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拳!”
一个老道口喷鲜血,倒在地上,气若游丝。他心口处的衣衫残破,露出一个螺旋状的伤疤来,这是被黑拳击中后留下的。
“七星连珠?哼!大家都是屠夫,别装了!你们一起上吧!”这个面如黑炭的豪侠,不是别人,正是大唐好汉昆仑奴!
“七星阵”未立已破。剩下的六位道人俱是大怒,他们纷纷施展起自己的看家本领来,誓要擒下昆仑奴!
昆仑奴力能扛山,直若天神!拳影退鬼神,掌风欺龙虎,凡人如何能挡?
“喀拉”之声作响。那六大真人一挨着昆仑奴的铁拳,立马就骨断筋折,关节碎裂。
昆仑奴有如金鹏雄鹰降世,六真人却似老鸡病雏抱团。猛虎入羊群!昆仑奴之勇,万夫莫敌,何惧区区六真人?
“痛快!痛快!”杨玉山在一旁笑道,“他还是那个昆仑磨勒!哈哈!”
“真乃天神也!”跛脚男子李贤失声惊道。
昆仑奴拳脚到处,人莫敢撄其锋芒。六道人只得处处避让,战得久了,他们更加无力还手。
“哈哈!懦夫!屠杀我‘民奴军’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副脓包样!呔!”昆仑奴说着,猛地大喝一声。
其中一位道人为其神威所慑,胆气尽丧,只在原地呆立不动。昆仑奴铁掌到处,这道人的天灵盖登时碎裂。
昆仑奴又除却一位强敌。剩余的五位道人面带犹豫之色,他们将昆仑奴围住,手足欲进又退。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昆仑奴暴喝道。勇猛处,当真有如张翼德重生!
杀神重现!十五年前那可怕至极的场景,又浮现在了五位道人的脑海之中,他们不禁心生怯意,想要撤退。
“千牛刀!找你原来的主人去吧!”杨玉山说着,拔出身后的宝刀“千牛”,就往空中抛去。
“千牛”舞空,如鱼入海。它一到了昆仑奴的手中,便好似活了起来,有如神龙苏醒。
昆仑奴横砍直劈,一时刀光四起。
七位真人全都“沉睡”在地,再也醒不过来了。几副皮囊,几许仇怨,此刻尽归尘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世间纵无侯嬴智,昆仑不减朱亥勇,何惭饮信陵?
“师弟!别来无恙!”昆仑奴横刀而行,虎步龙骧。
昆仑王惊呆了,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手在衣袖中,不禁抽搐了一下。神人忽从天降,凡人如何不怕?
一道青烟,飘向了昆仑王。青烟中,一个青得发黑的拳头,直冲着昆仑王打去。
见到昆仑奴,昆仑王惊怕已极。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拳头便已落在了他的身上。昆仑王体内的真气,一时有如开闸的洪水,奔泻而去。
紫衣残破,拳印处颜色焦黑,呈螺旋之状。
昆仑王的紫衣乃是昆仑派的镇山至宝,穿在身上,水火不侵,刀劈剑砍无痕,寻常拳脚打来,只如掸灰。黑拳一招破紫衣,其威力之强,实在骇人!
“哼!”杨玉山冷冷道,“你身为昆仑王,私设刑堂!囚禁他人!害得我十五年都找不到决战的对手!昆仑王,我打你一拳,你若不服,可以再打回来!”
“杨玉山!”昆仑王终于回过神来,余威尚存,他轻抚痛处,盯着杨玉山,一字字道,“你找死!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昆仑王你好大的威风啊!”昆仑奴道,“混账!你想打架吗?洒家就站在你的面前!”
十五年前,昆仑王曾偷袭师兄昆仑奴。他心中有愧,此刻也不敢做声。
“黑拳!”
电光石火,黑拳如电。昆仑王口中鲜血狂喷,飞了出去。而那件武林至宝——昆仑紫衣,也已成了满天的碎布。
昆仑奴大踏步地走过去,一脚踩住昆仑王,厉声喝道:“师弟,昆仑王!你在背后捅了洒家一刀,囚禁洒家十五年!洒家本该回敬你一刀!但那样…你会死!你的族兄汾阳王会生气,你头上的狗皇帝会杀人!昆仑派会乱,武林会乱,甚至天下也会大乱…哼!不值得!幸亏…你没有动手…没有屠杀我‘民奴军’的兄弟…洒家揍了你这一拳,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你我师兄弟恩断义绝!”
昆仑奴揪着昆仑王郭子义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昆仑奴手一松,郭子义便委顿在地,其面色苍白,两眼呆滞。
李贤心道:“好一个恩断义绝!昆仑奴是故意说给李元宗听的吧!昆仑奴被囚,显然是李唐王室的主意!昆仑奴急于撇清他与昆仑派的干系,是怕皇帝降罪于无辜之人吧?唉!昆仑奴他再强大,也难保护得了全天下的奴隶!他甚至希望所有的奴隶都能与帝王将相平起平坐!而且…他还真的将自己的理想付诸实践!唉!平起平坐,那还有什么‘贵族’可言?这当然是‘上面之人’不愿意见到的!所以…没有一个权贵,不想彻底铲除昆仑奴!”
