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横滨孤儿院大门越来越近,椎名飞羽的表情从平静慢慢的染上烟火气,他嘴角天生带笑,绯红色的眼眸漾起细碎的波动,含笑的少年从容走来,仿若携裹着阳光,让人心口一暖。
收到消息通知的院长已经背着手站在大门前,他年过中年,留着发尾齐整的短发,板着一张顽固不化的脸,眉眼凌厉,是个一看就知道不好相处的人。
这样一个人,在看到少年的身影从地平线慢慢出现,在见到自己时对方那沉静的眼里仿若突然亮起了光一般,大笑着朝他跑过来的样子,院长的眉眼也不自觉的柔和下来,紧抿的嘴角牵动着,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浅笑。
“还是小孩子吗,如此不稳重!”在少年跑到面前,紧急停步微微喘息的模样,院长严厉的批评着,嘴角的笑意却没有消失。
椎名飞羽微微仰着头,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嘿嘿一笑。“我回来啦~院长我好想你哦~”说着扑过去就是一个熊抱。
院长嫌弃的推开他,无果之后就任由着手臂被紧紧的抱住,他无奈的看着面前这个孩子气的少年摇头失笑,带着他进入外面看算得上有些荒凉的孤儿院。
一边走着,院长静心的听椎名飞羽述说他的近况。满18岁的椎名飞羽自然是要离开孤儿院的,院里多的是16岁就出去讨生活的人,但院长有意识的要多留他一段时间,在两周前对方突然提出要离开孤儿院时,他还有过担忧。
椎名飞羽是个早熟又聪慧的孩子,虽然心地善良却很有原则,进退有度性格独立,是个无论去哪里都吃不了亏的人,但亲手将他养大的院长还是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
“……然后我现在正准备着博士的论文,网课已经不用上了,论文如果能发表的话说不定明天、年就能提前毕业,就是没想好以后找什么工作。”
椎名飞羽挑挑拣拣的说了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也提到了靠街头表演赚取生活费的事,当然他结婚这件事是没有说的,只是说自己认识了两个非常好的人,还成为朋友,而且都是性格非常正直的军警。
他连戒指都没戴在手上,而是用细链串起来挂在脖子上。
听到是军警,院长稍微安下心。“有这样的朋友帮衬是件好事,不过稍微也要控制一下你那爱哭的毛病,这么大人了别动不动对着人撒娇,院里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粘人精。”
这个孤儿院收养了很多被抛弃的孩子,院长和其他工作人员用非常严苛的方式养育教导着,是孩子们眼里这个小国家的国王、暴君。
只是这种严苛在椎名飞羽面前根本没有用,他太聪明了,聪明到能够看穿大人们的内心所想,不仅很配合还会安抚其他的孤儿们,替嘴笨又爱面子的大人们说出心里话,慢慢的改变着大人们原有固执持着的教育方针,给出的理由也无懈可击。
是这个孩子给这座孤儿院带来了欢声笑语,让冰冷的孤儿院变成一个大家庭。
在别人面前不苟言笑的院长,在飞羽面前总是絮絮叨叨的。“至于你以后的事业,自己琢磨,人生还很长,你有的是时间去寻找自己的理想。”
不过……
“你很聪明,聪明的人往往就容易自负甚至走入歧途,所以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成为对这个社会有贡献的人,我相信是你的话绝对能做到。”
院长对椎名飞羽非常有信心,他一直认为对方不是池中之物。孤儿院收到的捐款不多,空地上都被种满了菜果稻米自给自足,椎名飞羽的出现让劳作中的孩子都非常高兴,他们冲了过来不一会儿就将院长挤到外围,叽叽喳喳的询问这位天才哥哥的近况。
“飞羽哥哥你在外面还好吗?有坐过汽车,吃过汉堡吗”
“听说外面出行都是坐电车呢,是不是电视上说的那么快呀。”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都瘦了,学习很辛苦吧……”
椎名飞羽应付着这些缠人精,眼睛却快速的扫过周围一圈,却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与孩子们一起吃过饭,给他们讲了自己一些见闻之后,得以抽身的椎名飞羽锤着酸疼的肩膀,慢慢的往地下室走去。这座孤儿院的前身是与军方协办的收纳战争孤儿的地方,教官们将孤儿当成私有的家畜一般进行非常残酷的暴力对待,院长他们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
如此一个孤儿院,地下室被建成了牢房,也不值得惊讶吧。
他慢慢的走在水泥地面上,鼻尖索饶着腐朽与陈年积血的气味,粗糙的石壁上还能看到鞭痕和凝固成黑色的血迹,这是一座充满罪恶的牢狱,数不清有多少个孩子曾在这里受伤,甚至遍体鳞伤的死去。
椎名飞羽用手机终端的手电筒来照明,他的目的很明确,是最深处的一座牢房。当他走到那面前时,看着铁栅栏围住的牢房,中央的铁凳空无一人,有些吃惊。
身后传来脚步声,伴随着院长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你是在找敦吗?”
