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她的头痛。
这一回,吕教授的头也痛了起来。
在深度催眠的状态下,按照正常的情况,只要那段封闭的记忆还储蓄在她的脑子里,就是可以通过她的引导全部回忆起来的。可是,不管她怎么问,占色的答案都一样——在帝宫之前,她不认识权少皇,也想不起他来。
这真是一个诡异的事件。
允许围观却不允许开口的艾伦,不停地拿眼睛瞄着吕教授,她的眼神儿里,明显有着对她水平的怀疑。回避着她审视的目光,吕教授狠狠地揉着额头,几分尴尬又几分难受。
可是,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出来原因来。
心理咨询师室,气氛突然就凝滞了。
好一会儿,眉头紧皱的章中凯,担忧地看了一下还在沉睡中的占色,才突然开口低低喊了一声儿‘老师’,打破了室内的静寂。
“老师,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吕教授心肝儿都抽了,看着他,点头,“你说说看。”
章中凯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她的指定记忆,被损坏了。”
“损坏?”吕教授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中凯,你再说详细一点。”
章中凯面色十分凝重,“我这样儿解释吧,她之所以没有解开封闭记忆的原因,并不是你的‘口令’出了问题,也不是你的催眠方式有问题,而是因为她的记忆根本就不是被你封闭了,而是已经被完全剔除了。打个比方,如果人的记忆链条是一盒录像带,那么其中一段被指定的记忆状态,已经被损坏了。这样的损坏,也阻断了她记忆恢复的可能。”
良久,吕教授抿着嘴没有说话。
手指在额头上揉了一圈又一圈之后,她的目光才又盯在了章中凯的脸上。
“这个解释,很合理,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当初确实没有破坏过她的记忆,只是进行了封闭,并且设置了解除口令。”
还有一点,利用催眠术来破坏记忆,先不说她会不会去做的问题,事实上,她自问依自己的能力也做不到。要知道,封闭一段指定的记忆,本来就已经是催眠界的难题了,更别说彻底地损坏和剪切掉指定记忆了。
章中凯偏过头去,看向占色。
“老师,这也许只是巧合。你知道的,催眠这个问题本身就存在许多不可解释的意外。你当初给她催眠时,虽然是存了封闭的心思,可也许恰好就……损坏了。”
吕教授梗了一下。
轻轻的,她点头,“也许是。”
沉默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走过去唤醒了占色。
“占色,醒醒。”
额头上的细汗打湿了绒毛,占色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三个人,神色都很凝重。
出什么事儿了?
一时间,她有些茫然。
刚才她做了很多的梦,梦到了与权少皇在帝宫见面的情况……等等,突然间,她恍然记起了自己来找吕教授的目的,心里惊了惊,她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脑子里依旧没有六年前的记忆。
怎么会这样?
刹时,她的脸白了白,小声儿问:“老师……怎么了?”
吕教授神色凝重,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一面是怀疑,一面是愧疚,压得她心里非常难受。缓了一口气,她将对她催眠的过程,还有与章中凯刚才讨论的可能性,就事论事地告诉了她。
末了,又认真地道歉。
“占色,是老师对不住你。”
占色的小脸儿还有些发白,心里沉了一下,她轻松地微微一笑。
“老师你多想了。想不起来也就算了,反正也不影响我的生活。”
见她的情绪没有什么异样,吕教授沉重的心情,才稍稍地好了一点,遂又安慰她,“你不要想得太多了,人的脑子结构最为复杂,说不定有一天,你突然也就记起来了。”
会突然记起来么?
占色沉默了一下,觉得连空气都闷了起来。
曾经的她,想方设法地想忘记……
而现在的她,想尽了办法要记起,却再也办不到了。
这逻辑,还真是让人觉得可笑呢。
吸了一下鼻子,占色笑着问,“我觉得师兄分析得很对,在深度催眠状态下都想不起来,只有一个这一种可能了……这与真正的失忆不同,既然被损坏了,只怕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眉头紧紧一蹙,吕教授的语气沉了下去。
“占色,都是老师的错,当初我就不该……”
“老师——”占色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起身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将脸与她的头贴了贴,亲昵地说:“当初是我求着你的,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自责了,谁都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呵呵,其实想想,既然是我想忘的,想不起来,对我不是更好么?”
吕教授点了点头。
当然,作为权威专家,唉声叹气也只是一会儿。
很快,她又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然后,对这件事儿做了一下技术分析。她认为,就算是记忆链条被人为损坏了,但大脑有一个功能完善的自愈系统,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或者外部刺激之下,完全有可能因为触发而回忆起来。
她的话,说得很认真。
可是,在占色沮丧的思维里,只道她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兴冲冲地过来,结果只能意兴阑珊地离开了……
告别了吕教授,占色和艾伦就准备离开了。
章中凯叹息着又安慰了几句,执意要送她去停车点。占色心疼他的身体不方便,他只笑着说这样才能更好的锻炼自己,争执几句,占色也就由着他去了。
一路上,三个人走过大操场。
听着耳朵边上学生们打闹的喧嚣声儿,占色的心里有点儿发堵。
不一会儿,就要出校门了。
占色推着章中凯,停了下来,低头笑着说:“师兄,就到这里吧,你不用再送我了。还有,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不要总是一个个受着,你得记住,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