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进了巡捕房了?”
荣淑躺在床榻上做着指甲,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记者们都去了吗?”
“北平一带报社都去了,天津各大报馆也都通知到了。”
“很好。”
荣淑抬起手掌,看着刚刚做好的艳丽的蔻丹,扬唇笑道:“散点好处下去,请记者们好好写一写荣音的罪行,务必要把她杀人的罪名坐实。”
这次,她一定要荣音身败名裂!
陆卿卿坐在火盆旁,看着手中红槐死时的照片,微蹙了下眉,“你真觉得这次能扳倒荣音?你别忘了,她和韩家交情匪浅。”
“那又如何?韩总探长就算想要包庇她,也堵不住天下的悠悠之口啊。”
荣淑胜券在握,眼底折射出冰冷的光芒,“人言可畏,她既然搞臭了我的名声,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搞臭她的名声。反正我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可她呢,少帅夫人,医学博士,身上背着那么多光环未必是好事,登高者必然跌重。我倒要看看,段寒霆这次可否会为了她与全天下为敌!”
荣音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既然那些东西她得不到,那么她就要一点一点地毁掉。
既然她不好过,那就让大家都不好过吧!
……
外面风云迭起,荣音在巡捕房倒是悠闲。
有韩晓煜的吩咐,众人自然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生怕怠慢了她,反倒是荣音有些不好意思,主动给前来送饭的警员看起了病。
医者仁心,她既然看出病症就忍不住想要嘱咐两句,结果这一看不打紧,警员们陆陆续续地借着送饭送水的机会进来探病,渐渐的人越来越多。
“荣医生,我最近总是觉得胸闷气短,好像是石头压在胸膛上似的,总让我喘不过气来,你说我是不是得绝症了……“
“荣医生,我吧,最近老胃疼,也吃不下饭去,吃点什么就吐什么,难受得紧,您看看能不能给我开点药,最好是便宜又管用的。”
“荣医生,真不好意思,最近我内人身体出了点毛病,脾气很暴躁,动不动就朝我吼,有时候都直接动手了,你说她那么暴躁,是不是更年期了?”
“……”
段寒霆赶到的时候,就见外面连个值班的人都没有,里面却是叽叽喳喳的,都围堵在荣音的班房门口,七嘴八舌地喊着“荣医生”。
段寒江见状不由一笑,“合着嫂子成了巡捕房的吉祥物了。”
段寒霆薄唇一抿。
他也很是无奈,不知道为什么荣音甭管走到哪里都招人喜欢得紧。
不过也正常,西医在这年头本来就是稀缺的存在,老百姓想进大医院看病很难,一来没钱,二来没路子,寻常人到医院找荣音挂号看病都得排上几天,如今人都到这里了,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不得趁此机会把能看的病都看了,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大家都心照不宣,荣音在这里面,待不久。
再加上荣音长得漂亮,人又温柔没什么架子,没过半天便俘获了巡捕房上上下下的“贼心”。
“咳咳……”
几声轻咳,让聒噪的众人纷纷噤声回头看去,见段寒霆到了,不禁心神一凛,纷纷打招呼,恭恭敬敬地问候,“少帅。”
赶紧做鸟兽状四散而去。
荣音手搭在桌上,看着段寒霆轻轻一笑,“你一来,就打扰我做生意了。”
“无偿看病,这不叫生意,叫慈善。”
段寒霆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敲,荣音吃痛,佯怒瞪了他一眼,“大家都对我照顾有加,公然走后门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帮大家看看病了。”
她说着,这才看到跟着他一起进来的段寒江,一愣,拧眉道:“老五怎么也来了?准新郎来这种地方多晦气啊,赶紧走。”
段寒江倚在门口,吊儿郎当地笑道:“我也不想来,可没办法,婉瑜都快吃了我了,跟我可劲儿闹让我把嫂子捞出去,我们婚礼你可不能缺席。”
“我也没曾想突然间出这么一档子事。”
谈到这里荣音也不由有些愧疚,抬眸对段寒江道:“你回去告诉婉瑜,让她别担心,你们的婚礼,我无论如何也会参加的。”
“有哥在,我不担心。”
段寒江朝段寒霆看一眼,露出一个坏笑。
段寒霆冷冷朝他扫了一眼,“那么多废话,赶紧办你的事,我们一会儿还要出去办正事。”
荣音一怔,“出去?去哪儿?”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她怎么能出去呢?还是说事情已经查清了?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来,没等段寒霆回答,段寒江先急不可耐地将手中的盒子拎到桌子上,“先别管别的了,嫂子赶紧试试裙子,这才是正事呢!”
“裙子?”荣音有些跟不上他们的脑回路,“什么裙子?”
“礼服啊。”
段寒江上前将缠绕的丝带解开,一件十分漂亮的蓝色洋裙亮于眼前,“婉瑜亲自为你挑选的,让你婚礼上穿,赶紧试试看合不合适。”
荣音都惊了,竟然让她在巡捕房的班房里试裙子。
段寒霆将人都赶出去,关上门,帮荣音一块穿那精美却繁琐的礼服,一边往她收着腰身,一边赞道:“夫人真是天生的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这里没有镜子,荣音也看不到自己穿上之后是什么模样,却也不是特别在意,毕竟婚礼上最漂亮的应该是新娘,她打不打扮无所谓。
段寒霆一脸欣赏地看着她,荣音却完全惦记着另一桩事,“你刚才说要带我出去,是真的?”
“嗯。”
将她把试好的礼服再脱下来,他低声道:“我让人把红槐的尸体看了起来,那法医口口声声说红槐是因为纵欲而死,可我看着不像,我怀疑那个法医可能是被人收买了,也让人看押了起来,医学上的事情我不懂,想着还是让你亲自过去看看。一会儿让雷震留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带你出去。”
“雷震?”荣音一拧眉,“你该不会,想借机金蝉脱壳,让他留下来帮我顶罪吧?”
段寒霆一愣,“呦,夫人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不行。”
荣音板下脸来,“我不同意。”
段寒霆严肃道:“我问过雷震了,那迷情香是由他的手给红槐灌下去的,如果实在无法洗脱你的罪名,那就只好让他来顶罪了。”
荣音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你知道,我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迷情香本来就是我命令雷震给红槐灌下去的,若真是因为如此红槐才死了,那她的命也由我自己来赔。”
她一字一句,说的不容置喙。
雷震站在外头,听的清清楚楚,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几分动容。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段寒霆轻叹口气,摸了摸她冰冷的小脸,“你的脾气我了解的很,所以从一开始就打消这个念头了。不过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荣音看着他冰冷又坚定的神情,心中一震。
他了解她,正如她了解他。
她知道他不可能让她死,可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恐怕他会孤注一掷,临时拉个替死鬼代她赴刑场,为了不连累无辜性命,她只能尽快自证清白。
“时间有限,咱们马上就走,韩晓煜在外头等着接应。”
段寒霆从包裹里掏出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给荣音披上,将人整个人都包在了里面。
荣音还是有些不安,“就这么出去,合规矩吗?”
段寒霆看着她,淡淡一笑,“在北平,我就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