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剧情跳跃得也太快了吧。
监视者一边掏刚才被震碎的耳屎,一边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只觉云里雾里的。
刚才这些人还在商讨作战计划,下一秒就变成了互殴。只见齐木和米卡卡纠缠在一起,旁边的人拉都拉都不开,然后……
画面一片漆黑。
监视者本以为是电脑黑屏了,可他很快发现是这些人打架的时候无意中把灯给关了。这下可好,客厅里漆黑一团,只能辨出几条人影搅在一块,黑暗中听见啊啊啊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等到重新开灯后,监视者差点乐得摔下椅子。
他看到客厅里那几人一个个披头散发,比射雕英雄传里的梅超风还“洗剪吹”。而且,除齐木外,其他四人通通被人揍黑了两只眼圈。
“呜呜!说好不准打裁判的!”程美妮捂着黑眼圈,哭诉这场不遵守规则的拳击比赛。更无辜的是宋屹洋和阿布,他们充其量只是观众而已。
至于米卡卡,完全没了火气,闷闷地捡起地上的头巾戴好,然后擦掉脸上两条鼻血,然后……他扑到程美妮怀里哇哇大哭。“姐姐,他欺负人!”
“乖!不哭不哭哦!”程美妮摸他的头安慰道。
“切。”齐木不屑地翘起嘴角,整理一下衣衫,朝阿布做出“let’s go”的手势,头也不回地走进土豪金电梯。阿布顾不上凌乱的衣衫,光着脚追过去,但他跑到电梯门口,想了想,又折返回去捡起那双帆布鞋。他得时刻提醒自己已经和米卡卡掉换身份了。
等到他穿好鞋子,齐木早坐电梯上顶层的停机坪去了。阿布只能等下一趟。他趁等候的时间,又跑回大厅里,拍拍米卡卡的肩。
“保重!”
米卡卡用手背擦掉鼻涕和眼泪,握住对方的手,“你也保重!”
阿布默默地将沾到手上的涕泪用衣角擦干净。
“那么……再见了。”
电梯门展开,阿布站在中央,对着客厅里的伙伴们摆摆手。随着电梯门的关闭,他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他们此去不会有危险吧?”米卡卡担忧说道,心中几丝失落。
“不会的。别忘了,他们是世上最强的搭档呢。”程美妮认真地说道。
豪宅的顶楼,螺旋翼极速转动的轰鸣声占据死寂的夜空,风涌而起,齐木站在那儿,单薄而挺立的身影像嵌入夜色,他身上白色的衣衫吹拂如白雾般飘飘然,犹如神之子。
这一片,平静而空荡的华美。
“想好了吗?”他半侧着脸问,脸上是大片的冷漠和高傲。“这一去,可能有去无回哦。”
“嗯。我想好了。”阿布点头。
“那就出发吧。”
齐木穿过那团旋转的风,钻进了直升机机舱里。
很快,那架直升机缓缓离开豪华大楼,从月光下,飞越西北方那一片崇山峻岭。
程美妮窈窕的身影在大厅里百无聊赖晃了晃,最后和米卡卡走到阳台上去玩观星仪了,宋屹洋一如他的名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今夜的监视任务结束了。坐在电脑前的监视者拿下耳机,唯一令它耿耿于怀的是,齐木口中的计划内容它仍未查清。
算了,反正不说米尔汗也不会知道。它打算蒙混过关,拿出手机,拨通了米尔汗的电话:
“老板,他们刚才已经出发去克什米尔了。”它说道。
“哈哈哈哈。果然跟荒狼意料的一样。”
米尔汗正在自家的豪宅里,身上裹着白袍,躺在舒适的椅子上犹如待宰的猪,肚腩胖得腻出了油。他扯扯脸上的横肉,露出一个阴笑:“就这些人,是玩不过荒狼的。他们以为能阻止昆努?嘿嘿,荒狼还有后招呢。”
监视者可没兴趣关心这个,它问:“那我的报酬?”
“放心,第二笔款已经打到你的银行账户上了。你可以去查账。”
“多谢老板。”监视者说着,已经打开电脑查自己的银行账户。
“以后再查到什么情报,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一定一定。合作愉快。”
监视者笑了。它打开的银行网页中,显示它的账户余额为500万美金。
克什米尔,位于一个暧昧的交界处,印巴双方一直对此要地虎视眈眈,声称对它拥有主权。多年来,这个地区摩擦不断,现阶段更是大兵压境,危如累卵。两国重兵驻守在分界线两边,犹如爱打架的两个人当了同桌,只要超过那条细细的三八线,随时都有可能掐架起来。
只等着一个导火索。
下半夜。月凉如水。
克什米尔印方军营,小山包一样的营帐排列在山脚下,如一群沉睡的甲壳虫。
天空之上,倾泻无限的如墨的漆黑,仿佛战争的阴影。繁星下,一个身影独立帐外,眺望辽阔的星空,多么惆怅。帐内的灯光铺洒在地上,将那道影子拉得无助且细长。
“哎……”
男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手中的香烟徐徐上升。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心里涌出无尽的无力感。男人叼着烟,双手背在身后,开始在营外焦虑地来回踱起步。灯光照亮他军官服上的上校军衔。
昆努停下来,重重叹气。他遇到大麻烦了。
那是昨天发生的事。
这几天好不容易盼来假期。他迫不及待回到家中与妻儿团聚。休息几天,吃完早餐之后,他便独自开车回军营。这天天朗气清,昆努一边驾驶着他的福特皮卡,一边哼着小曲,嘴中还残留着早饭咖喱的香气。家的温暖真好啊,他想起他那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
家的味道,是永远无法忘却的。
行驶在直通克什米尔的公路上,昆努却又突然心事重重。看着道路的前方,他想到了如今剑拔弩张的战争形势,一旦打起仗来,他所驻守的兵营将首当其冲。他还能等到下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吗?
昆努正想着,就在那时,突如其来的遭遇便发生了。
一辆黑色悍马越野从公路后方急速超越,然后车子蛮横地插入他的车道,硬生生把他的车给逼停了。另一辆越野车则截在后面,形成两面包围。昆努脸色微变,手悄悄按住腰间的手枪,这群人看来来者不善。
只见车上跑下来几个身穿迷彩服的男人,手扛ak47枪,以扇形的进攻姿态对准车窗。昆努想了想,将放在腰间的手缓缓放开,举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稍有反抗都会被打成马蜂窝。
但这些人是为何而来?
