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妈,你怎么了?
妈妈这才回过神,让我坐在旁边,她拉住我的手轻声说:“小聪,本来我想和你说更多的事,但是现在妈妈要保护你,你不要再往深里打听了,好不好?所有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妈,”我咬了咬嘴唇,犹豫好半天,才把这句话说出来,“那爸呢?”
爸爸和妈妈同时遇难,我最强烈的念头是救妈妈,当时爸爸失踪线索全无,而妈妈就躺在这里,看起来希望更大一些。现在妈妈救回来了,我自然会想到爸爸。
这句话一出,妈妈的泪水夺眶而出,眼泪簌簌地往下流。我赶忙找来毛巾,她摇摇头:“小聪,你就听妈妈的,你爸肯定要去找的,妈妈到时候陪你一起去,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你记住妈妈的话,好不好?”
我重重点点头。
“还有,妈妈想出院了,我想回家。”她闭着眼拉住我的手,喃喃说。
我咨询过医生的意见,他们不建议妈妈这么早出院,还需要再恢复再观察,可妈妈的态度很坚决,不想在医院呆一分钟。
我记得公司的部门老大以前说过,他奶奶晚年时留下一个轮椅。我赶忙打电话给老大,想借轮椅使使,老大非常热心,听说我妈醒了恢复了健康,他也替我高兴。出院那天不但把轮椅送来,还开着大吉普要接我们娘俩回家。
我们在车上聊了聊,他问我的现状,我说瞎混。等聊到我和李大民,他一个劲唏嘘,说你们出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今经济不景气,公司裁员很厉害,原先的部门裁掉了三个,而且都是三十岁往上的资深员工,说不定哪一天他也被裁了。
老大对未来很悲观,这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从不景气的经济到气候反常,整个世界现在都混混沌沌的,杂乱不堪。现在都寒冬时节了,可气候还是冷一阵热一阵,天天下着阴雨,医院现在感冒看病的人都老鼻子了,排队能排到二里地去,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
“战争已经开始了。”突然后排有人说话。我和老大同时回头看,说话的是妈妈。
“妈,你说什么?什么战争开始了?”我问。
妈妈笑笑:“没啥,你们聊。”
老大没当回事,叹口气说,幸好现在是太平盛世,没有战争,咱们还是赶上一个好时代了。
聊着天很快到家里,伺候着我妈睡了,我想请老大吃饭,老大拍着我的肩膀说,林聪你好好混吧,饭就不吃了,说不定以后你还得拉扯我一把呢。
接下来的时间,妈妈恢复得很快,两三天工夫已经可以自己下地走路,她想出去买菜什么的,我没让,还是我来伺候她,让她好好的休养不着急。
妈妈跟我商量,说你现在手头有些钱了,她也有一些积蓄,我们是不是买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这件事其实我已经有想法了,以前妈妈没有苏醒,没心思去买什么新房子,现在既然她提出来,我自然没意见。
我问她,你哪来的积蓄。
自从妈妈昏迷在医院,家里以前的房子也卖了,存款七七八八都花光了,现在妈妈说她还有一笔钱,这就很奇怪。
妈妈没告诉我,只是说以前有一笔钱算是灰色收入,具体的账号和密码只有她知道。
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多问了,我开始托朋友找房源。
这天和妈妈吃过午饭,电话响了,接通一听,居然是张南华打来的。
我这个高兴啊,问他从东北回来没有。张南华道:“你先别问我,我问问你吧,朝阳观老道给你的紫金霜,你吃完没有?”