椎名飞羽回头,并没有因为院长此刻阴沉而有些可怖的面色而动摇。毕竟这个地方他自己也经常来。
只是和那个他想见的孩子不一样,他不是被关起来受刑的那个,而是负责给那个孩子上药送饭的。
名为中岛敦的孩子是院长心中的头号头疼人物,也与这具身体的原身牵扯颇深,因此椎名飞羽如何都要关心一下的。
“中岛逃跑了吗?”他问。
院长摇了摇头,又点头。“我把他赶出去了。”
这个回答让椎名飞羽有些意外,他略微迟疑,眉眼也不由得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他才17岁吧,不是说18岁再让他离开吗?”
“情况有变。”院长抿了抿唇,看着空荡荡的牢房,神色复杂,“在你离开后的当天,他又变成了老虎,这次不只是破坏田地,还有伤人的倾向。若不是将他赶到事先准备的陷阱里,还用枪弹压制,说不定会死几个人。”
椎名飞羽皱了皱眉头,院长看他这副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低声说:“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他的破坏性越来越大,再待在这里迟早会被人发现,以后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末广铁肠自作主张把他借的学费贷款还完了,所以他手里还有一笔表演剩下的钱,都转交给了院长,院长不想收,但他向来拗不过椎名飞羽。
之前借贷的时候因为年纪太小,是以院长的名义借的,这也是为什么椎名飞羽迫切的想要提前将贷款还完,不想给院长增加负担。
与大家道别后,他转而去了武装侦探社所在的大楼。手里拿着他在路上买的点心,包装得很精美,也算是能拿出手的礼品。
对比于与谢野晶子的救命之恩,这份礼物过于轻薄,所以站在武侦社的门口时,心里有点忐忑。
尽管知道这些都是陌生人,不像与孤儿院的人相处那般需要小心翼翼的斟酌模仿原身的语气,可里面的都是异能力者,他不敢肯定会不会有人看破他的来历。
在深呼吸几次后,他才勉强稳住心神,举起手方要按下门铃,门已经从内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侦探服饰,戴着贝雷帽,长相稚气的男生,他眯着眼睛鼻子动了动,像是一只觅食的猫儿一般,率先开口:“啊,你带的是竹屋的点心,这一家很有名的,要排好久的队呢。”
椎名飞羽愣了下,反应过来的笑着说:“我提前跟老板预定的,倒是没有排队。”因为原身曾经在那家店打工,所以老板给他开了个后门。
男生点了点头,很不客气的伸出手:“点心给我吧,你是来找人……哦,与谢野医生不在哦,不过点心可以留下,等她回来我会跟她说的。”
说着这个男生就出手将点心盒夺走了,椎名飞羽对他这种行为很是吃惊,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大咧咧还自说自话的人,也顾不上其他事情,跟在已经拆开礼盒吃起点心的男生后面进了武侦社,说道:“那是我给与谢野小姐的谢礼,您怎么能擅自打开还吃掉啊。”
男生嘴里咬着点心,一点都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无礼。“随便啦,反正最后都是名侦探大人的贡品。”
“名侦探?”
