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奶奶把手里掰成几小截的豆角丢进篮子里,二子这孩子先是没了哥,后没了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瞎找人,那两个要说是明星她还信,哪里像是会做法算卦的样子哟。
这回花的钱又要打水漂。
四奶奶正要说话,就望见了后面跟上来的老人,她浑浊的双眼微睁,那才是二子请的人?
李老道穿了件印着八卦图的灰色道袍,走起路来宽大的袖子跟着摆动,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在四奶奶看来,李老道那样才是高人,大师,上能通天门,下能入地府。
结果一问二子才知道,请来的人就是自己身边那两个,后面的道长他不认识。
李老道掐准了时机过来,拂尘一甩,张口就胡说八道:“贫道路过此地,发现这里有古怪,便进来瞧个一二。”
那样儿像是得了老年痴呆,忘了三叶跟孟映生是谁,没见过。
孟映生很温和的笑着问:“道长穿这身,热吗?”
李道长的脸皮一抖,这袍子可是他出门必备的道具之一,再热的天都要穿着,为了颜面,他捋了捋几根白胡子:“心静自然凉。”
孟映生看他满头大汗:“那看来道长的心静不下来啊。”
李老道:“……”
一旁的三叶看见了什么,指着李老道手里的拂尘:“有,有蚂蚁。”
李老道顺着小姑娘的视线看去,拂尘里还真有一只,个头不小,奶奶的,什么时候钻进去的?嫌天冷还是怎么着?想捂一捂?他抬起头时,满脸的慈祥:“无妨。”
话落,李老道枯瘦的手伸进拂尘里面,一通乱找乱翻后逮住了蚂蚁,将它轻轻放到地上:“众生皆平等。”
三叶:“……”
午饭是在四奶奶家吃的。
李老道也入座了,而且还坐在上面。
四奶奶对他客气的不得了,还说自己的孙女下午放学就回来了,指着能趁机算个命。
李老道整个人显得非常随和。
桌上有一盘红烧肉,四奶奶厨艺好,烧的香喷喷的,还弄了糖色,看起来很有食欲。
李老道想吃,几次咽口水,可桌上的人都在,他没办法偷吃,又不能明目张胆的伸筷子,因为他是得到的高人,两袖清风,标配是粗茶淡饭。
一双筷子从左边伸过来,夹走瓷缸子里面的一块红烧肉,李道长扭头看年轻人把红烧肉放进嘴里,眼珠子似是要瞪出来。
孟映生慢条斯理的吃完红烧肉,笑道:“我不忌口。”
李道长一口气没有喘好,脸都绿了。
赵钱去厨房盛饭的时候,四奶奶把他叫住了。
“二子,你请的人真不行,还是让道长给你看看吧。”
赵钱说:“孟天师是我在网上找的,评价很好。”
“网上那都是假的。”四奶奶哎一声,“刚才在桌上你又不是没看见,哪有道士那么吃肉的啊,分明就是假冒的,你上当了!”
赵钱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孟天师跟他徒弟,况且……交了定金的。
一顿饭下来,就属三叶跟孟映生吃的最舒坦。
饭后,三叶帮着四奶奶收拾碗筷。
四奶奶问她是哪儿人,多大了,家里都有谁,怎么不好好读书,偏要干那一行。
三叶说话结巴,一句话要说半天,很费劲,四奶奶听出来了,心生怜意,就没让她再帮忙,给她两颗花生糖,叫她歇着去。
三叶揣着花生糖出去,在门外的枣树底下找到了师傅,她问他有没有道袍。
孟映生在看树上的蝉衣:“有是有,在道观里,没带下山。”
三叶哦了声,她把一颗花生糖递给师傅。
孟映生刚吃完饭,不是很想吃,但他看小徒弟脸红扑扑的,一双杏眼黑亮,不知道怎么,就觉得糖应该很甜,就接过去拨开糖纸吃了,他挑眉,果然很甜。
三叶踮起脚尖拽住头顶的一根树枝,摘着上面的大红枣,很快就摘满了一兜。
孟映生无意间瞥动的视线跟树叶上的毛茸茸小虫子对上了,他差点被嘴里的糖噎住,正当他准备把小徒弟从树底下拉开的时候,发现她头后有一只。
“……”
三叶看师傅脸色不对,有点迷茫:“怎,怎么了?”
孟映生让她转过身,随口又改口:“算了,你站着别动。”
三叶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孟映生找了根树枝,发现毛毛虫爬进了小徒弟的头发里面,他的眉头皱了皱,“叶子,你把发绳拿掉。”
三叶下意识照做。
马尾散开,长发披肩。
孟映生闻到一股香味,觉得小徒弟的洗发水味道挺好闻的,像桂花香,他一边用树枝拨她的发丝,一边让她不要乱动。
三叶这会儿已经猜到她头上有什么了,她紧抿嘴巴,手脚僵硬。
李老道蹲完茅厕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什么师徒,不就是小情侣吗?
