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脸色变了,“道,道长,你什么意思,我是鬼?”声音在颤抖。
子善道长直直地看着二太太的身后,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似乎在盯着我。不可能,他绝对看不到我,我现在是透明的,只是一团意识。
我小心翼翼往旁边挪了挪,谁成想道长手里的罗盘指针,竟然也跟着动,红色箭头就指着我。
其他人都看出道长的眼神,是越过二太太背后的,所有人都吓得跑到道长身后,二太太更是脸色煞白,娇弱无比,这时候也不讲究男女有别了,拉着子善道长的袖子不松开。
不管我怎么转,罗盘的指针都在指向我,子善道长严肃的表情忽然笑了一下:“这个‘鬼’恐怕是老朋友。”他提高嗓门,“老朋友,你是姓李还是姓林?”
如果这时候换了李大民,肯定死皮赖脸到底,就是不现身,也不答话。但我不好意思,犹豫一下慢慢显出原形。
我的轮廓凭空出现,所有人都大叫,管家翻了眼白,直接吓死过去。
等我全部出现的时候,子善道长笑笑,把罗盘放回褡裢,像老朋友唠嗑,“来多长时间了?”
我说道:“从大公子开始闹事,我就到了,然后看到你出场。”
我看着大公子笑,打招呼,“你好啊。”
大公子就跟得了哮喘似的,呼吸急促,躺在地上,开始口吐白沫的抽搐。
“你那个姓李的兄弟呢?”子善道长问。
我再实在也不可能把全部实底都告他,神秘笑笑说,我们在分头行动。
子善道长脸上有些僵硬,略有点不高兴,没继续问,说道:“既然小友现身,就不必藏头露尾,我们可以合作嘛,互相帮助。”
我喉头动了动,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所有的决定都要自己拿,这种感觉不太适应。我一咬牙,“好,和道长合作是我的荣幸,我们一起吧。”
子善道长回头对其他人说,“这位是我的一个老友,虽为阴物却与人无伤,你们不必害怕。”
这时候大公子也醒了,众人紧紧抱团,不敢跟上来。
子善道长笑笑,挺享受此时的感觉,他让管家到前面带路。管家根本不敢靠近我,哆哆嗦嗦绕着走,来到前面一步三回头,带着众人进入老爷子生前的修行密室。
房间修得还算不错,干干净净,没什么多余家具,木椅木桌,零星几排古董架子,四处静沉沉的,没有声音,让人很不舒服。空气里似乎流动着什么令人不安的感觉。
到了这地方,也就我和道长能镇定自若,其他人吓得腿都软了,互相依靠着才没有倒。
管家哆哆嗦嗦地说,往,往里走,就是老爷的修行室。
我和子善道长走在前面,穿过走廊,来到一处房间前,推开木门走了进去。里面铺着地毯,整个房间空空如也,墙上写着一个字,“仙”。子善道长盘膝坐在地毯上,我也坐在他的旁边。其他人陆续进来,都不敢靠近,全堆在门口。
管家说:“道长,这就是我发现老爷过世的地方,我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头耷拉着,没气了。”
子善道长把罗盘拿出来,放在地上,仔细去看。我在旁边,一打眼也能看到,罗盘的指针在旋转,红色指针指向我。子善道长笑了笑:“小友,你在这里太干扰罗盘了,莫不如先出去等候,发现问题了我再叫你。”
子善道长这么客气,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站起来拱拱手往外走。门口那些人“哗啦”一声全都散开,离着好几米远。我来到外面,一边焦躁的等待,一边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自己瞎想也想不出什么有意义的想法,等了半天也没人叫我,咋回事这是。我实在等不起了,重新回去,顺走廊来到修行室,一进去就愣了,所有人都不在了,无影无踪。
怪了,这些人哪去了?