一个领头模样的迷彩服男拿着一把柯尔特手枪,无声冷笑地走过来,敲敲车窗。
昆努沉静地将车窗摇下来。
“上校你好,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这个迷彩服男样子显得精明,昆努对他没有好感。“你是谁?”
“我这种小人物你无须惦记。”迷彩服男笑笑,“我只是奉命来告诉你,我们老板想跟你合作。”
“这是合作的态度吗?”
昆努怒视车前这群手持重武器的凶徒,压抑着怒火。迷彩服男依旧是笑,“别多虑,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他扬了扬手,手下们把枪都放下了。他倚着车窗,不屑地瞄了一眼昆努腰间的手枪,然后大大方方地从昆努的衣兜掏出手机。
“让你看点东西。”迷彩服男眯着眼,查阅手机通讯录,并拨出了住宅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
然而,接电话的人并不是心爱的妻子,而是一把陌生且凶狠的声音。那好像是迷彩服男的手下。
“你们……绑架了我的家人?”昆努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生怕自己会冲动地拔出枪,一枪将眼前奸笑的男人爆头。可他不能这样干,他重视家人甚于自己的生命。
“你知道形势了吧?不过不要担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家人会很安全的。”迷彩服男将手机移到昆努耳边:“来,给你五分钟,安抚一下你的妻子。”
“昆努,是你吗……”听到妻子楚楚可怜的声音,昆努整颗心都被攥紧了。她被绑起来,旁边是可爱的儿子。
“没关系的,没事,不要害怕。”昆努努力镇静下来,安慰着妻子,他一定不会丢下他们的。啪嗒一声,电话很快盖上了。很快,便有另外一个人和他联络。
“你好,我是荒狼……”电话那头,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却让他厌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它慢条斯理地说,“你的瑞士账户里已经多了三百万美金。”
“我没有瑞士账户……”说到一半,昆努便明白了。这笔交易已经被对方强行完成了。
他的手机里很快发来了瑞士账户的密码。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动用里面的钱。但昆努握紧拳头,“我不要这来历不明的钱。”
“这是你应得的。要不要是你的自由。”荒狼顿了顿:“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荒狼提出了它的要求。昆努听罢,脸上的表情顿时有如石化般僵硬。
这个要求太荒唐了,他不会答应的。
但,“不做,你和你的家人都得死。”荒狼早猜中了昆努的心思。
它的声音,冷。
昆努握着手机,突然觉得世界都昏暗了。他不知道这群凶徒是何时离开的,他呆呆地坐在皮卡车里,如陷入一场梦魇。无人的山路中,太阳渐渐拉下倾斜的角度,暮光笼罩大地。昆努好久好久才回到现实中,他发疯似地踩下油门,皮卡车在公路上扬起一道长长的尘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军营的。
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长官,长官。”
感觉到有人呼唤,昆努方才回过神来。是副官在喊他。陷入了回忆的那一刻,他像掉进了冰凉的海中,几乎忘却了视听。
“什么事?”他看着副官问道。
“是时候查岗了。”副官举着手电,照了照黑漆漆的四周。
“走吧。”昆努拍了拍副官的肩膀,走到营前的空地。
副官吹响集合的口哨,士兵们立刻训练有素地从帐篷鱼贯而出,组成队列。站在队列的面前,昆努严肃地巡视着他的士兵。
“立正!”副官发出响亮的号令:“报数!”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山脚下也宛如回音一般,“立正!报数!”
那是巴基斯坦的军队,他们故意把作息时间调至与这边相同。
黑夜上空回响着铿锵有力的报数声。
这是在棋盘上无声对峙的双方。隔着薄弱的楚河汉界,双方的营地呈现诡异的宁静。在这平静的外表之下,气氛却压迫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排列在营房前的大炮们沉睡在浓浓的夜幕下,无人希望它们醒来。
为了和平与生命,它们应该一直沉睡下去。
我真的要唤醒它们吗?昆努盯向那十多门fh-77b型榴弹炮,不由自由地停住了脚步。后面的副官没注意,差点撞上昆努的背。他停下来,不解地看着昆努,昆努神情凝重,眼光始终胶着地黏在榴弹炮阵地上。
“长官,有事吗?”副官忍不住问道。
“没事。走吧。”昆努回过神来,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
荒狼给他的要求是——今夜四时炮击巴方兵营。
只要炮弹出膛,战火便点燃了。
在新德里的贫民区里,荒狼正望着满天星空,悠闲地轻摇杯中的红酒。
它看了看手表,快凌晨三点半了。还剩半个小时。
秒针一格一格地默数着战争爆发的倒计时。
漆黑的夜空,浮在宇宙深处的月亮如一只深邃的眼球,俯视着尘世。静谧中,机翼的转动声由远至近。山峦的另一头,月光下一架巨大蜻蜓般的黑影正悄悄地逼近。在山腰的位置,它缓缓下沉,悬在了低空。.
“只能送到这里了。快下去!”戴着头盔的机长转过头,对后舱的齐木和阿布大声说道:“这里是禁飞区。再往前被发现会被击落的!”
螺旋桨发出的巨大声响随即覆过机长的叫喊。齐木和阿布不敢怠慢,立即将身上的滑扣系紧,抓住绳索滑向地面。直升机没有多作停留,待两人落地便匆匆地飞走了。
望着直升机远去的黑影在月光下淡化成模糊的点,齐木这才拉紧背包,带着阿布翻向山的那边军营的方向。山路崎岖,他们只凭手电的微弱光线探路,不敢向外延伸,生怕被放哨的军人发现。
另一边的山脚下,一队士兵沿着边界线来回巡逻,站岗的士兵荷枪实弹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营地的中央,高高飘扬的印度国旗被黑夜抹剩了影。
在营地对面的小山坡,趴着两个人影。
齐木用夜视眼镜观察了一遍营地。这个军营警卫十分严密,想混进去不容易。齐木静静趴着,试图寻找防卫薄弱的地方。很快,他便发觉到巡逻队每五分钟巡视一次,只要抓准时机,避开探照灯,应该可行。
“我们要潜进军营,找到昆努。”
齐木拍了拍身边的阿布,他表示同意地点点头。两个人为了行动方便,卸下了背包,轻装前行。
还没走多远,齐木猛地停住了。
“糟!”他脸色微微发白。手电筒光照在旁边的一块木牌子上——【你已进入雷区,小心地雷!】
“赶紧退出去。原路返回!”齐木说道,小心翼翼后退,却发现阿布没有动,僵在原地比大卫雕像还酷。
“我……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阿布丝毫不敢乱动,维持原动作,冷汗哗哗直流。
“踩到狗屎了?”齐木这时候还开玩笑。阿布差点想飞过去给他一脚,“是地雷!”
