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们整理行装准备去坝岩村,车就暂时放在村里。村里人都来送行,一直把我们送到山下,给指点了路径,然后才分手。
我们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登上一座大山的山顶,都张口气喘,心跳得厉害,两个耳鼓都胀开,轰轰作响,原来有点高山反应,这里海拔太高了。往下俯视北盘江,就像一条灰黄色的带子一样蜿蜒在崇山峻岭、陡壁峡谷之中,两边的山高峻陡峭,直冲云天,白云在山顶和峡谷间缓慢漂移,让人心胸开阔,荡气回肠。
“这里风景真美啊,”大块头喘着粗气说:“北盘江好大的河流。”
“当然,全长440多公里,流域面积2万6000多平方公里。”芮成栋也用力喘息着说:“你们知道著名的黄果树瀑布吧?那就是北盘江支流打邦河上的著名风景名胜。”
贵州的山高峻陡峭,所谓的“路”根本就不是人走的,有的地方恐怕连山羊都跳不上去,还有很多溪流峡谷,好歹峡谷上有索桥,勉强能通行,索桥下面都是奔腾的激流。
我们走得还算顺利,除了有点高山反应之外还没遇到什么太大麻烦,只是让不知名的毒虫叮了不少大疙瘩,又痛又痒,只能抹药膏顶着。走了两天,中间还在一个废弃荒村的破木楼里过了一夜。到了第四天上午,终于翻过一个山岗,看到一条河流,两边山坡上都有水田和茶园。
怀恒沙一指:“宇教授,到了,那条南搭河,边上的那个村寨就是坝岩村。”
“太、太他妈难走了!”耗子都累得快虚脱了:“怪不得这里不通邮,这么偏远闭塞的地方,怎么来啊……累死我了!”
“耗子,你你你就别叽歪了,快点走,下山,在山顶上我快憋死了。”大块头用猎枪拄着地,呼哧呼哧地猛喘。
我们下了山,在密林中的小路上穿行,估计快到山底了,前面一片开阔地,出现的小村落,只有一条路,两边零零落落的几间木头房屋,破败不堪,静悄悄的没人。
我们走进村子,一点人声都没有,耗子疑惑地说:“这里是坝岩村?不对吧?怎么不像有人住的地方呢?”
“不是,这里不是坝岩村,还没到。坝岩村就在河边上,这里离那条河还得七八里路呢。”怀恒沙说。
“那这是哪里?好像是个废弃的村子。”大块头有点紧张地端起猎枪:“人都被妖怪吃了?”
“别胡扯!”我说:“这间房子进去看看。”
我们走进一间房子,里面没有什么桌椅板凳,而是放着几口破败的棺材。我们吃了一惊,急忙退出来。又进入一间房子,里面也是几口棺材,有的都破了。一连进了几间房子,里面只有棺材,时间好像很久了,只有一口棺材里有一具已经看不出样子的尸体,大部分都是空的。最后进入一间更大的房间,里面放了更多的棺材,有的棺材盖子扔在地上,凌乱得很。
“怎么回事?这里好像是放死人的地方……”耗子惊异地说。
“我知道了,这里是义庄。”芮成栋说。
“什么叫义庄?”
“是这样的,贵州这里比较偏远,但是因为物产丰富,到这里来作生意的人很多,尤其有不少外地人喜欢到一些偏僻的地方去收购药材等山货,运出去就能卖大价钱。也有些人为了谋生来到这里,所以这里外乡人很多。可是这里地理和气候与众不同,好多外乡人水土不服,生了疾病死了,他们不愿意埋葬在这里,想把尸体运回乡去,当地人和外乡人就联合建了好多义庄,外乡人死了之后不下藏,而是装在棺材里放在义庄里,然后派人捎信给他们的家人,让他们的家人来认领。这种风俗川、黔、湘、桂、赣一带偏远地区都有。”
“老天,这么偏远的地方怎么把死人运出去。”耗子摇头咂嘴。
“赶尸人!”芮成栋说:“赶尸人就是专门做这一行的,他们会用法术把尸体给赶着走出去。解放前赶尸人很多,专门从事运尸体的职业,不过这些年已经不多见了。”
“芮先生见多识广啊,受益匪浅。”我说。
我们正说着,突然听到一口大棺材里有动静,“咚”地一声,我们都吓一跳,接着看着那棺材的盖子慢慢打开了,我们还没反应过来,里面呼地坐起一个人来。
我们都魂飞魄散,耗子大叫一声:“诈尸了!”
大块头端起枪来就要打,被我一把按住:“别开枪,是人!”
那的确是个人,蓬头垢面,一身破衣,让人惊异地是他还戴着一副眼睛,一个镜片碎裂了。
他看见我们,他大叫了一声:“啊……”接着又惊恐万状地喊叫着什么,腾地跳出棺材,象受惊的兔子一样蹿出门外。
“站住!”我大喊了一声,跟着追出去,可是那家伙跑得比兔子都快,闪了几闪就钻进密林中去不见了。
“这是什么人?像个疯子!”大块头说。
“你们看他穿的衣服,黑色窄袖且镶有花边的右开襟上衣,象彝族人的传统服装,他喊得也好像是彝语,说‘别杀我、别杀我……’”芮成栋说。
“疯子?”我疑惑地说:“九发主任说他们村里发生事情的那天村来就来了个疯子,是不是他?”
“不知道啊!九发不是说他被怪物吃了吗?”怀恒沙说:“咱们又没见过,他跑了。”
我想了想,说:“不管他了,咱们先去坝岩村。”
“妈的,受了一场惊吓!”大块头嘟嘟囔囔地骂着:“这个死东西竟然跑到这里的棺材里睡觉,真疯得够呛了!”
我们出了义庄,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林间小路往前走,可以看到在树林外面也有好多水田。足足走了一个小时,已经看到南搭河了,前面果然出现了一片依山而建的村寨,就是坝岩村了,成片的木楼,人口似乎不少。
我们进了村口,发现这里的气氛不对,靠河边的一边用木头和石块垒起了高高的围墙,在村口路边的两侧,各竖着一座用竹子制作的箭塔,上面排满了削尖的竹子和木棍,有的上面还按了铁箭头。
村民看见我们进村,立刻围上来问这问那,原来这里已经好久没有外人来过了。
我说要找村主任,村民们都不吭声了,我奇怪地问:“怎么了?村主任在哪里?”
一个村民说:“死了,一家三口,包括他婆娘,一夜之间都死了,连尸体都没有,只剩下两个小女儿。”
我大吃一惊,突然想起了恒在先,我说:“村主任是不是姓恒?”
“嗯,对,现在他的二儿子在家。”
我让村民带我们去恒在先家。原来他家就在村口不远的地方,一座木楼,木楼有些地方是新木头,才维修过不久。
在门口,一个老乡高喊:“先林金,有人找你啦!”
不一会儿,从木楼里走出一个小伙子,20岁左右的样子,个子不高,但很健壮,皮肤黑黑的,五官端正,浓眉大眼,样子还算英俊,一身黑色苗族服装,打着赤脚。身后跟着两个小女孩儿,一个十多岁,一个七八岁。
他出来一看见我,顿时呆住,惊得嘴巴张得老大,似乎有点不相信:“宇、宇教授?天哪,您怎么来了?”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恒在先无疑了。
我笑了笑:“恒在先同学,我受人之托,看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