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东郡的防御主将上,杨元庆一直在考虑最优人选,作为河东主将,首先是要稳重,其次则要有名气,能震得住关中唐军,使其不敢轻举妄动,杨元庆先想到的是秦琼,但秦琼虽然稳重,但名气不够大。
这样一来,来护儿便成了最佳人选,他是隋朝老将,在军中极有资历,无论权谋兵法,都是上佳人选。
唯一的遗憾就是年事已高,不过杨元庆不需要他征战,只要他能替自己守住河东郡,那就是天大之功了。
“楚王殿下来得好快!”
来护儿笑呵呵迎了上来,在马上抱拳施礼,“殿下一路辛苦了。”
杨元庆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急问道:“莫非太原有消息传来?”
来护儿点点头,”昨晚半夜太原传来急报,让我转告殿下,有一个好消息。”
“可是三万突厥骑兵的消息?”
这是他最关心之事,楼烦郡和太原郡除了太原城未受损外,其余县城皆被破坏焚烧殆尽,死亡上万人。
这令杨元庆极为恼火,他临走前着令李靖和秦琼,联手歼灭这支突厥军,所以来护儿提到好消息,他首先便是想到此事。
“正如殿下所想,就是三万突厥军之事,他们听说马邑突厥兵败,便从井陉转道河北,卑职估计他们是想去辽东,太原急报上说,秦将军率两万军堵住了井陉关,侯莫陈乂将军率军一万,扼住了东面的土门关,这样便将三万突厥军困在井陉之内。”
这个消息令杨元庆大喜,他立刻回头令亲兵道:“立刻发鹰信去鄯阳县,命李靖再向土门关增援一万军,务必将突厥人困死在井陉内。”
三万突厥军被困井陉,迟早必亡,搬去了杨元庆心中的一块大石。但此时,他更关心的是关中和洛阳的情况。
“走吧!去城内再详谈。”
一行人加快马速,向河东城疾奔而去……河东郡衙议事堂内,杨元庆的亲兵们很快拼出了关中地区的沙盘。沙盘只有一丈大小,分解为十六块,便于携带。
杨元庆站在沙盘前,凝视着关中地形,却在聆听来护儿关于洛阳战况的汇报。
“洛阳战役打得很惨烈,二十万唐军连续三天攻城,死伤至少数万人。但城池还没有攻下,听探子说,王世充逼迫全城男女皆上城防守,又在城头上浇水,使城墙光滑无比,唐军很难攻城。”
杨元庆微微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王世充很善于打仗。不过……他最后还是会守不住。”
这时,旁边新任河东郡太守魏征起身施一礼道:“王世充待民残暴,百万人的大都最后凋零破败。他在洛阳是民之不幸,殿下何必为他伤感?”
杨元庆看了魏征一眼,笑了笑,“我不是为他伤感,若是我攻下洛阳,我也会杀他平民愤,魏太守不必想得太多。”
不等魏征再说话,杨元庆便对来护儿道:“不提洛阳了,来将军说说关中和长安的情况。”
来护儿取过木杆指向长安道:“现在唐军倾巢而出,蜀中和荆襄几乎无兵。不过长安还有一万羽林军和一万金吾卫,另外,在潼关和蒲津关还有五千守军,由蒲津关守将王长谐和潼关大帅李神通率领。”
杨元庆眉头一皱,“李神通怎么在潼关当大帅?”