“是哦,我是这个武装侦探社的顶梁柱,江户川乱步。”自称江户川乱步的青年神情骄傲,语气自大,述说着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还格外瞥了椎名飞羽一眼。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椎名飞羽歪了歪头,试探性的夸赞说:“你很厉害。”
乱步肉眼可见的鼓着双颊,似乎很不满。
椎名飞羽再接再厉:“这么年轻就成为武装侦探社的中枢人员,江户川先生真是位值得尊敬的人呀。”
“停停停。”乱步挥手制止了他这完全不走心的彩虹屁,将点心盒放在自己的桌位,坐在桌面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你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坦诚呀,明明是特意送给我才挑的点心吧,因为知道除了这个以外与谢野医生是不会收其他礼品的。”
他眯着眼睛郁闷的道:“虽然确实很喜欢这家的点心,可就怎么觉得哪里不爽呢。”
被戳穿了的椎名飞羽倒是没有假惺惺的露出讶异的神色,他确实如乱步所说,为了让自己的心意传达不要被退回礼物,才会借江户川乱步喜欢粗点心这一点来挑选礼品,加上对方传闻中的做事风格,与谢野小姐如何都不会拒绝的。
只是,还真是如传闻中那般的敏锐呢,江户川先生。
椎名飞羽压下心思,没等他打量这个办公室,就有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递过来一杯茶。他有一头暗黄色的短发,上衣兜夹着一支笔,西装外套有一处微微鼓起应该是里袋放着一个本子大小的东西,若没有猜错应该他就是以手账本为武器的异能力者国木田独步。
“客人您先喝杯茶,是有什么委托需要我们武侦社出马吗?”他如此说道,并引导他到一边的会客沙发坐下。
方落座,还没说明来意就听到乱步远远传来的声音:“不用讨好他啦,他欠了与谢野医生一个大人情,现在是来道谢的。也不要靠他那么近,观察能力非常强的天才哦,你再多说两句他能把你现在穿的底裤什么颜色都扒个干净。”
室内陷入了一阵别样的沉寂,空气似乎也在此刻凝固住了。
椎名飞羽手里拿着茶,放也不是,喝也不是,看到国木田独步谨慎的后退几步用文件夹挡住自己的裤前,他心情有些微妙。
想了想,还是开口:“没有江户川先生说的那么夸张,那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应该不想知道名侦探大人是怎么推理的吧,别掩饰,太假了。你现在心里是在想着谁要知道国木田的底裤颜色啊,一定是土黄色带条纹的四角内裤,连猜的必要都没有对不对。”
国木田独步大张着嘴,眼神空洞,像石头一样僵在原地,面部和脖子都红得发烫甚至隐隐冒烟。
椎名飞羽咬了咬牙,拳头有些发硬。他压抑着情绪站起身,忍着给江户川乱步一拳的冲动,克制的微笑道:“既然与谢野小姐不在这里,我下次再来叨扰吧,不好意思。”
然后大步的走向门口,用力甩上门,也将江户川乱步接下来说出的话阻隔在一扇门之后。
他倚着墙壁微微喘息着,扯了扯束紧的衬衫领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重重的踏步离开。
椎名飞羽:江户川乱步,最讨厌了!我记住你了!
乱步站在窗户前,碧绿色的眼眸晦涩而深沉的看着方才那个少年的身影坐上计程车离开,感觉到身后人的不安,他眯起眼睛回头说道:“你干嘛啦国木田。”
国木田独步维持内八字的站姿,用脱下的西装外套围在腰间,期期艾艾的说:“有、有那么容易看穿吗?”