我刚才就站在门口,没看谁出去啊,难道房间还有后门?我正想着,忽然看到墙上写的那个“仙”字有问题,左边偏旁和右边的“山”字发生了扭曲,看了半天我才看明白,“仙”字所在的那面墙其实是道门,不知怎么打开了,左右两个部首分别在两扇门板上,所以才出现了眼前这个效果。
乖乖隆地咚,原来这个房间里还另有空间,显然这些人都钻进去了。
我来到暗门前,因为只是一团意识,无法触碰实物,只能侧着身子勉强从中间的缝隙钻进去。进去之后,里面很黑,墙上钉着灯台,上面燃着小火苗,大概的场景还能看清。
有一条黑色的走廊,我顺走廊过去,尽头又是一扇门,已经推开,里面传来说话声。
我侧着身子从门口钻进去,里面是一间石头密室,通体都是石料垒成,看着粗糙,却充满古拙之风。墙上钉着很多各式各样的灯台,都燃着火苗,一簇火苗微弱,许多火苗在一起,就把这里照的很亮了。
屋里的摆设,让我看着极为心寒。正中的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符号,这是个数米大小的奇怪图案,实在形容不上来,似乎是用什么鲜红色的染料涂抹而成。在对面的墙上,有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形状刑具,上面垂下几条粗粗的皮带,看样子是绑人四肢用的。
这个刑具旁边,是一个刑床,也是固定人用的。地上扔着一堆零零碎碎的刑具,有烙铁,火盆子,鞭子,火钩子,小刀,水桶……乱七八糟一堆,看上去就跟中美合作所的渣滓洞差不多。简单来说,这个石头房间就是一个秘密的刑室,不说严刑拷打也差不多了。
众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二太太一个弱女子哪见过这些东西,扶着头坐在一边,脸色惨白如纸。管家劝她先出去,这小娘们也挺有刚,就是不走,说要弄个水落石出。
我走过去问,“道长,咋回事?”
这些人太过专注,没注意我进来,一看到我跟见了鬼差不多,都跑到一边。子善道长正在察看十字架刑具,看到是我,道:“这里应该就是范老爷关押大太太的地方。”
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大太太并不是去挖宝藏?”
子善道长笑着看我,“小林,你还真是天真,挖什么宝藏。大太太总是用跌打伤药和止痛药,就因为范老爷一直在这个秘密房间里折磨她,打伤了再治好她,然后再打伤,反复折磨。”
“这,这都是你猜的吧?”我目瞪口呆,舌头都吐出来,久久没缩回去。
“你看看这些就知道了。”子善道长捡起地上一个小小的藤箱子,“这是刚才从床底下找出来的。”
我苦笑:“道长,我能力不够,无法触碰这个世界的实物。”
子善道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把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厚厚的宣纸,上面写满了毛笔字。拿出来之后才看到,这些都是简体字,看起来不像是传统的毛笔书写方法,用的都是硬笔的笔法,好像有人拿着毛笔在写钢笔字。
他展开几张给我看,上面写的字全都认识,还算清楚。
“九月初七。这娘们嘴是真紧,我用尽手段她就是不说。我花重金托了很多关系,认识一个从大内退休的老刑名,想学习一些逼供的手段。这老刑名一辈子都在大理寺供职,专门处理重刑犯,很有些手段。他果然告诉我一些方法,一是拔指甲、撅指头,所谓十指连心,很少有人能熬过十个手指全拔。二是打到遍体鳞伤后,用白布裹身,等到伤口愈合粘连之时,再把白布撕开,伤口会重新崩裂,一撕就是一片肉,绝对酸爽。”
我看得浑身发冷。
子善道长又随手铺开其他几张纸,我看了看,基本上都是逼供的记录,上面提到很多信息,确实是范老爷子生前折磨大太太,手段之残忍想无所想。我最后看得都有点生理上的反胃,身上一阵阵发冷。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
子善道长指着坐在一边的二太太,“范老爷从来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
“为啥啊?这大太太到底怎么了?范老爷为啥这么折磨她?”我喉头动了动:“我以前到过中阴之境,里面都是人心的折射……”
刚说到这里,子善道长凝视我,“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中,中阴之境啊。”我有点懵。
子善道长笑了笑,不再继续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