来护儿冷笑一声道:“听说只是临时兼任,李神通准备出任洛阳留守。现在潼关等唐军攻下洛阳,他就要上任了。”
杨元庆沉思片刻,毅然道:“那就今晚出兵,夜袭蒲津关……入夜,空气清晰而寒冷,一轮孤月挂在深蓝色的夜空,星辰寥寥,清冷的月辉撒在大地,雪月相映,使大地变得格外清亮,宽达十几里的黄河早已冻得结结实实,厚厚的白雪覆盖在河面,没有人走过的踪迹。
自从银钱事件后,唐朝已经断绝了和隋朝的贸易往来,严禁商人过河,也不准河东商人进入关中,再加上战争持续不断,使得隋唐之间几乎断绝了往来,偶然会出现的人影,大部分都是两军派去的探子。
在清冷的月光下,一支约万余人组成的骑兵队正在河面上疾速踏雪而行,直向对岸的蒲津关进发。
蒲津关是秦晋之间的一道险关,也是古渡口所在,蒲津关以北的黄河两岸皆是悬崖峭壁,也就是著名的秦晋大峡谷,或者再北上两百余里,可以从禹门渡过河,然后沿驿道南下。
但走禹门渡,时间上已来不及,隋军只能从蒲津渡入关中,离蒲津关还有七八里时,杨元庆手一摆,队伍渐渐停止了前行,从河面向西望去,已经隐隐可以看见西岸黑黝黝的山体轮廓,蒲津关便矗立在两边的悬崖峭壁之中。
杨元庆远远凝视着关隘,他在等待着前锋的消息……
月光下,一支商队无声无息地上了渡口,沿着斜缓的山道向一里外的蒲津关而去,商队约两百余人,牵着三百多匹毛驴和骡子,满载着箱笼草包等各种货物,几匹毛驴上打着旗帜,旗帜上写着‘蒲南商行’四个字,看得出这是一支规模很大的商队。
为首的商人叫做张元重,是河东郡的商人领袖,体重足有两百斤,又高又胖,走路都困难,必须坐在乘舆上,由四人抬着他,在他左右各跟着一人,正是罗士信和程咬金。
程咬金一脸阴沉,这种诈关之事是他的拿手好戏,现在却让他为副手,而让一个肥胖的商人来诈关,夺了他程咬金的功劳,着实令他不爽,若不是罗士信在旁边,他早就掏个冰窟窿把这个胖商人扔进去。
张元重能感受到程咬金的敌意,他心中忐忑不安,便对另一边的罗士信陪笑道:“现在唐朝禁止隋朝商人入关中,但上有禁令,下有对策。生意还是要做,只是白天不能走,必须晚上过关,付一笔过关费。守军就会放过去,所以这些守军都抢着晚上当值,就是这个缘故,这里面油水很大。”
罗士信看了一眼程咬金,笑着安抚张元重道“张东主不要有什么担心,殿下请东主帮忙,自然不会亏待你。有殿下替你做主,别人不敢把你怎样。”
程咬金翻了翻白眼,这是在说他呢!他想扔几句狠话撑撑面子,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住了,前面已经到了蒲津关。
两边山势遮住了月光,投下了巨大的黑影,使关隘前变得有些昏暗。看不清城头上的情形,黑暗中只城头上有人喊:“是什么人?”
商队停止了前进,张元重从乘舆下来。在两名随从的扶持下走上前道:“城上是哪位将军当值,是马校尉还是丁校尉?”
这时城头传来另一个粗犷的声音,“我是丁滔,下面之人是张东主吗?”
张元重往来蒲津关几十年,大家早已很熟悉,张元重连忙笑道:“正是在下!丁将军,今晚能否行个方便?”
城头上有人探身出来,是一个身材极高之人,他看了半晌道:“张东主,有点难办啊!朝廷昨天刚下了旨意。要求严查过关之人,超过五人者,不准过关,你要是早两天来就没有问题了。”
旁边程咬金大急,他刚要说话,罗士信却一把拉住了他。只见张元重不慌不忙笑道:“丁将军也知道前两天下了大雪,哪里出得了门,好容易等大雪停了,这才急急赶来,再不开张,弟兄们都要喝西北风了,丁将军,还是请帮帮忙吧!”
城头上之人沉默了一下,又道:“张东主,不是我不肯帮你,大家打交道已经十几年了,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我理解你的难处,可我的难处,你也要理解啊!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放你过关,你说万一被上面查到,丢这个卑官还是小事,说不定还要掉脑袋,你看这件事……张元重呵呵一笑,“那过关费就再加两成吧!”
程咬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讨价还价,自己还真不懂这些商人过关的规矩,他心中的不满顿时消了,若让他来诈关,还不一定成功。
城头上军官似乎嫌少,又道:“这次非同寻常,加三成。”
“加三成的话,我的利润就没了,丁将军让一让吧!”
“谁不知道张东主的货都能卖高价,几倍的厚利,张东主也要让我们这些小兵喝点稀粥吧!”
“那好吧!就三成,不能再多了。”
双方讨价还价,达成了协议,很快,蒲津关大门缓缓开了,张元重回头给罗士信使了个眼色,罗士信握紧了藏在骡背上的铁枪,牵着骡子率先走进了蒲津关,商队加快速度,陆续进入了关隘,忽然,城门内传来一声惨叫,随即关隘内爆发出一片喊杀声……数里外,杨元庆依然在耐心地等待着消息,他有备用方案,如果诈关不成,那就只能强攻了,其实也并不是攻打不下,只是要费些周折,还会有伤亡,杨元庆现在实在不想再有伤亡。
就在这时,有士兵指着关隘大喊:“殿下,有火光了!”
杨元庆也看见了,蒲津关城头一片火光,他当即下令道:“全军出发,杀进蒲津关!”
一万骑兵骤然发动了,马蹄如雷,疾奔向黄河对岸,不多时,一万隋军骑兵杀进了蒲津关,冲进了关后的敌营内,守将王长谐仓惶脱逃,逃向潼关报信。
拿下蒲津关,隋军并不停留,继续向西疾奔,三更时分,隋军从兴德津过了渭河,一万隋军骑兵在杨元庆的率领下,风驰电掣般向长安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