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说完,一阵风般没了影子,占色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
这姑娘!
等占色从偏厅去客厅的时候,刚才还哄哄闹闹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很显然,追命和冷血去过二人世界了,铁手也自觉地不在这里掺和他们的家事儿,就连鲁芒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只剩下她老爸老妈还有老公和儿子在那里说话。
好不容易与姥爷和姥姥玩耍的小十三,兴奋像一只小猴子,一会在姥爷怀里窜,一会儿又窝在姥姥怀里撒娇,样子好不快乐。
这样儿的温馨相处,感染力很强。
几个人难得坐下来聊天,不禁唏嘘。
半个小时后,大约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该说的话也都说过了,人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俞亦珍笑了笑,冲小十三拍了拍手,张开了手臂来。
“十三乖娃,来跟姥姥亲个,姥姥就家去了。”
“妈!”占色与权四爷坐在对面,不满地看着她,“这么晚了还回去干嘛?今儿晚上你就在这睡吧,客房多得很。”
老妈一发话,小十三也翻着大眼珠子,跳到她怀里,噘着小嘴巴跟着劝。
“我额娘说得对,姥姥姥姥,就在我们家里住下来吧。你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呢……嗯,你要是害怕的话,晚上十三就给你讲故事,哄你睡着了我才走,好不好?”
这小家伙儿是个嘴甜的。
就像他老爸一样,十三诚心要哄谁开心,绝对不会让人看出他小魔王的本质来。
俞亦珍与十三相处过两次,很喜欢这个孩子。在她童声稚气的话里,她抱着他的小身子又是欣慰又是难过。在小家伙儿的额头上贴了贴,她叹息着,窘迫地看向女儿女婿,在看向占子书的时候,目光又多了些闪躲。
“他和鲁芒还在外头等呢……”
占色哼了下,没好气地说,“让他等!”
“小幺……”拉长了声音迟疑一下,俞亦珍嗫嚅着唇,“你知道他那个臭脾气,一会儿……备不住又要闹得不消停。”
说起不消停,占色就想起了上次回家时听到他们吵架的事儿。
与权四爷互望了一眼,她眯了眯眸,冲俞亦珍柔和地笑笑。
“妈,你真就打算这样儿跟他过下去?”
俞亦珍眼光闪躲得愈发厉害,语气更多无奈。
“小幺,俺这都一把的年纪了,一辈子都这么打打闹闹的过来了,现在还能有啥想头?你现在……俺是不操心了,等你妹妹许了人家,俺就没事儿,大街上跟老头老太太们扭秧歌去……”
什么都好了?
这人啊,就不会为自己想。
眼瞧着她憔悴又不得劲儿的样子,占色心酸。
“妈,你还年轻着呢……”
别扭地笑了笑,俞亦珍脸上的皱纹深了深,样子也十分颓然。
“你这孩子尽扯。俺还年轻啥?头发都白了一半儿了。”
她不说还好点儿,由她这么一说,占色才认真看向了她的头顶。原来的一篷乌发之间,果然夹着了许多的白发。可见,虽然她现在的物质生活虽然好了许多,可心里头的苦,却没有少半分。
这就是爱错了男人的结果啊!
感叹着‘女怕嫁错郎’的革命真谛,她犹犹豫豫地又问了一句。
“妈,上次我过家来的时候,其实听见了你们争吵的几句,你们在说的孩子,到底是咋事儿?你……可是隐瞒了我什么?”
之前占色忍了很久没有问,因为她知道俞亦珍这个人心软,又习惯了被鲁有德吃得死死的。就算她问了,就算为了鲁芒她指定也会息事宁人,二话不说先维护着鲁有德,不会跟她说实话。
可是今天不同。
在占子书的面前,她很肯定俞亦珍不敢撒谎。
果然,一听她的话,俞亦珍面色骤然一变,嘴唇哆嗦着,看看她,又看看占子书,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权少皇的脸上。一时间表情又是纠结又是痛苦又是惶恐不安,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俺……没……没说啥啊……”
见状,占色明白了。
提到‘那个孩子’就会牵扯到她‘以前的男人’,在不知道权少皇就是‘他’的情况下,扯到她以前生过孩子,有过的男人,还牵扯到鲁有德……俞亦珍怕是打死都不会说了。
“小十三,跟爸爸楼上去,你应该睡了。”
冲权少皇使了一个眼神儿,占色笑着过去将俞亦珍怀里的小十三抱了起来,放到权少皇的怀里,叮嘱他先带儿子到楼上去睡觉。
小十三撇了撇嘴,却很配合。
喊着姥爷晚安,姥姥晚安,他由着老爹抱走了。
而占子书只是淡定地坐着,没有来掺和。
等父子俩的身影儿消失在楼道里,占色这才偎在俞亦珍的身边儿坐了下来,视线专注地看了她片刻,才环住她的胳膊,认真而柔声地劝说。
“妈,我是你的女儿,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可我是你养大的,往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一辈子你就是我的亲妈。不对……在我心里,你比我亲妈更亲。所以,有什么事,你不用瞒着我,你顾虑的事儿,我都知道,我会斟酌衡量的,我就算不管他,也不能不管鲁芒不是?”
占色说话,很有嚼头,轻重适宜,刚好能拿捏人心。
嘴唇颤抖着,她的话在俞亦珍的心里,像烧了一把燎原的火……
她这个女儿什么性格,她知道。既然已经被她听了去,还生出了怀疑,如果不对她说实话,等事情闹出来了,不仅保不住鲁有德,只怕鲁芒也会跟着遭殃。
还有,就是占子书。
哪怕已经过去了快要二十年,每次被他那一双澄澈得仿佛能看穿人所有心事的眼睛一瞅,她还真的半句谎话都不敢说。
承认吧!
看在她养过女儿的份儿上……结果或许更好。
迟疑着,犹豫着,她心里的一把火,越燃越大,再无法熄灭。
良久——
她咽了咽口水,耷拉下眼皮儿,紧张得用手指抠着沙发,思索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才慢腾腾地抬起头来,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