孟映生把毛毛虫挑到地上,三叶已经出了一身汗。
他把她拉到一边:“枣呢?”
三叶的大脑来不及转动,身体已经做出动作,从兜里抓了一把出来。
孟映生拿走几个。
三叶感觉被师傅碰到的手心像是有电流划过,酥酥麻麻的,她吓的哆嗦,枣掉了一地。
孟映生尚未说话,三叶就跑进了院子里,他把地上的枣一个个捡起来,随便拿纸巾擦了擦:“道长,站那儿看什么呢?”
李道长见躲不过,就干脆走了过去。
孟映生咔嚓肯一口枣:“悠着点,上次我免费出手帮了你,这次要是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我可就要收费了,你也知道,一张驱灵符很贵的。”
李老道一张老脸一阵青一阵红。
孟映生给他两枣:“绿色无污染。”
李老道不稀罕,满树都是,我想吃不会自己去摘?他上次就看出来了,这小子精得很,也坏,不是好人。
孟映生像是完全看不出李老道的心思,他吃着枣,突兀的说:“这村子很平静啊。”
李老道心想,确实。
孟映生望着视野里的山村面貌:“平静的过了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看不出来。”
不是因为人少的原因。
李道长一个机灵,这小子看不出来,说明没主意,那他下午得在村里四处走一走看一看,说不定可以先摸到门路。
上次生意被抢的事,李道长心里可记着呢。
懒得跟李道长多说,孟映生叫上三叶,让赵钱带他们去他家,顺便看看四周。
大白天,村里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没见什么人影。
赵钱家在四奶奶家前面,两边的屋子大门紧闭,几家人都在不同的城市生活,门前的桃树枣树上硕果累累,没人吃。
不多时,孟映生看见不远处一处房屋门前有两个中年人。
赵钱说:“那是我大伯大妈。”
说着,他就扬起手挥了挥,正要打招呼,大伯大妈立刻回了屋。
赵钱面子上挂不住,他点根烟抽一口,叹口气说:“我大伯大妈性格都有点儿……怎么说呢,就是不合群吧,过去大家都不出去,全在村里待着,他们跟大家走的也不近,格格不入的样子。”
“这事儿是我听我妈说的,就是我二叔家养过一条狗,有一天狗|贩|子把它给弄晕了,我妈从菜地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火急火燎的追,发现我大妈就在屋前的稻床上看着,也不支声,还有就是自己家有的东西,别人来借都说没有,挺孤僻的我觉得……”
孟映生发现小徒弟站着不动有一会了,他没听完赵钱的碎碎叨叨就过去,问道:“小叶子,你在发什么呆?”
三叶像是被拽出了某个诡异的境地,她吓一跳,用手指着赵钱家斜对面的楼房:“尸,气。”
孟映生跟三叶不同,他不是天生具有阴阳眼,需要开天眼才能看出肉眼看不见的那些东西,他开了天眼就发现三叶所指的方向全是尸气,一缕一缕紧紧||缠||绕||着那栋房子。
“赵钱,那家是谁?”
“我大爹。”赵钱怕人听不明白,就解释的说,“他跟我爹是一个辈分的,虽然不是我爹的亲兄弟,但我也那么叫他,不光我,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全那么叫。”
孟映生问道:“你爹是你爷爷?”
赵钱说是啊,他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啊孟天师,我叫习惯了,你放心,下回一定注意叫法,尽量都叫外面常用的……”
没等赵钱说完,孟映生就几个阔步靠近楼房,跟上来的三叶从包里拿出符纸,桃木剑。
赵钱察觉出事了,他的脸一白,连忙吐掉嘴边的烟,朝那边跑去。
孟映生踹门的动静吸引到了李老道的注意,他也凑了过来。
门一踹门,孟映生就跑了进去,他突然停下脚步,三叶撞到他的后背,急忙抓着他的衣服稳住身形。
三叶探头,视线越过师傅,顺着堂屋半开的门里看进去。
见过的死人太多,三叶早就不怕了,可是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时,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堂屋的地上有一具尸体,身上没有什么伤口,胸口突兀的扎着一根芦苇,像是钉钉子似的将他死死钉在了那里。
第37章
死的是赵钱大爹的女儿, 他平时管她叫一声姐。
几年前去外地定居,之后就没回过村里。
尸体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周围也没一滴血, 只有一根芦苇孤零零的|插||在她的胸口, 将他死死钉在地上,让人毛骨悚然。
堂屋里死寂一片, 空气里分明没有一丝血腥味, 却显得异常恐怖。
三叶下意识小步挪向师傅。
孟映生飞快的掐了个诀, 他蹲下来,手一挥,指间符纸就贴在了尸体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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