“对你的遭遇,我表示万分同情。”
齐木说着,居然还退远了几步。阿布都想哭了,“救救我!”
“我得爱惜自己的生命。生命诚可贵嘛。”
“友谊价更高!”阿布用聪明智慧很快对出了下联。
齐木总算还剩一斤二两良心。他又走了回来,手电照向地面,果然发现阿布的脚正踩在地雷上。“你最好别动。”他说,却掏出手机不知在干嘛。阿布心想他不会在玩扫雷游戏吧。但很快,齐木把手机递了过来。
“照读。要是错一个字,你就一命呜呼了。”
说着,他蹲了下来,拿出一把军用匕首,就等着阿布发声了。阿布一看手机,差点晕过去。手机上的网页居然是显示扫雷说明书,还是英文版。敢情齐木刚才用手机就是上网搜这玩意。
“这可靠吗……”阿布可不想把命交给一份网上的说明书。
“放心。我相信维基百科。”齐木信心十足。
“你……在帮人家做广告吗?”阿布一点信心没有。
“快翻译,别啰嗦。”
“知道了……如果你不幸才上了地雷,千万不要动……”阿布一字一字翻译道。苍天啊,他这是在用生命翻译呀!
按照阿布的翻译,齐木将匕首插进了阿布的帆布鞋。阿布很庆幸他这次穿上了鞋子,如果还光着脚,那齐木的匕首直接就插脚板了。
“用匕首压住鞋底,踩地雷的人慢慢将脚拔出来……”
按照说明书,阿布和齐木同时小心行动。齐木死死压住鞋底,而阿布则慢慢抽出脚。这过程必须十分谨慎,倘若重量的轻微变化触发了地雷的感应器,那么它就会立刻爆炸。这对搭档就全交代在这里了。
“小心点。我可不想陪你死在这里。”齐木絮絮叨叨。
“我也不想死。”
“有屁也别放!”
“你才放屁!”
“你的脚好臭!”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阿布发现最大的威胁不来自地雷,而来自这个腹黑的搭档。他排除一切视听,忍着惊恐,一点点把脚抬起来。就在这短短一瞬,齐木迅速拿了个石头,压在地雷上面,一旁,阿布僵住的身体立刻得到了解放。
黑乎乎的石头下面,地雷安安静静、完好无缺地躺着。
“我就说维基百科有用吧。”齐木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
“哎?!我不会在做梦吧。”阿布惊喜看着那颗石头,不敢相信:“竟然没有爆炸!”
齐木一巴掌甩过来,甩得阿布原地转圈360度。
“疼吗?”
“疼!”
“那就证明不是在做梦!”
“靠!你能用更温柔一点的方法吗?!”
“下次我会直接用刀子捅。快走吧!”齐木把手机拿回来,边走,边看说明书的最后的结尾。阿布刚追上去,齐木便问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指着最后那句英文,阿布接过手机翻译出来:“谨以此文悼念那些在战争中误用此法牺牲的人们……”
一群乌鸦扑棱着翅膀丫丫丫地两人头顶飞过。
“靠!”齐木说。
“靠again!”阿布说。
然后……
轰隆!——身后的地雷忽然炸开了。巨大的气流将两人掀翻在地。
昆努掀开门帘急步走出帐篷,他望向营前的那片小山坡。刚才的巨响就来自那边的雷区。这时,许多士兵都惊醒了,抄起武器,惊弓之鸟般跑出门口张望。
不会是巴方士兵杀过来了吧。
但对面的巴方军营似乎也在困惑,并无出格的举动。
昆努把副官叫到跟前,冷静地下令:“你带一个排上去查看。其余人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副官立即点上一排士兵,沿着山路跑上了山。
昆努拿起望远镜观察。山坡漆黑一片,看不清情况。他踱步思忖起来。
是动物误入雷区还是敌人在实行夜袭?
他借着帐篷的光又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炮击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了。我该怎么办?关于妻儿的事情一直如阴霾一般,盘踞在他的头顶。
这次地雷爆炸事件倒可以成为很好的借口,他暗暗地想道,只要谎报敌情,轰炸敌营就变得顺其自然了。可是……他不能出卖国家啊。但不这么做,他的妻儿……昆努头脑乱成一团,步伐越发急促。他在想那个荒狼究竟是何许人物呢?
倘若他按它说的做了,它真的会放了他的老婆和孩子吗?
昆努越想越没有主意,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国家与妻儿之间,他该如何选择?
昆努抬起头,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远方,小队的士兵迅速上了山坡,夜视灯的白光在山坡上来回晃动着。他们将爆炸范围的四周都摸索了一遍,很快,副官带着小队,再次回到了军营中。
“报告,”他朝昆努敬了个礼,“地雷没有炸伤任何人,周围也没有可疑迹象。”
看来,这大概只是地雷失灵了。昆努的心情丝毫无法放轻松。他摒退左右,解除警戒状态,便拉开军帐,独自回到了营里。坐在红木制成的办公桌前,昆努紧皱着眉头,凝视着手中的瑞士表。
滴答,滴答。时间一秒一秒地跳动,仿佛将他慢慢推往悬崖边缘。
难道,为了救自己的妻儿,自己真要当千古罪人吗?他心中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而此时军营外,两个身影悄然溜近。
齐木和阿布躲在油桶后,拍拍身上的灰土。趁着夜色,他们顺利潜到了营地边缘。一队巡逻兵刚刚从油桶边走过去。齐木探出头,看了看又缩回来。他在找昆努所在的帐篷,但这里帐篷有十几顶,哪一顶才是呢?
“你在干嘛?”齐木突然瞥见身边的阿布正在抱脚呻吟。
“我脚疼。”
阿布光着一只脚,那只脚上的帆布鞋刚才被地雷炸飞了。
“你不是光脚惯了吗?”
