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灵上神的话犹如一记惊雷,将玄梦昔整个人都给炸懵了。她不明白飞灵上神口中提及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玄梦昔竟是这样的反应,飞灵上神也颇为惊异,于是问道:“你莫非不晓得?”
玄梦昔仍旧满面懵懂,茫然地摇头道:“上神此言究竟何意?”
“你们这些小辈也真是……糊涂!”飞灵上神紧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你自己有了身孕竟是一直不晓得么?”
“什么!”玄梦昔惊的差点跳起来,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乱动,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腹部,自己竟是有了钦伏宸的骨肉?她有些意外。
她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在青虬水月洞天之时自己便时常觉得有些困乏,后来到了桃岛之后,她更是整日恹恹地没有精神,成日地只想睡觉,而且变得胃口很是不好。
钦伏宸回天龙之前给她做了顿菌子汤倒是难得地合她胃口,本是吃了不少却没想到却又吐了个干干净净。后来接连一段日子她都呕吐严重,而且眩晕导致无法起身只能在床上躺着修养。
那时她只是以为服食血精丸的关系以致精神不振,再加上贪吃了菌子汤坏了肠胃所以呕吐不止,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因为有了身孕而害喜了。
听飞灵上神这般一说,玄梦昔仔细回忆起自己的元魂当初宿在幽冰身体之中的时候,由于幽冰的精魂冲破封印在体内萌发导致自己眩晕和呕吐,那时邪魔随军的军医曾经就此诊断她乃是害喜之症。如今想来她前些日子的症状确实是很像那害喜之症,只是她自己与钦伏宸都太过大意,并未想到这孩儿竟是会来得这么突然。
看到玄梦昔的反应,飞灵上神也瞧出她并非假装,于是对她说道:“原来你真的不晓得为何胥凤帝后要将你交与我处置?”
飞灵上神飘逸的白须及长眉轻轻动了动,接着对玄梦昔说:“堂堂神族帝后要解决一个小妖有何难?若非你怀上了神族血脉,胥凤帝后自己便能私下将你随意处置掉。之所以要将你推到我这天曲神山来,就是因为你腹中的孩儿涉及到混乱了神族血脉,事关重大必须向本神报备后移送到神界圣地之中清理干净,不能容许祸乱再生。”
玄梦昔心中一紧,此时方才察觉到真正的可怕之处。目光不由再次落到飞灵上神手中的黑色药丸,有些惊恐地问道:“上神之前所说的这药不过是为我解决麻烦,意思竟是要解决掉我腹中的孩儿?!”说着双手不由自主地都放在身前将自己的小腹护紧。
飞灵上神眼中露出为难之色,接着解释道:“你这孩子并非纯正的神族血脉,而且混乱了嫡神之血,是绝对为神界所不容的。此药不过是将那部分嫡神血脉分离出来,让它留存于神界圣地之中。原本身为母体的你是要接受额外的惩戒之刑,但念在当年你在曲云峰上也曾拜在众神门下,也算是同神族有些情分,故而本神网开一面,只要你服药之后便直接放你走。”
玄梦昔听到飞灵上神这番话,忽然轻声地冷笑起来:“原来竟是这个孩子护我活到至今,不然我早在天玑殿,不……应该是早在妖界中便被胥凤帝后给秘密解决掉了吧。”玄梦昔说着,转头望着飞灵上神,接着同他说道:“这孩子乃是我和伏宸的骨肉,若要算起来也算是胥凤帝后的亲孙儿,她怎会狠心如此。若她只是要针对我也罢,因为我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外人,是生是死皆是无妨。但是她怎会忍心置自己的孙儿于死境……”
说这番话的时候,玄梦昔的胸中不免有些愤愤不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飞灵上神的表情却极是沉着,淡淡地应道:“小昔姑娘,你并非神族,自是不懂得神族的天训。你如今觉得你腹中的孩子是伏宸太子的血脉,是胥凤帝后的孙辈,但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在诸位神衹的眼中并不这样认为。他们会认为你这孩子只是一个孽障,即便你侥幸逃脱让这孩子出生并存世,我保证这孩子依旧是没有活路。与其那样的话,还不如趁着还未成型趁早了结掉,你们彼此都少些痛苦。”
玄梦昔眼中有些黯然,她的确是不懂神族,也不明白什么天训。都说神族乃是天界正途,魔族才是歪道。但走在那样一条无情无意的正途之上,他们神族所谓的道义与血性何存?原来所谓的正并非都是坦荡之途,所谓的邪也并非是全然的恶。有些时候,魔界倒是比神界更是有人情味道。
