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大唐宰相李林甫大宅,灯火通明,四下无声,只有堂厅里传来一声声惊恐、吃痛的哀吼。
精心挑选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美玉,说是拜访实则前来邀功,幻想着再升一步的御史台张森,此刻额头裂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满面血污,价值连城的羊脂美玉碎在地上一块一块,满面寒煞的李林甫,还在一脚一脚往张森身上踹着,任由张森鬼哭狼嚎不停求饶,就是不留情,就是不停手,吓得相府上下鸦雀无声。
“限你明日交出官印,若不然老子送你去倭奴国当宦官。现在给老子滚!”
李林甫累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才冷冰冰地对着瘫软在地上的张森骂道。
满含杀机的眸子,吓得张森连求饶不敢,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道了句下官告退,逃也似的踉踉跄跄往外跑。
哪还有官驿发难时的半点得意。
李林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冲着张森踉跄的背影吐一口吐沫,尤不解气地骂道,“自作聪明的蠢货,里外都分不清,方圆那小王八蛋再如何与老子不对付,都是大唐内斗,他娘的居然敢帮倭奴狗,对付大唐自己人,没将你打死都是老子开恩!”
李林甫喝一口茶,扫一眼地上碎裂的羊脂美玉,又骂道,“呸!还有脸来邀功,若不是看你蠢到此等地步,老子都怀疑你他娘的是倭奴人之后!”
“你个老王八蛋倒也还算有点儿良心。”
屋顶一道冷笑传来,李林甫一个激灵,吓得坐直了身子,又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坦然,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才笑骂道:“小王八蛋夜闯宰相府邸行凶,胆子真不小。”
屋顶上酩酊大醉的方圆,打个酒嗝,本欲下去从正门而入的他,突然双脚一蹬,直接将屋顶踹踏个大洞,摇摇晃晃地落在地上。
“李林甫,你他娘的少沾老子便宜!若不是看你老小子还有点儿良心,今个你如何打的张森,老子就如何揍你。”方圆摇摇晃晃地找个胡凳坐下。他骂李林甫老王八蛋,李林甫骂他小王八蛋,老小子暗地里占便宜。
“殴打上官,可是大罪,官还坐不?”李林甫浑然不在意,笑吟吟地看向方圆。
方圆又是一个酒嗝,醉笑道,“老子也拿不定主意,打死你,和做官,你帮老子选一个如何。”说着眸中突然一道暴戾闪过,一把捏碎了旁边小桌。
方圆是真喝大了,从大衍楼出来后,浑浑噩噩地回到宣平坊,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杯杯喝酒。
借酒消愁愁更愁,方圆越喝越伤心,越伤心越喝,喝到了夜黑月升。
酩酊大醉的方圆,突然特别瞧不起自己,被人耍了,还哭哭啼啼,比个娘们都不如!
他将姬心夜今日冷漠无情的一幕幕从脑海中甩出,却突然想到了恶心人至极的张森,便起了主意,揍幕后主使李林甫一顿,出气。
总要找点儿事做,心里才不会空空荡荡,才不会伤心欲绝。
没成想撞见了李林甫痛殴张森的场面,老小子几句话说得中听,算是给糟糕透顶的心情,一点儿宽慰。心情一好,方圆就要放过李林甫,却突然想到伤心事,酩酊大醉,一切由心,就捏爆了旁边小桌。
天地作证方圆真不是威胁李林甫,是真醉了。
可惜李林甫不这么想,看到方圆眼中的暴戾,再看看酩酊大醉的模样,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了四年前安禄山找他告罪时,诉的苦,说是告御状后,被方圆蒙面闯入驿站捅了四剑。
李林甫这下真有些慌了,方圆不是凡夫俗子,若真一气之下宰了他,大不了一走了之,大唐就算追究也追究不了。
关键这厮他娘的醉得一塌糊涂,谁知能干出啥来。
李林甫当即就能屈能伸,赔笑道,“方大人来长安城四年光景,就从流外一等做到正四品大员,升官之快令人咋舌,足见前途无量,当然是做官来的好。不说一品戳手可得,就算方大人看不上这些,总要为你龙雀卫那些兄弟前途考虑,是以,本相以为,你我握手言和,最好不过。”
方圆晃着脑袋,不可思议地怪笑起来,“老小子服软了?”
李林甫气得脸色一僵,“方圆,老子可不是那些只读圣贤书的货,你小子莫要得寸进尺!话说回来,近几年老子也就恶心恶心你,可没真个给你找麻烦。今日不妨把话说开了,你是修仙者金丹第一人,老子没那个闲心惹你,以后只要你小子不和老子作对,老子也绝不找你惹你,大家相安无事,各走各路。”
变相服软了?方圆呵呵一笑,笑得李林甫老脸又是一僵,这才仔细想了想,貌似近几年李林甫还真没给他找啥大麻烦。
“李林甫,坊间传言,你当年在扬州城市井混过,到底是真是假?”