“拜托,这里是山区,这么多石子,我的脚板再硬也伤不起啊。”阿布摸着起泡出血的脚板,嗷嗷呻吟。“齐木,帮我找双鞋子来吧。”
“不干。”这小子拒绝得很爽快。
“齐木大爷,你就可怜可怜小人吧。不然我真走不动了。”
堂堂印度最有钱的富二代,竟为了一双鞋子低声下气,齐木拗不过,只得说:“那你在这里等等。”说完,他就从油桶后钻出去。
过了半晌,阿布才等到他回来。
他把一双军鞋扔地上,只吐两字:“穿上。”
“这鞋子……好臭啊!”阿布拿起那双军鞋一闻,差点被那好比咸鱼和臭豆腐混合的味道熏晕过去。这军鞋原来的主人一定有严重的脚臭。见阿布一脸的不乐意,齐木不耐烦说道:“就你还有资格嫌人家鞋臭?你穿上正合适,医学上这叫以臭攻臭。数学上这叫臭臭得正。”
“……我的脚真不臭嘛……”
阿布委屈地喃喃道,不得已,捏着鼻子穿上了那双臭气冲天的鞋子。没料这鞋子尺码正好合适,鞋跟还挺高,阿布站起来一试,发现自己的海拔已经与齐木同高了。这让他倍感神气,完全忽略了鞋臭带来的恶劣影响。
但齐木马上毒他一句:“你得瑟的表情就像穿了增高鞋的曾志伟。”
“……”
在齐木和阿布一个个侦查帐篷的时候,昆努正在营房里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他紧紧凝视着手表,脸上的每条神经都绷得很紧。
“爸爸,救救我……”
他眼前仿佛浮现儿子那张充满了恐惧的小脸。“救救我……”儿子伸出小手,朝着自己呼唤。昆努心中被紧攥住般疼极了,他双手捂脸,嘴里叫着儿子的名字,痛苦闭上双眼。
内心的争斗,悄然决出了胜负。
他选择了他的家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伟人,世人于是选择自私。你和我,或他,从来都这么俗。昆努狠狠咬牙,猛然睁开眼睛。分针离与荒狼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他挺直身子,站起来,庄严地带上他的军帽。
对不起,我的国家。对不起,我的同胞。他默默说着,大步出去。
“副官。紧急集合!”站在凛冽的夜风之中,昆努下达了命令。
“这么晚集合?难道有什么行动吗?”副官不解。
面对他的问题,昆努的脸冰冷坚硬如石:
“刚接到上级的命令,准备炮击巴方军营。”
副官很吃惊,迟疑站在原地:“可这……这样做会引起战争的,长官,你确定?”他询问般看着昆努,双脚仿佛被粘住,寸步难行。
昆努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决心有一丝动摇。一想到战火纷飞的场面他就强迫去想妻儿的笑脸。他只是想保护他的家人,仅此而已。即便负上千年的罪名,他也心甘情愿。
“执行命令!”昆努冷如冰霜。
副官不再争辩了,立即吹起哨子。
哨声凄厉,将刚睡下不久的士兵通通从梦中赶了出来,也惊动了刚钻进其中一个帐篷的两个人。
“听,哨声!我们不会被发现了吧。”阿布像小兔子竖起耳朵,随便准备好用那双臭鞋逃命。齐木走过去,挑起帐篷一角看了看。只见空地上士兵们正在迅速入列,气氛陡然紧张。
这哨声响得蹊跷。“可能要行动了。”齐木断言。
昆努站在方形队伍前面,手插腰间,握住他那把引以为傲的赫尔特手枪。他用这把枪得过射击冠军,但,他从未用这把枪杀过人。他连一只鸡都未曾杀过。
然而,等一会儿,这把枪将沾染上鲜血。为战争而制造出来的武器或人,终于逃脱不了战争的束缚。或许,这就是命。昆努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庄重而肃穆地审视他的士兵,每一个人,每一张面孔,叫得住名字的,叫不住名字的,他都在心中为他们祈祷能在之后的战火中安全活下去。
“各位!上级刚给我们团传来了新的作战指示,由于巴方近期采取了一系列的挑衅行为,我方将给予迎头痛击,特命令我团今夜对巴方实施夜袭炮击……”
“他们原来要炮轰巴方军营挑起战争。”
盯着那边做战前动员的昆努,齐木放下帐帘,冰冷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阿布悄声问。
齐木良久没出声,沉吟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中。
“逃吧!”阿布给出一个上上之策。此乃孙子绝招也。
嗤。黑暗中听到齐木哼出一声,那是种全身上下都被鄙视的嘲笑,阿布惭愧地低下头。
眼看昆努的讲话就要结束了,终于,齐木说道:“只能这样了。”他凑到阿布的耳旁,耳语了几句。听完他的话,阿布把双眼瞪得铜铃大:
“什么?!你开玩笑的吧!电视都会打上字幕,说明这么高危险性的动作需要经过专业训练,好孩子切莫模仿的!”他轻吼起来。
“我相信你的能力。”齐木这时倒充满友爱了,认真地拍拍他的肩膀。“阿布,你要相信你行的。”
“我一点不相信……话说,你怎么不去做?”阿布有些不服气。
齐木说了,“你见过诸葛亮拿着大刀亲自上阵的吗?”
这个还……真没有。阿布这才惊觉历史上最腹黑的人居然是诸葛亮,只要摇摇扇子就送出那么多炮灰,自己倒乐得自在,坐木头车上看好戏。
“等一下。”阿布说:“我想说,其实我也可以当诸葛亮的。”
“就你那智商,会诋毁我偶像的。”齐木铁了心要他当炮灰,阿布真无奈。
“不如你考虑一下逃跑吧。这个方法真心百试百灵……”
“嗤。”果然他又被鄙视了。
“那这样。”阿布不死心,他拍拍身后一堆武器。他们身处的帐篷恰好是军火库。“我们可以挂满子弹,一手一支冲锋枪,你学施瓦辛格,我学史泰龙。这样冲出去,一扫一大片,多酷!”
电影里,施瓦辛格和史泰龙就是中一百枪都死不掉的。齐木一句话浇灭了他的满腔抱负,“你怎么不学金刚葫芦娃?”
“我这不是超龄了吗……”
阿布话音刚落,屁股便被踹上一脚,从帐篷后面飞了出去。
“完不成任务别回来!”齐木从里面扔出这么一句话,便不见了人影。阿布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头土脸,仰天发表遗言:“真是天妒英才啊。没想到我年纪轻轻,就要为国捐躯了。唉。对了。”阿布又跑回帐篷边,向里面的人发话:“你总得给我一把枪吧。拿枝火力最猛的ak47!”
这话刚说完,阿布就后悔了。因为他随即被里面扔出来的那支机关枪给砸倒在地上,头上肿出一个大包。呜呼!阿布知错了,他应该要一支小巧玲珑的勃朗宁,起码不会砸那么伤。
顶着大包,阿布不得不用两只手才扛得动那枝大枪,借着帐篷的掩护迅速摸向空地上的队伍。
几经口水,昆努才终于发表完讲话了。幸亏他是个话痨,不然等阿布摸过去,人早散了。
“炮兵营准备!”昆努提高声量,怒吼震天。“各就各位!”
