淌而下,一路经过孽镜台彼岸花、奈何桥等冥府神景,阴灵魂魄堕入黄泉,顷刻化为黄泉河底的一捧淤泥。
然而,荀少彧真灵所见所闻,却没见到这般地狱判官之类的神灵,更没见得类似幽冥地府一般,执掌世间生死权柄的存在。
只有一望无际的混洞景象,混混蒙蒙终而始之。
“仙道世界,毕竟只是一方青敕世界,力量上限只是天人级数,如何有资格掌控亿万兆生死权柄?”
“吾虽在东岳世界中,开辟了所谓的冥府,但究其实质也只是一方鬼国,治理着无边冥土大地,是万万鬼神之共主,而没有神话传说中执掌生死薄,那般的生杀予夺,或贬或杀、为畜为牲的绝对威权。”
荀少彧心思转动着,石镜照耀幽幽光辉,将他眼前一切照得通透之极。
天地轮回之地,是一方世界更甚于本源海的要害,天仙至尊可以往来其间,却也要谨慎再三。
而这一面石镜,仅仅依凭神兵的本质,就能护持他的真灵,遁入轮回而无损,这其中的意味,让荀少彧即喜且忧。
“去休,去休,这一世神藏之道开辟让吾成了众矢之的,下一世换个身份平平淡淡,也是一种别样的经历。”
…………
烂柯山,金光洞!
霞光云色朦胧,王质矗立在洞口,遥遥眺望着天色,脸上神情漠然。
这一位意气风发的烂柯祖师,与以往相比似乎沉默寡言了少许,面上淡淡的神色,让人分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道友如此作为,可是让许多同道,都心怀不忿啊!”一尊道人站在王质的身后,饶有意味的看着王质,嘴角微微的上扬了一角。
烂柯祖师突如其来的一斧,着实让某些人物措手不及,也让某些人物愈发的气急败坏了。
某种意义上而言,活着的荀少彧,远远比死了的荀少彧,更让人垂涎。
只是烂柯祖师到底非比寻常,乃至一尊真正的罗天之数。而且至少横渡了六重神仙劫数的人物,纵然达不到顶尖,也是能入上游的梯队,不是轻易可以拿捏的。
王质淡淡道:“师徒一场,贫道不会让吾这徒儿,落在你们手上的。贫道既然保不了他,但给予他一个痛快的收场,难道还有错吗?”
这位道人轻轻一笑,道:“道友的作为无错,只是你那徒儿逃的巧妙,就连随身的剑器,也一同飞遁而走,稍稍显得刻意了一些。”
王质道:“青竹道友的话,让贫道愈发的不明白了。”
“不过,如今尘归尘土归土,贫道徒儿已经陨落了,你们还想着如何?”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如此苦苦相逼,着实让人心寒。”
闻言,青竹道人细细的打量着王质的神情,颔首道:“确实,一个三魂七魄俱散的人物,只留一点真灵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所谓的身入轮回,可不是转劫再生,想要积累资粮再一世证得神仙业位,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只要道友不插手其中,再在红尘中搓磨几世,神仙道性全无的情况下,还能再证神仙道业?”
青竹道人徐徐道:“贫道拭目以待。”
“那就拭目以待吧!”
王质轻声说道,面上神色依旧不变。
祖师心中对于荀少彧,莫名的有着几分特殊的把握。
这可能有一部分是源于荀少彧的惊才绝艳,也有一部分是他的坦然自若。
“道友,还是好自为之吧!”
青竹道人笑着摇了摇头,悠闲踏着步子,缓缓向着山道而去。
王质看着青竹远去的背影,平静的说着:“不管如何,你们想要找到他,可不是一般的难了。”
一朝身入轮回,经过轮回洗炼之后,神魂气息迥然不同,甚至已经可以当做一个全新的生命对待了。
以仙道世界之广袤,亿万万众生之数,一点真灵落在哪一处角落,或男或女或雌或雄,都是莫须有之事。
“你们或许能翻天覆地,但是想要在芸芸众生中,找这么一个人,贫道倒要看看几位,有多少本事能施展出来。”
一道玉色斧光自天际落入袖口,王质默然长叹一声。
能做的王质都尽量的做了,只是天下神仙中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荀少彧一人,让王质空有一身本事,而不得施展的余地。
就是这一次出手,王质也是担着风险。
众多顶尖罗天之数几近癫狂,对于这一线证道之机攥得紧紧的。
若非烂柯祖师声名摆在那里,而且与他斗上一场,并无多少利益,反而一个不慎有损元气。
因而,在多重顾虑之下,这一位祖师才能有着转圜的余地。
就是如此,还有些神仙人暗中窥伺,青竹道人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这一遭轮回,也不知你我再见之时,尔还是尔,吾还是吾?”
…………
小有清虚天,青明上元宫!
当世第一天仙王君,自冥冥不可测之地降下的天仙化身,蓦然睁开双眸。
天仙真身烛照天地,亿万芸芸众生皆在他一眼之中。
“竟然真的轮回了?”
