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满被这一声咆哮惊醒，睁开眼便看到了逆光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如同一尊煞神，挡住了所有的阳光，投下一片寒冷。
她需要眯起眼，才能看清他的模样，像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候，这一张脸，带给了她无数噩梦。
她张了张嘴，他的名字像被压在心底最黑暗的地方，被一道栅栏锁着，无法冲出来。
直到他看到了不远处倒在地上嘴角流血的厉爵，所有的声音如海啸般涌来，霍苍那句咆哮出来的话才堪堪落入耳中。
霍苍没有发现她醒来，双眼发红大步迈向厉爵，两人你一拳我一拳，打得嘭嘭响，谁也没落下风。
嗡地一声，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断裂开来，莫小满起身，用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声音吼道：“你在干什么？滚！”
霍苍和厉爵同时停手，厉爵扬起的手还在半空，听到莫小满的声音，他松开霍苍，下一刻，便被霍苍一拳打的踉跄后退。
霍苍还要动手，莫小满冲过去，挡在厉爵面前，霍苍的拳头便停在了半空。
拳风扫起莫小满鬓边的细发，她冷冷地看着对面男人，冷冷地，缓缓地吐出一句话：“霍苍，滚出去。”
霍苍呼吸都颤抖了一下，慢吞吞地收回手，紧盯着她，刺骨寒意从他身上透出来。可最终，他一开口，声音却是平静：“这两个月，我一直在找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莫小满转身，擦去厉爵嘴角的血，手指不住的发颤。不理会身后那双灼人的视线，拉起厉爵的手往屋里走，冷冷地下逐客令：“请你出去。”
霍苍一个箭步挡在莫小满面前，厉爵迅速将莫小满挡在身后，与霍苍针锋相对：“霍苍，小满身体还没有恢复，有什么事，往后再说。”
霍苍对他视若无睹，越过他的肩，固执的看着莫小满，软化了语气：“莫小满，跟我回去。”
莫小满没作声，厉爵眉头微皱：“霍苍你……”
“闭嘴！”霍苍语气冰冷，“趁人之危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莫小满怒道：“你别太过份！”
“究竟是我过份还是他过份你怎么不问问他？”霍苍冷笑，额上青筋暴跳：“趁你熟睡他亲你你知道吗？”
厉爵难堪的喝道：“霍苍！”
“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朋友！”
厉爵浑身僵硬，不断的喘着粗气，想反驳，却说不出口。他也不敢转身，怕会从莫小满脸上看到失望与排斥。
整个院子，一瞬间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莫小满道：“那又如何？”
霍苍愣了愣，就听她语气平静的问：“这是我自愿的，和你霍苍……有关系吗？”
她拉着怔忡的厉爵从霍苍身边走过，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好似这个人，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霍苍缓慢的眨了眨眼，眼前浮现的，是她从前满心满眼装着自己时的样子，总是软软的唤着他的名字，眼神温柔，整双眼睛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现在这个人……
现在的她，是谁啊？
听着身后上楼的脚步声，霍苍迎着阳光，眯起双眼，总觉得这阳光无比刺目，让他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
他道：“莫小满。”
脚步声依旧，毫无停顿。
“我想，你是忘记了我说过的话。”
“我说过，除了我，任何男人都别想靠近你。如果有，那只能是死人。”
莫小满脚步未顿，依旧前行，“那你试试。”
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想起了那些过往，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从前，她怕那个男人会离开自己，处处小心，千般讨好，到头来，他喜欢的，不过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而她莫小满，又算什么？
她放低了姿态去爱这样一个男人，到头来发现，她所有的颠沛流离，都是因为认识了这个男人。
“如果能重来，那天晚上，我绝不会把你带回家。”她这样说道。
门合上，脚步声消失。
阳光落在霍苍身上，他却仍感到周身寒凉。
阳光耀眼，他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脑海里，不断的回响着莫小满的话。
什么意思？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他却好像听不懂她的这句话。
很久很久，霍苍终于笑出声来。
“是这样么……”
楼上。
莫小满怔怔的坐在沙发里，对面坐着神色有几分不自然的厉爵，两人谁也没说话。
直到楼下院子里，传来霍苍的愤怒而凄然的狂笑声，带着某种嘲讽，不知道是在讽刺着谁。
眼泪从莫小满脸上滑落，她始终如木偶一样坐着，如同失去了灵魂。
厉爵看着她这副样子，听着霍苍的那悲怆的笑声，心头涩然，面上故作无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送你上手术台的这件事情，是霍启明的阴谋吗？”
下方霍苍像疯了一样，笑声渐渐变得嘶哑，厉爵很想说活该，但又觉得心中泛凉，霍启明究竟是有多恨霍苍，才会亲手把自己的儿子，往死亡深渊里推去？
见莫小满不语，厉爵有些不自在的握了握拳，“刚才在院里，我……”
“厉爵，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吗？”莫小满打断了他的话，手术台上睁开眼看清是他的那瞬间，她就已经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了一些事情。
厉爵一愣，随即轻笑，嘴角泛着苦涩：“啊，是啊，一直都是。”
“那就，做一辈子的朋友，可以吗？”
“好。”
莫小满抹了抹眼泪，冲他笑了笑：“谢谢你。”
厉爵摆了摆手：“当我是朋友，就别这样说。今天的事情是我逾越，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往后你我是最好的朋友，我会把你当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些原因，就疏远我。”
楼下霍苍的笑声戛然而止。
然后两人听见了上楼脚步声，一步，一步，缓慢而沉稳，每一步，都像踏在两人心头。
莫小满却很淡然：“我不会因为任何原因疏远你。不过，你先离开这里吧，我想和霍苍单独谈谈。”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