士兵们刚要散开,忽然,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从旁边跳出来,出现在上校的身边,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太阳穴。
“谁都不许动。”那个人大声说道。士兵们惊异地发现上校竟然被一个手持ak47的少年给挟持了。
在一片混乱中,竟没人发现他的潜入。
顿时,谁都不敢妄自行动,时间陷入了静止。此时的昆努神色未变,他用眼角打量着身边的少年。这小子连扛枪都吃力,穿着谁的军鞋,散发出隐隐的脚臭。昆努不由自主地捂了捂鼻子。
“喂喂,不是我的脚臭。是这双鞋子臭!”阿布誓要捍卫他双脚的清白。
昆努哪管这个。他面无表情地问:“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昆努上校。”阿布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你这样子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难道你不清楚?战争一旦触发,两国将生灵涂炭啊。”
“我何尝不知。”昆努叹气,“可我也没有办法。”
“为了你的妻儿,这样的代价真的可以吗?”
“你……怎么知道我妻儿的事情?”昆努惊道,转过头。阿布做出诚实好孩子的表情,“相信我,我是来帮你的。”
“你帮不了我。”昆努说,“我必须这样做,不然他们会被杀死的。”
“可你这样做,又有多少人将失去妻儿?看看你的士兵吧。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要保护的家人吗?”
“我……”
昆努一时失语。阿布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充满力量,昆努本下定的决心摇摇欲坠了。
他抬起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同志们。他们安静不动,面面相觑,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只能手足无措地站着。
这些人和他一样,也有家人。他们来到这个军营,听从指挥,只为了保护国家。或许他们的妻子每天抱着小孩站在家门口翘望,盼着丈夫回归的身影,一家人坐在暖黄的灯光下共进晚餐。可是,他将要摧毁他们那小小的幸福。
昆努笔挺的军姿稍稍松垮了。
他愧疚地低下头,小声说道:“有个叫荒狼的家伙,挟持了我的妻儿。他们要求我在凌晨四点发起炮击,不然……换做任何人,都会想要救回自己完整的家吧……”他顿了顿,重新昂首望向远方黝黑的山峦。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也许下一刻,妻儿就要死于非命了吧。
然而,若是牺牲了面前的这些人救来的命,妻儿真的能活得开心吗?
这一刻,昆努的心中,多了些许释然。
“怪我一时糊涂,竟想要拿他们的命去换……但我想通了……我希望和我的家人在圣洁的天堂相聚……”
昆努缓缓地说着,晶莹的泪珠缀在他坚定的眼角。
“杀了我吧。”他说道,双手整理军服衣领,摆摆军帽,向国旗立正敬礼。
看到这,阿布怔在原地,眸中翻涌起崇高的敬意。原来,昆努上校那颗忠于国家忠于人民的心,未曾改变。
阿布心中一热,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布解开智能锁,“你的妻儿已经救出来了,他们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真的?”昆努保持怀疑。
“真相不会骗人。”阿布说道,从手机里翻出了一段视频,递在昆努面前。
即便昆努多么硬汉,此时也泪如泉涌。
“爸爸,爸爸,爸爸……”
只见视频里,昆努的儿子开心地活蹦乱跳,出现在镜头里。
“叔叔说,从这里,你可以看到我们!叔叔说要带你来见我们!”视频传出他稚嫩的声音,天真如森林中的小鹿。“你要快点来见我们哦!”他奶声奶气的,可爱极了。一旁,妻子也出现在视频里。
“昆努……”她拉着孩子的手,眸中一如往常一般,温柔如水:“这两位先生救了我们,我们现在很好……快回来吧。”
快回来吧。这是归家的呼唤。
这句温暖的话语,如母亲的手,抚过昆努的脸颊。他脸,全泪湿了。
“现在,你不担心了吧。”阿布笑着说道。昆努冲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我终于不用再做罪人了……”他释怀地闭上双眼,睫毛激动地颤抖着。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眸中已经盈满明亮的光芒。
“同志们!”昆努难得亢奋,和方才的肃穆截然不同,而那个挟持少年也放下了ak47。士兵们面面相觑,弄不清状况。只听他们的长官大声地说:“炮轰命令就此作废!其实,我说的……”
那时,就在那一刻,阿布只听到“砰!”的枪响在耳边炸起,一道热轨道擦过他的耳。随之,几滴滚烫的液体溅到脸上,空气烧灼起血的芳香。阿布看见昆努捂住胸口,缓缓倒了下去。
一粒黑色子弹射进了他的胸口,鲜血汩汩流出。
昆努倒在地上,气若游丝。他愕然看见副官迎面走来。
“是,你?……”他伸出手,颤抖地指着副官。
这多么的讽刺与让人无法相信。
杀死他的人,竟是多年的亲随。昆努嘴唇煞白,绿色军装被浸染得鲜红,站在一旁的阿布也完全傻了。昆努竟然会被谋杀。这太出乎意料了,阿布根本没想到怎么应对这个突发事件。
副官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走到昆努面前。
“因为,荒狼收买的人,不仅仅只有你啊……”他蹲下来,轻声对昆努说,然后用枪顶住昆努的胸口,连开数枪。更多的血,飞溅到半空。昆努彻底断气了,他头歪向一边,睁大的双眼覆盖着漫天星光。他微张的嘴巴渗着血迹,仿佛在诉说他的不甘与冤屈。
副官冷笑着将他的眼皮合上,再次站起身,面对着惊慌失措的士兵们换上了严厉的神色:
“同志们!”他严肃地说:“上校犯了叛国罪,已经被我就地处决了。现在,由我来指挥战斗。谁敢违抗命令,下场和他一样!”
看看倒在副官身边的尸体,士兵们很快被震慑住了。
“来人,给我抓住他!”副官手指阿布,立即两个士兵冲上来,卸了阿布的枪,将他反扣双手压下头。阿布没做任何反抗,他低头看见躺在地上昆努的尸体,就在几分钟之前,这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为什么,这个世界人们会为了一己私利去害人?
金钱和欲望,真的比生命还重要?