我愕然,赶忙说吃完了。
“那你还坐得这么瓷实?”张南华有些火大:“你是不是答应过朝阳观缉拿病魔,丹药吃完了,一抹嘴不管了?孙观主一个电话找到我,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赶忙道:“这老道真不像话,骂你干什么,有事冲我来嘛。”
“屁话!”张南华不高兴:“当初是我把你引荐过去的,人家不认你就认我,出的一切问题都找我算账!你要是没事,赶紧把病魔抓回来。孙观主给我限定半个月,我给你限定一个礼拜,要是没抓到病魔,你最好自己原地毁灭。孙观主那脾气,以后江北这地方你是呆不下去了。”
“可,可我上哪找呢,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叫苦:“我不是不办,是不知道从哪下手。”
“真拿你没办法,”张南华想了想:“病魔是非人类,这样,你去一趟盘山寺。盘山寺是专门和灵界沟通的佛门道场,那些老和尚应该有办法。”
挂了电话我有点头大,抓病魔肯定没那么容易。不过好在此事重要但不紧急,比救妈妈差远了,妈妈如今都安然回来了,我还怕什么的。心态还是比较轻松的。
看看时间,我和妈妈打了招呼,说这几天出门办事。妈妈挥挥手让我去,说她能照顾好自己,让我不要担心。
看妈妈气色不错,我也放心了。趁天色还早,收拾收拾东西出了门,在路边打了个车。听说去盘山寺,出租司机竟然不认路,打起了导航,一看路程不得了,大概几十公里的行程。
在车上迷迷瞪瞪睡过去,等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盘山路。司机一个劲抱怨,说这里路太难找。我们停在路边,跟一个打柴的老师傅打听路,老师傅指点我们顺着这条路绕进去往右拐就是。
我有些吃惊,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冬天打柴?司机叹口气:“兄弟你是大城市来的,不知道现在农村有多苦,不少农村人是没什么钱的,冬天连暖气都用不起,都是上山砍柴自己回家收拾。”
我听得心里不得劲。
外面寒风萧索,大山极其荒凉,肃杀之气很重,让人感觉心里莫名的压抑。
盘山路上看不到一辆车,走了能有二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了山门。盘山寺坐落在群山之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山中盆地,难怪这么阴冷,大白天都阳光难照。
我付了钱下了车,一股寒风吹过来,大棉袄瞬间就透了。
我夹紧衣服往前走,寺庙的正门紧紧关闭,只能从旁边小路上去。已经渐渐入夜,寺中掌起红灯,进入寺庙的区域,听到大喇叭里放出和尚诵经的声音。
听到这个经文,我第一感受竟是悲凉。
我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站在寒风里听着经文,听是听不懂的,但它触碰到心底最软的一块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
我站在那里眼圈红了,好半天都沉在其中不可自拔。
“施主,竟有如此悲悯之心。”一个声音传来。
我赶忙擦擦眼回头看,身后站着一个老和尚,穿着短襟棉式的黄色僧衣,一身寒气。
“师父,你好。”我赶忙说。
老和尚凝视着我:“施主,我认得你。”
“哦?”我有些奇怪。
老和尚说了四个字:“赖家祠堂。”
我恍然想了起来。当初去赖家祠堂找弓弦的时候,正赶上赖家从盘山寺请来法师做法事,其中确实有这么个老和尚。他要不提醒,我根本想不起来,谁没事记一个老和尚长什么样。
“师父,不知怎么称呼?”我问。
老和尚道:“贫僧法源。老远就看施主闻听地藏经,在默默饮泣,必是有佛缘之人,近来一看,原来是老朋友。”
我有些惭愧:“赖家祠堂一面之缘,还称不上是师父的朋友,我没这个资格。”
“呵呵,”法源和尚笑笑:“你为本寺送来一只猫灵精魄,这可是莫大的缘法,还没有资格吗?”
“啊。”我轻叫了一声。老和尚说的猫灵是黑黑,当初她想借和尚的法事浑水摸鱼超度而去,没想到老和尚慧眼一开,她没有蒙混过关,反而被和尚们抓到,带到了寺里。
恍恍惚数日过去,想起先前这段公案,倒也是个缘法。
“你们都知道了?”我有些惭愧。
老和尚笑笑:“都知道了。施主是叫林聪吧。”
我心跳加速,这些和尚真是绵里藏针,深藏不露,其实早知道我叫什么了。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大大方方承认了。
“贵客到山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有求而来。”法源说。
“大师真是厉害,真乃大神通,”我说道:“我确实为了一件要事前来。”
“哈哈,”法源笑:“是神通也是人情。盘山寺地理偏僻,深藏山中,谁能没事就来这里溜达?凡来此地者,必有所求。”
我正要说出此行来历,法源摆摆手:“林施主先莫说,请随贫僧来。”他做了个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