李林甫黑着脸,“管你屁事!”
“同道中人啊,喝两杯不?”
“不喝,老子喝茶。”
……
方圆和李林甫一个喝酒、一个喝茶时,狼妖兄弟正带着龙雀卫从倭奴人官驿离开。
狼妖兄弟一个下午将倭奴人挨个盘问一遍,盘查随身行李时,倭奴人老不乐意,小泉小野带头推三阻四,差点儿起了冲突。
小泉小野激烈的态度,引起狼妖兄弟注意,为此特意将其行李翻查了足足三遍,却未找到丝毫蛛丝马迹,惹来倭奴人一阵冷哼。
狼妖兄弟哪会给这群倭奴人好脸,一脚踏碎一块青石,冷哼戛然而止。
也许是吓的,也许是气的,好些个被搜查完的倭奴人,三三两两结伴离开官驿,不愿受狼妖兄弟的气,一些个更是暗中商量,明日奏请大唐天子换个人来查。
狼妖兄弟不动声色地盘查剩余倭奴人,暗地里传音龙雀卫,跟上倭奴人,看看是否能有发现。盘问时一个个配合的极好,一说到盘查行李,好似要动他老娘,推三阻四,未免有些蹊跷。
只可惜无论死了的小泉石野行李,还是闹得最凶的小泉小野行李,都没有任何问题,这让狼妖兄弟有些摸不准,难道倭奴人真的骨气这般大?
看着不像啊。
狼妖兄弟不死心,一直等到外出的倭奴人全部归来,听过龙雀卫汇报,将其中跟丢的三个倭奴人浑身搜了个遍,不巧小泉小野又是三人里的一个,这厮拒不配合,面红耳赤地骂大唐故意羞辱日本,搜查全身欺人太甚!
狼妖兄弟哪管这里,小泉小野闹腾得越厉害,便越值得怀疑,一人按住一个肩膀,按得小泉小野痛得龇牙咧嘴、动弹不得,被一名龙雀卫搜了遍。
又是徒劳,啥也没搜着,只把小泉小野气得满面胀红。
在小泉小野愤恨的目光中,狼妖兄弟撂下一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查,便带着龙雀卫耀武扬威地走了。
说真的,狼妖兄弟此番查案只占一半,更多的还是折腾、恶心倭奴人,若是荒郊野外,这两货早就将这些该死的倭奴人挨个打死。
敢恶心头儿,活得不耐烦了!
事情还要从方圆从大衍楼出来说起。
方圆回到宣平坊大宅,正巧遇到轮流回长安城当值的狼妖兄弟,随便打个招呼,就将自己关在屋里喝酒,却不知一脸失魂落魄,全都落在狼妖兄弟眼里。
狼妖兄弟识趣地没打扰,打算招来当值的龙雀卫打问,可龙雀卫还没来,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差就来了。
狼妖一问才知,狗日的倭奴人竟敢嫁祸他们头儿,当即怒上心头,带着刑部、大理寺官差去了西南官驿。
期间,刑部、大理寺官差笑着直言,此次查案一切全凭龙雀卫做主,有什么竟管吩咐,要回避竟管说,总之上头有令,他们就是来凑数的。
如此才有了上面的一番折腾,这两货是狼妖,性子冰冷,恶心倭奴人之余,未尝没打过嫁祸倭奴人的主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以,回宣平坊的路上,盘问了龙雀卫从何处跟丢那三个倭奴人,是对方察觉,有意甩开,还是随意瞎溜达各自分散。
就这一点三个龙雀卫说辞各异,两个说是应未察觉,跟丢小泉小野的那个却说不能确定,因为他听到小泉石野和那松岛用倭奴人嘀咕几句,就各自东西而行,他瞧那松岛鬼鬼祟祟地回头,就跟了上去。
“若真是有意甩开,这些倭奴人说不定真有问题。”
“应该不会,咱仔细查过每一个人,身上没有半点妖气,就算有问题也和那倭奴人之死没关系。不管怎么说,那刺杀倭奴人的妖族敢动龙雀卫护卫之人,都是找死,案子还是要真个差的。”
……
一夜无话。
第二日,李进财满头大汗地跑来,既小泉石野之后,小泉小野又被妖兽刺杀,掏去心脏。
而倭奴人松岛指证昨日有龙雀卫跟踪他与小泉小野,他情急之下引开龙雀卫,却没想到龙雀卫在外动手不成,连夜暗杀。
这会儿倭奴人已经跑去兴庆宫面圣了。
“方圆,你快想想说辞,估摸着一会儿陛下就要召见你问话。”李进财喘着大气。
“不用,老子倒要看看这群倭奴人有多大的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