阿布闭上眼睛,滚烫的泪珠冲破眼皮,大颗大颗坠落地面。
“炮兵营,快去就位!”副官看着手表,着急地指挥道。
时间已迈过四点整。
听到命令,炮兵营立即分兵奔赴榴弹炮岗位,另一部分士兵匆忙跑去军火库。
战争的倒计时开始了。
副官背靠双手,来回踱步。他筹划着等一下两边打起来他就直接开吉普车溜之大吉。他早就料定做出这种事军方不会善罢甘休。那又如何?到时候他恐怕已经在夏威夷海滩上抱着比基尼美女晒太阳了。嘿嘿,做人啊,就得为自己而活。
副官一想到瑞士账户里那两百万美金,就乐得扯出笑容。
只有昆努这种食古不化的傻瓜才会拒绝金钱的诱惑。所以,这种人才会得到这么凄惨的下场。副官驻步,嫌弃地瞧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他才不要成为这样的笨蛋。
“混蛋!”被扣押一边的阿布怒骂,“你这个背叛国家的坏蛋!你不得好死!”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副官忽然觉得这小子无端出现实在蹊跷,干脆杀了以绝后患,于是,他拔出手枪,顶着阿布的额头。“犯了叛国罪的人是你。我现在宣布,你是叛国者昆努的同谋,除以极刑!”
阿布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绝望地闭上眼。
齐木,快来救我!
“没人能救你了。安心上路吧。”副官冷笑道,手指刚要扣动扳机,这时,那几个分配去军火库搬炮弹的士兵忽然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把副官的行刑给打断了。
“报告!炮……炮弹不见了!”士兵迅速敬个礼,手指便颤颤巍巍地指向那边的帐篷。
“什么?”副官放下枪,错愕问道。
“炮弹不见了!”士兵的表情比他更错愕,好像见鬼了。“不仅炮弹,连其他武器都不见了,军火库是空的!”
“这不可能!”副官惊得眼球都快瞪出来了,冲那几个报告的士兵怒吼。
要知道,这营地守卫森严,就算出现一时疏漏让这个少年混进来,但绝不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搬空整个军火库。“跟我来。”副官来不及细想便要带士兵过去察看,走了几步,他回头吩咐把阿布也带上。
这件事很可能是这个少年弄的鬼。
走到军火库的帐篷外,副官发现看守军火库的士兵昏倒在门口,正被拖到担架上去救治。而帐篷里,武器炮弹全不见了!
“这根本不可能。”副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巡视过这里。短时间内想要搬走那么多的军火,除非要有大批的人手,这不可能瞒过整个营地士兵的眼睛。
真见鬼了!遇见这种怪事,副官从未怀疑自己智商高于130的信心动摇了。
他在帐篷里转了一圈,还用脚使劲跺了跺地,确定地底没有暗道这才目瞪口呆地走出帐篷。“把那小子给我带过来!”他几乎吼着说。
阿布被押到了跟前,副官再次用枪抵住他的太阳穴。
“是不是你搞的鬼?”
枪口贴着前额的皮肤,每一寸厚重的冰冷都毫无保留地渗进神经,阿布倒吸一口冷气,肺瞬冷。
“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他出奇地犟,黑暗中他一双勇敢无畏的眼睛像燃起一撮最明亮的火光。副官被激怒了,枪口在阿布额头戳深出一个圆印。
“臭小子!快说!不然我就弄死你!”副官接近歇斯底里,军帽都气歪了。
如果完不成任务,他账户里的两百万就会像煮熟的鸭子飞走的。更严重的是,荒狼会杀了他。
“快给老子交代!”副官使劲拽紧阿布的衣领,“我可真会开枪的。”
“就不说!”阿布视死如归,站直了身子。他对陷入疯狂的副官报以一抹轻笑。这一笑,笑破苍生。他整整衣领,高昂着头颅,“要杀便杀。”他迎着那一片璀璨的星光,闭上双眼。
副官已经被气疯了。
“王八蛋。我就让你去死!”副官终于失去了理智。反正完不成任务他也不得好死,那他就干脆拉一个垫背的。更何况,那批军火还未必运出这个营地,只要仔细搜索,说不定能找回来。副官想到这里,动了杀机。
扳机即将扣下之际,风中,飘来一缕轻如丝的嘲笑。
“哈哈。笨蛋。”
副官的食指冰在扳机处,无法再往下扣。他听到那个声音不无得意地说:“我才是你的对手。你的阴谋已经被我破坏了。”
“什么?”副官既惊又怒,“你是谁!在哪里?!”他喊道转过身,却只看到和自己一样惊慌失措的士兵。
“我?世人叫我红色犯罪师。”
那声音自空中传来,虚无定所,像来自于风又像来自于天籁。副官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冒寒气。红色犯罪师这个称号,让他联想到地狱的神灵。
“是你……你一个人把军火库搬空了?怎么做到的!”
副官狠狠咽了咽唾沫,朝着天空发问。悬在上方的夜幕,此刻如死神巨大的羽翼。
“呵,就你这种智商……”那个声音冷笑了一声,竟然还用惋惜语气拖长了音节,“怎么会懂?”
竟敢嘲笑我的智商!副官火气瞬间被点燃,脾气立刻像鞭炮一样炸开了。他最讨厌别人嘲笑他的智商,他才不是笨蛋,个位数之内的加减乘除是他最拿手的!
“给我搜!”副官冷然下令,他就不信这个红色犯罪师有三头六臂:“一旦找到,乱枪打死!”可就在这时,嘭的一声枪响惊破了夜色,一颗黑色的子弹在副官反应过来之前,准确地打落了他的军帽。
“哇!”险丢小命,副官吓得坐在地上,摸摸头,腹中一热,差点尿出来。
“再敢乱动,下一枪打中的就是你的心脏。”红色犯罪师仍不知身在何处,只听到它冷冰冰的声音,凌厉狠绝。正所谓擒贼先擒王,纵使副官手握重兵,但它的目标很明确,只要他的命。副官显然也猜到了它的意图,坐在地上如化石,不敢动弹。
“我……我想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可以分你一百万……”
副官小算盘算得很精明。就算剩一百万,他依然可以去夏威夷享受人生,差别在于他得把包养的比基尼美女人数给斩掉一半。但红色犯罪师狮子大开口,“不,我要三百万。”
“喂……”副官想爆粗了,碍于形势,他只得强压火气:“大哥,我才分得两百万,我要给你三百万,我岂不是倒贴一百万?!”
红色犯罪师冷笑:“你认为你的命不值一百万?”
“我……”副官欲哭无泪,这买卖亏大啦!“我再也不敢了……请饶命啊。”他丢下手中的枪,并让身边的士兵也扔下武器,以表诚意:“是荒狼指使我的,我是无辜的啊。求你放我一马。”
红色犯罪师不出声。正是这种沉默,更令人胆战心寒。
副官左瞄右瞥,愣是没发现它的藏身之处。
它,还在吗?