“上神,那如今我腹中的这个孩儿在你看来究竟算什么?是孽障还是无辜?”玄梦昔虽是明知答案,却依旧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
毫无疑问,飞灵上神也是众神衹之一,而且是整个神界的法度戒尺,他的看法自然是与其他的神衹一般,又怎会有什么意外。这话问出口之后,玄梦昔自己也觉得有些多余了。
可玄梦昔的这话却让飞灵上神怔了怔,其实他并没有玄梦昔想象的那么的不近人情。从前他或许与那些神衹们如出一撤,但是自从他看到玄梦昔平安归来之后,他心中其实对这神魔之间绝对的水火不容有了些许的动摇。都说入魔之后便不复从前,可他的徒儿紫麒麟竟然能够轻易将玄梦昔放回,证明从前的他纯良之性依旧在,并非如同传言中的那般一入魔道便是毁神灭心。
紫麒麟全然成魔之后都并非是恶到极致,那么一个小妖与神族的混血孩儿,又怎会那般的不堪?如今飞灵上神的心中,其实是非常同情玄梦昔的,也觉得她腹中这个孩儿很是可惜。
但是身为神族法度戒尺,却不容许他违背天训。故而他也只能给予她同情,并在不违背天训与神规的前提之下,给她行一些小小的方便而已。比如说按照规定,押解进入神界圣地之人必须全程用结界封闭,而飞灵上神却在进入天曲神山之后便将困住玄梦昔的结界解除掉了,让她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
然这些小事情,却对玄梦昔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所以不提也罢。飞灵上神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接着悄悄隐去。只是冷静而平淡地望着玄梦昔说道:“小昔姑娘,无论我怎么看,都无法改变什么。所以我的看法并不重要,你的选择才是重要的。你确定依旧要选择悬瀑水牢么?”
听飞灵上神这么说,玄梦昔也毫不犹豫地坚决说道:“是,原本我要选择的就是悬瀑水牢,而今既是身为一个母亲,我更不会去选择用自己孩儿的性命还换取自己的苟生。”
玄梦昔说着,低头望着自己的小腹,手轻轻覆在上头继续说道:“既是我的孩儿,就该是要与我一并生死与共。若是受不得这份苦,那便不是我玄梦昔的孩儿。”
飞灵上神眼中微动,似乎有些被玄梦昔感动,却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姑娘原来姓玄?这姓在妖界倒是少见。姑娘祖辈是何处?可有修仙入神之人?”
“小昔乃是后天炼就的血妖,不知祖辈何处。姓氏也是血妖*手拈来,并无什么传承和出处。”玄梦昔不想再多生事端,便随口搪塞着飞灵上神。
“血妖?”飞灵上神稍稍迟疑,却并未对此多加纠结和盘问,只是对玄梦昔说道:“姑娘心意已决,那便随本神去往悬瀑水牢吧。”
玄梦昔往前几步走到门外,头顶上方承载着帝宫别苑的三座悬浮山隐隐可见。朝外头望去,雪兰的杏花林远处,连接着绯红如云绵延百里的桃花。再远处是那苍翠的天曲峰,她仿佛听见了两峰之间的天曲山涧之中山泉奔流的叮当之声。
飞灵上神跟着上来,站在玄梦昔身后说道:“本神也不对姑娘用什么束体结界了,咱们就这般走过去吧。一路上姑娘也好好再瞧上一瞧这天曲神山的草木云雾和诸多景致,这一旦入了悬瀑水牢,便再无天日了。”
玄梦昔忽地释然笑笑,很是轻松地说道:“上神真是悲观,我倒是觉得,我很快便能再见着这些景致,说不定明年的天祭大典之上,便会有我的身影呢!”
见玄梦昔竟是这般乐观,飞灵上神也觉得没有必要将自己的心情搞得这般沉重。即便是死路,能轻松地送她上路,能留下一路的欢笑而非痛苦,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也是,这笑着也是死,哭着也是死,为何不让自己多快乐一刻呢?
天曲神山天柱峰山腰,那一条飞流直下的银色瀑布如同九天旋舞后舞姬遗落在山间的一管水袖,飘逸中带着柔软而阴冷的凉意。纷纷扬扬地水雾扑溅到面上,令人远远地便觉得莫名地肃穆与凝重。
站在这悬瀑水牢之前,玄梦昔收起了笑容,转头对飞灵上神说道:“上神,小昔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上神能否应允?”
飞灵上神知道玄梦昔既是能心甘情愿地随他到此,便不会耍什么花招,更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直接点头道:“姑娘请说。”
玄梦昔眼中生出了些亮晶晶的水雾,侧了侧脸对飞灵上神说道:“请上神在方便的时候替小昔转告伏宸太子,小昔如今得胥凤帝后引荐,拜在您的门下闭关修习成神秘术。待修小昔成神之日,便是与他再见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