王君诧然的呢喃着:“以一尊神仙中人的心气,会这么容易折了。甘愿舍弃了全部踏入轮回,可不是谁都有这个决心的。”
在天下诸方洞天法脉云动的时候,身为天仙的王君已然感应了一丝天机,天机朦胧一片,只能看见一轮红日高升。
王君低声自语:“神藏之道的崛起,只是一个征兆,力极、精血、元气三大神藏为基,或许能演绎出不同的精彩。”
谁也没有想到,堂堂的小丹元会首、潜龙榜留名之人,道心会如此的脆弱,赫然放下了这一世的一切,投入到轮回之中。
所谓天仙全知全能,也是有所局限的全知全能。
“师尊,”
几大弟子看着祖师面色有异,也有了些迟疑。
一位弟子稽首问道:“您在说什么轮回?”
众弟子神态恭谨,听着王君的回答。
王君幽幽道:“吾只叹世间,又少了一奇才,着实有些可惜了。”
这位弟子蹙眉,道:“不知是哪一位大奇才,竟然惊动了师尊,让师尊都如此感慨,想必定然是一位千载难见的仙道种子。”
王君憾然道:“确实是一位仙道种子,有期望成就第七天仙,开一脉源流的人物。”
有聪慧的弟子低声道:“可是……那个烂柯山弃徒。”
“是啊……那人太刚烈了,一路杀伐甚重,如今身入轮回,重新来过一回,却不知能有什么成就。”
这位当世第一人对此颇为遗憾,他固然不想看到第七尊天仙出世,但一尊仙道奇才的陨落,让这位道门三祖之一着实有些痛惜。
毕竟,类似荀少彧一般的天骄人物,可谓一方教门的栋梁柱石。
若非荀少彧的威胁太大,佛门二尊、魔门天子也都不愿出个惊才绝艳的道门第四祖,让佛、魔二脉喘不过气来。
以致于两家纷纷下场,佛门都不惜将五台山圣地拿出来,就为了拿下荀少彧你。而魔门更是暗手频频,恶意满满的。
这一场风波,也不会闹得如此之大。
只是可惜了一下,王君眼睑低垂,道:“清风身入轮回,只要他不证神仙道业,尔等以后就无有威胁了。尔等以后也可以尝试修行神藏之道,一观性命交修完满后,能否有增益道行之功。”
“倘若尔等,能补完神藏之道未尽之处,可有证就天仙之功。”
当今世伤,那位最终的受益人已经陨落,谁能争抢上神藏之道的教化之功,就要看谁人的手段更高明了。
三千教化之功,证得天仙大道!
但凡修行中人,谁不对天仙大道垂涎三尺。
“那人……至少一千年内,是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的。”
王君的话语,让所有人面色一喜。
得到一尊天仙祖师的亲口确认,让上元宫中的弟子们,心头悄然升起一丝振奋。
…………
渤海,东莱府,
一处偏僻的村落中,男耕女织,乡土气息厚重。
这一村落足足有着百余户人家,每家每户都已一耕种劳作为主
一道森然白光划破天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直接向着一户人家落下。
剑光如电,只在一个刹那间,就已经插入了地壳中,全柄没入院落中间,地面上不留一丝痕迹。
不多时,一个妇人挺着肚子,艰难的打开竹窗,看着空旷的院落,警惕的打量着四周,随即轻轻嘘了一口气,略显粗糙沧桑的手掌,将竹竿缓然放下。
“没有人吗……明明看到有影子晃的。”
“嘘……或许是我太敏感了?”
妇人摇了摇头,或许自个以为是身怀六甲之后,性情的略微变化,以至于心态也变得愈发的敏感了。
“当家的也真是的,明明怀着他们家的种,大中午的也不回来,来回一趟明明用不多少脚力的。”
想着心事的妇人,一边心里埋怨着,一边仔细的看了看周匝,确定了没人后,才关上了竹窗。
身怀六甲的妇人,心思如天上的雷雨般,阴晴不定都是褒赞了,蛮不讲理才是常态。
以古代男尊女卑的观念,也只有这个时候,对于女人的宽容是难以理解的。几乎就是视若珍宝一般,捧在心口都怕捂化了,简直宝贝之极了。
只是妇人没有看到,或者肉眼看不到的是,一团黑白气流在胎盘上流动,凝结成一道阴阳鱼缓缓转动。
这一道阴阳鱼,阴阳两道气流似虚似幻,一面石镜自阴阳鱼中若隐若现,一丝丝清浊气息顺着孕妇的四万八千毛孔流入,又一丝丝缓然流出体外。
胎盘中略略显出了一点轮廓样貌,正横卧在胎盘中,不紧不慢的吞吐着清浊二气。
深埋在院落中的剑器,似感受到主人的气息,剑身微微颤动,一股小小雀跃的情绪,在剑器之上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