等了好几分钟,它仍没有出声。副官和士兵们相视一眼,副官自以为大难已过,拍拍裤腿上的泥土,恢复了高傲的神色。“切。这小子肯定是被我吓跑了!”
刚说完,又是一颗子弹,把他的军鞋射穿了一个洞。
“哇!大哥!饶命饶命!”副官马上又变成了跪地求饶的狗奴才。
“放你可以,先把我的跟班给放了!”红色犯罪师凛然命令道。
副官点头像啄米的公鸡:“是是是!”
他赶紧扬扬手,让士兵们放开阿布。阿布立刻跑到帐篷后面,但他也没发现齐木藏在哪儿。就在他摸不着头脑之际,齐木的声音轻轻从一个空油桶里传了出来,“我在这儿。”
一瞧,这货正缩在油桶里,露出半个脑袋,像做贼。怪不得副官他们发现不了。
“不愧是红色犯罪师,果真厉害啊!”阿布朝着齐木翘起了大拇指。
“我就不跟你炫耀我的聪明才智了,先把我拉出来再说。”
也难为齐木把他高大威猛的身躯缩入这个小小的油桶了,阿布好不容易才像拔萝卜一样把他拉出来,刚想询问军火库消失之谜,蓦然,齐木猛抬起头,那张俊脸面无血色。
哪里传来轰轰巨响,夜空中随后划过无数道疾厉的影子,像暴风雨,铺天盖地地砸下来。营地上的士兵,纷纷停止原来的动作,仰头望着天空。那片密密麻麻的黑影覆盖了他们惊恐的脸庞,死寂中有人着急大喊起来:
“快卧倒,有炮击!”
还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阿布便被齐木按住脑袋,两个人趴在了地上。
半秒过后,如雨的炮弹发出凄厉的呼啸,自夜空之中砸落在营地四处。爆炸声瞬间淹没耳际,火光与热浪掀翻惊慌四窜的人们,这美好的夜晚如百鬼夜哭,哀嚎声响成一片。炽热的火光中,掠过乱窜的,炸飞的,静躺地上的身影。人们或抱着残肢断臂,或身上挂满火,一个个躺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嚎哭。
阿布不敢去看,闭着双眼。但眼中辣辣地疼出一眶泪。
为何这个世界总有战争?为何人们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带来的灾难仍不知悔改?
“因为,人类无法拒绝心中那可怕的欲望。”
炮声中传来齐木的话。他的身体护着阿布,炮火掀起的沙石打过来,他替去了大部分的疼痛。说是要让你当炮灰,其实不自觉的,还是想保护你。
阿布抹去眼中的泪。
这朋友,看来还不赖嘛。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阿布大声问,声音迅速被炮火声覆盖过去。“那边怎么开炮了?!”
齐木脸贴着地面,直勾勾注视着眼前的惨景。
“我们失策了。”他咬紧嘴唇,说道,“没想到,荒狼在巴基斯坦也安排了人。”
这就是荒狼的后招。
远在那方的新德里,荒狼正坐在它家的屋顶上,仿佛竖耳倾听遥远的炮火声。
脸,是冷笑。
炮轰延续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偃旗息鼓。
营地安静了许多,像洗去一切杂音,徒留哀嚎。
齐木和阿布站起身,抖落身上深深一层灰土。他们茫然地看着四周。天地仿佛换了一幅画面。炸碎的帐篷凌乱散落,燃烧而起的大火照亮了血淋淋、热乎乎的尸首。这阵突如其来的炮弹雨宛若一场可怖的龙卷风,将一切宁静带走,留下灾难般的死寂。
尸体的四周,幸存的士兵们接二连三地爬起来,看着这片惨景脸上充满恐惧和愤怒。而那位副官也受伤了,捂着右手,推开用来保护自己的士兵尸体。
“可恶!给我还击!”他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吼声,这已经不是被收买的问题了,而是攸关尊严。他怎能忍受这般受辱?!但他却发现士兵们只是呆呆地望过来。
对哦!他差点忘了,军火库里的炮弹早就不翼而飞了!
齐木和阿布这时背脊猛地盖上一层冰凉,回头便撞上副官那气红爆满血丝的双眼。
“是他们!”副官的声音恨恨挤出牙缝,冲他的士兵大喊:“这两个人是巴基斯坦派来的奸细。干掉他们!为兄弟们报仇!”他手指向齐木和阿布。
士兵们纷纷盯着他们,严重喷发着怒火。
“各位,有话好好说。”阿布先礼后兵,眼瞅那些士兵不领情,一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的阵势,阿布也不客气了。“谁敢动!我就干掉他!”
士兵们竟真被吓住了。阿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良好,他扛着那枝ak47,拉开双腿,威风凛凛。枪口指谁谁就怂。连齐木都不得不拍拍他的肩表示敬佩,“硬汉一枚!”
“这还用说!哼!也不看看我是谁!”
阿布霸气地昂起头,就是扛着这把枪有些吃力。
“威风够了就走吧。”齐木不合时宜地打断阿布的表演欲。阿布有些不爽,他难得当一次主角,总得多威风一分钟吧。这不过分。“再不走你会后悔的。”齐木好心提醒道。
“怕什么?我有枪!”这个社会,有枪就是大爷!阿布不听劝告,扛着枪继续炫耀。“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通通给我立正!”
摄于ak47的威力,士兵们只得乖乖照办,连副官也不敢怠慢,站得比电线杆还直。
“好,现在开始做……”阿布想了想,说出一句令齐木想撞墙的话。“第九套广播体操!预备起!”他居然还哼广播曲当配乐。齐木受不了这货了,“别二了,人家怎么会做广播体操?而且,”齐木偷偷告诉阿布一个惊天秘密。
阿布下巴都掉了。
“什么!枪里没子弹?!!!靠,那你刚才还把这枪给我!”阿布的声音比刚才的炮轰还响。
“你刚才只说要枪,又没说要子弹。”齐木扶额,“还有,你这么大声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
“怕什么,他们又不懂中文。”
阿布刚说完,便听见前面传来阴冷的笑声。“嘿嘿嘿。”正在认真做广播体操第一式的副官突然停下来,脸上全是奸笑。
糟了。齐木意识到不对劲,想拉住阿布,可是他已经大步走了过去,不改一身霸气。
“你笑什么!没我批准你敢笑?!”阿布想到刚才受尽副官的气就想报私仇,正欲使出敲头绝招,哪知拳头在半空就被副官给截住了。“哎呀!你还敢反抗?”阿布抖抖手中的枪,“老子有枪!”这语气简直跟中国的土豪一样。
副官嘴角都勾起来了,笑得很阴险。“有枪了不起吗?”他说。
阿布愣了。副官刚刚说的是……中文?