江户川乱步沉默了三秒。“你在担心什么,乱步大人才不会推理这种无聊的事情呢。”他受不了般的大叫完后,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专用椅子上,又取来那个点心盒,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那小子有点奇怪哦,在他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他自言自语着,“不过我们擅长的领域不一样。对正常人来说很不友好,知道的话以后见到他就谨慎一点,我们可不是执行那种抓外遇啊小偷小摸无聊工作的侦探社,万一被有目的解读到机密内容是不行的吧。”
就拿国木田在意的底裤颜色来说,乱步之所以会猜到,其实是通过观察椎名飞羽的面部细节表情来推断的,真正猜出来的是椎名飞羽。
那个少年很擅长人类行为和思维分析,他能够快速的分辨出周围人的思想和揣摩模拟对方接下来的行动,他甚至不用特别动用大脑去思考,因为得出结论的方式是跟呼吸一样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若是继续成长下去会变成非常厉害的大人物呢。
若是成为敌人的话,将会是这个侦探社的噩梦。
不过……这种非常执着于有恩必报,甚至连恩人身边相关之人也会表达出善意的人,是不会成为坏人的。
倒是个好孩子呢,让人无法讨厌。
乱步如此嘀咕着。
国木田独步听了乱步的警告,郑重其事的点头,他从来都相信江户川乱步的判断,并发自内心的尊敬着对方。快速的掏出怀里的手账本想要将这件事记下时,他的笔顿住了。
稍微有些困扰的,他抬起头看着埋头吃点心的乱步。“乱步先生,请问那位很厉害的少年的名字是……”
吃得正欢的黑发青年身体猛地一僵,他慢吞吞的抬起头,手上嘴里的动作都停顿了。瞪大那双如绿宝石一般的眼睛,瞳孔颤动的低声说:“对哦……他叫什么来着?”
然后,他突然发起脾气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叫着:“什么啊!是故意的吧!乱步大人被个还没成年的小鬼套路了吗?!”
国木田不懂乱步到底在气什么,他只是默默的将这次乌龙埋在心底,并保守秘密,好让乱步先生英明神武的形象不要破功。
而乱步在生气自然是有理由的。
该庆幸现在社内只有他和国木田独步两个人,结合了传闻中对二人作风的评价,还有亲眼所见的细节解读……连名字和来历都没有被知晓,表现得是被气走样子的椎名飞羽,实际上已经为这两个人在脑海里建立出较为完善的档案。
坐在计程车上的椎名飞羽单手撑着下巴,绯红色的眼眸深邃的看着远方,明明是位外形纤弱的少年,前头人高马大的司机却大气不敢喘,惴惴不安的飞快扫了眼后视镜照印出来的少年精致无害的侧脸,又怕被发现似的眼睛直视前方,心乱如麻的开着车。
这名少年,明明上车之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就是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是普通人不敢正面去承受的。
椎名飞羽在思考,这是他一贯的习惯。因为涉及到与谢野晶子,他在思索着如何才能报答那份生命重量的救命之恩。
他不喜欢欠别人,所以迫切的想要偿还恩情。因为不知道与谢野晶子想要的是什么,就只能迂回的通过侧面观察,去判定自己报恩的方向和方式。
今天的收获不高,但关于江户川乱步和国木田独步的情报,从之前口耳相传的单薄印象逐渐丰满起来。更甚至,从这两位武装侦探社的中心人员身上,他分析出了这个侦探社的一些深入的情报,包括他们会社的基本行为作风和准则。
是好人呢。
椎名飞羽如此想着,喟叹一声。这种为了社会安定,在背后挥头洒热血却不强求回报的好人,已经不多见了。
真可惜,若是今天江户川乱步不在的话,他可以用更好的方式尝试与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若是没有江户川乱步……
不,绕不开这个人,今天的局面早已经注定了无法更改。
下次见面会被防备吧。
那么,只能避开与他们会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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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羽:乱步什么的,最讨厌了
乱步:是个挺好的孩子呢~下次见面请他吃零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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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飞羽对敦的感情比较复杂,因为被伤害过,这里设定是提前一年被赶出孤儿院,但会进入武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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