“镖王老爷!镖王老爷!”王虚宫主殿倒塌已久,“北俱镖行”的“幸存者”们这才赶了过来,准备“及时营救”李元宗。
“如果洒家没记错的话,你就是‘北秦王’李元宗吧!”昆仑奴指着“镖王”的鼻子问道。
“正是。”李元宗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听说你做事…不是很干净!小心点,别被洒家给揍了!以后…你看到百姓,最好客气点。这话,我不会说第二遍。”昆仑奴道。
“你这黑炭一样的狗熊!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们掌柜的说话!我看你是活腻了吧!”“揍他!”“对!咱们揍死他!”“北俱镖行”的人纷纷辱骂起昆仑奴来,他们要为自己的“主子”出一口气。
昆仑王冷眼笑看跳梁客,也不以为意。
“怎么?老师傅们,要打架啊!让我来!”新的“虎将”周木风也来了,他挽起袖子,正准备大打一场。
周木风的“风轮侠骨”刚一发动。一条冰龙飞来,将他打退了。
“快退下!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和天下第一豪侠交手!”李元宗斥道。他心中在想:“昆仑奴!要是得罪了他…他一个人就能把整个‘北俱镖行’都挑了!本王这么多年的基业…这帮废物,惹得起他吗!”
“哼!你刚才不是说,什么心情不爽吗?你这是有病啊!哈哈!”杨玉山道,“正好!这位黑炭头大侠懂得医术,专治你们这些王爷、猪爷和狗爷的不爽!哈哈!”
“杨玉山!”李元宗低声吼道。
“哈哈!刚才脾气不是挺火爆的吗?怎么现在比狗还乖了!”杨玉山笑道。
“对啊!在我面前,一个个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脸懦夫、病夫之态!在百姓面前,在自己的衣食父母面前,却又比谁都心狠手辣了!”昆仑奴叹息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杨玉山为寻老友,费尽心力,耗尽心血,昆仑奴也是心知肚明。此刻二人见面,却只如陌生之人,也不过多客套。如此怪人,常人与那些做作的伪君子当然无法理解。
“杨玉山!洒家先去睡觉了!现在累了,懒得跟你打架!”昆仑奴说着,便离去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李贤瞧着豪侠的背影,低声吟道。
“哼!这臭小子!牛什么呀!”杨玉山道,“唉!昆仑奴这小子是找到了!可我的人生目标又没了!唉!我得尽快找一件有难度的事来做,不然太无聊了!”
悠悠岁月最无情,再厉害的强者,也要向时间屈服!而杨玉山百年之龄若少年,时间都奈何不了他!如此人物,游戏人间;他的世界,寻常人总是难以理解。
杨玉山也走了。他的青木之力散去,废墟里的人又都恢复如常,重新活动了起来。
昆仑王令考官整理考生成绩,又命众人清理废墟,准备大婚的场地。李元宗一声令下,“北俱镖行”的人也都过来帮忙了。
昆仑王陪着“剑残”李贤和“镖王”李元宗去了后边的厢房。
“昆仑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贤道。
“李道兄您又不是外人,但说无妨!”昆仑王道。
“贫道上山之时,途径‘桃源村’,那里…十室九空!昆仑王,您大婚在即,何不免去百姓今年的赋税,与民同乐,也好讨个吉利!”李贤道。
“呃…”昆仑王面有难色,说道,“李道兄啊,实不相瞒!家兄汾阳王对我管教甚严!因此,山下百姓的赋税,小可一直只收五成!平民白丁,居然能与我这昆仑王平分粮草!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李贤倾听着,不语。
昆仑王继续道:“碰巧今年…小可在财务上…有些周转不灵,又逢大婚!迫不得已!这才多加了一成的赋税。李道兄,我这…也不算太过分吧!既然李道兄金口已开,不看僧面看佛面!等来年…小可手上宽裕了,马上就免除他们的赋税!如何?”
“六成,您这里是六成!”李贤道,“昆仑王,您可知道,这‘六成’到了山下百姓那里,又会被增加到几成?”
“增加?”昆仑王疑惑道,“还有人敢私自更改本…小可的号令!李道兄,您说是几成?”
“十成。”
“什么!”昆仑王大惊,一时不知所措。
昆仑王不是傻子,他也懂治国之道。十成的赋税,足以引起战乱!事态如此严重,昆仑王怎能不惊?
许多百姓的要求都不高,只要能吃饱,心里就很满足了。如果连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与尊严都被剥夺了,那么走投无路的善良百姓,就很容易被贪得无厌的野心家们利用,成为万恶的政客们争权夺利的可怜工具。
既然昆仑王可以多加一成的赋税,那么他的手下也可以。不然,油水从哪儿来?层层盘剥,最后倒霉的还是百姓。
大唐的百姓可以饿死,贵族的婚礼却不能不办!
昆仑王又要结婚了,朱门筵席酒肉香。一张张喜帖,正指引着天下豪杰脚踩路边饿死骨,纷纷前来昆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