虽然带着一口川音,发音不太标准,但这确实是中文没错。
等……等一下!阿布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为什么其他人都不会做广播体操,只有副官会做?难道他……
“真可惜。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中国留学。”副官冷笑,一边用中文说,一边用力夺过阿布手中的枪,“就一把没子弹的枪还敢这么拽?”
“哇!”阿布吓得连连退后。
很远的地方,齐木在叫他,“这边。”他回头一看,齐木已经身处百米之外,一脸的同情,“早告诉过你见好就收的。”
“我错了!呜呜!”
“还不快跑!”说完齐木已经拔腿就跑了。
这家伙有点公平竞赛精神好不好,应该和他在同一起跑线上逃跑才是奥林匹克精神啊!阿布头也不敢回,只听副官用英文吼那些士兵,叫他们捡起枪。随即,阿布便听见枪声大作,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
阿布,居然毫发无伤。
“你的人品……还真高。”齐木等阿布气喘吁吁赶上来了,见他衣服上连个子弹孔都没有,又发表敬佩之意。
阿布鄙视他,“反正是你人品的n次方。你给我一把没子弹的枪就算了,还抢跑!”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齐木生气了,“诬陷我这种为朋友两肋插刀情深义重的人你觉得很开心吗?”
“……”阿布被他说得都产生了深深的罪恶感。
“自己站在这儿好好反省一下!”
说完,齐木继续往前飞奔。阿布才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骗过去。回头一看,士兵们又追上来了。
“死我也和你死一块!”阿布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飞毛腿溜出一道尘烟,很快又追上了齐木。不,已经超过一个马位了!阿布心中充满超越对手的兴奋,就算齐木在后面喊别往那里去他也充耳不闻,径直跑向那座仿佛和夜空融为一体的高山。
他跑啊跑啊,不知疲倦,渐渐地,枪声甩远了,士兵们的身影远远落在后方像散乱的小黑点。
“stop!”
跟在后面的齐木累得想吐血,才把阿布给喊停。
“别跑了!没人追来了!”齐木说完这一句,直接累瘫地上。阿布终于停下来,也坐在石头上直喘气。这时天色已亮,旭日带着赤红的光辉照过来,夜色变得透明近至消散。他们累极了,汗珠在脸上划出痕迹,体内的力气一点使不出来。
幸好士兵们没追上来。俯视下去,可见他们小如蚂蚁的身影停留在山脚处。并未离开,亦没有靠近的迹象。
他们像在畏惧什么。
“这两个笨蛋,竟然自寻死路。”
副官站在士兵人群前头,抬了抬军帽,眺望面前的大山。
山峰高耸入云,铺着厚厚一层积雪,如白发苍苍。这座雪山,一直极少人踏足。人们叫它死亡禁区。只要一到雪线上,飘落的雪花就会挡住视线,使人迷失方向,风也会吹走所有的足迹。无数的冰洞和裂缝,更使人望而却步。
只有登山者才敢挑战这座山峰。
所有士兵都迟疑了。要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捉这两个人,太不值了。这雪山对于他们来说,宛若打开的潘多拉宝盒,世间一切的可怕——死亡、寒冷、饥饿、未知,都藏在里面。
然而,这两个人却一件装备也不带,闯了进去。
“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副官打了退堂鼓。他吩咐数人留在原地防止对方逃下山,便率领其他人回营地了。昨夜的炮击,他还得想好向上级汇报的措辞。
“他们怎么撤退了?”阿布看到山下远去的黑点,搂着双臂说,这地方越来越冷了。
“他们不敢追上来的。”齐木也抱紧身体。
“为什么?”
“你这个笨蛋,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阿布环顾四周,巍峨的雪山之巅令人生畏。“这是……”
“喜马拉雅山。”齐木不耐烦地说出答案,“你这个笨蛋。叫你不要往这边跑的。”
“哇。这就是喜马拉雅山了?”阿布头一次见到实物,果然比地理书上见到的震撼多了。他像个初次见到外星人的科学家,兴致勃勃地观摩起来,丝毫没察觉现在的处境。齐木狠敲他的脑袋。
“你兴奋什么?我被你害死了知道吗?”
“不要敲我的头!会变傻的!”阿布不满地歪头瞪视。结果,他的抗议又换来一敲。靠,跟这个人无法讲理了。阿布捂着头躲到一边去。“我怎么害你了?”
“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对呀。阿布竟这么一提醒,才哇地惊叫,着急起来。他望望山上,又瞅瞅山脚。山下还有几个士兵守在那里,若原路下去应该会被打成马蜂窝。那只剩一个选择了。
“翻过喜马拉雅山!”阿布昂首向朝阳,多么励志。下一秒,他又重重挨了齐木一敲。
“呜呜……”阿布不干了,捂头蹲地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那老大你说该怎么办呢?”
“翻过喜马拉雅山。”
齐木的答案让阿布都有些鄙视他了。这就跟考试时候抄袭别人的试卷一样嘛。齐木哪容得别人的鄙视,他扬起拳头,阿布赶紧抱头乱窜,“别打,别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就是你的错!”齐木怒道,“就凭我们这身装备,没爬到半山腰就被冻成雪人啦!”
“那我们留在原地等救援。”阿布好像聪明小一休,脑袋顿时开窍,“我们可以打电话叫直升机来接我们。”说着,他马上掏出手机,结果,手机却显示【无信号】。
阿布不甘心,又生一计:“我们可以放狼烟!”
“这个办法好!”
阿布眼看自己的计谋头次得到齐木的认可,感动得都要流泪。但齐木却命令他脱裤子。
“你……想干什么……”阿布勒紧裤带,不禁想起那个有关红色犯罪师投身基友界的传闻,“你莫非真有那种特殊嗜好?”
齐木想一拳扁过去。“你不是说放狼烟吗?”
“可这关脱裤子什么事?”
“你难道不知道狼烟是烧狼粪的吗?”
“……”阿布算明白他的意图了,“可我这是人粪,再说,我也拉不出来。”
“那以后就少给我出馊主意!”齐木吼道。阿布低下头戳手指,“我错了……”
就这样,两人打算在原地等山下的士兵撤离就偷偷跑下山,哪知那批士兵实行了换班制,第二拨士兵甚至搬来了锅瓢柴盐,在山下直接煮起咖喱来……这下子可好,他们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等着留在山上饿成人干了。
终于,齐木拍拍屁股站起来。
“走!”
阿布眨着大眼睛。“去哪儿?”
“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