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景生带着一个班的弟兄,一路沿着墙根的阴影隐蔽前行,突然,他一扬手臂,身后十个士兵都停下了,立刻蹲低下去。
前面就接近村北口了,好几个清兵猫着腰跑动着,有的提着子弹盒子,有的抬着伤员,有的搬炮弹。这些清兵看上去训练很是有素,除了伤员的惨叫、呻吟外,没有一个人大呼小叫。但是,每个人都显得很紧张。村外的远处,大喇叭喊着话,照明弹一颗接一颗地从头顶上降落,把这好一大片都照得雪亮。
田景生本打算借着黑暗,带着手下悄悄接近、杀个出其不意的。现在看来,这倒霉的照明弹打个不停,反而在给自己帮倒忙,靠近一点就很显眼。
田景生盯着其中一个搬炮弹的清兵,看他把炮弹送到哪里去。
几分钟内,那个清兵搬着炮弹来回跑了三趟,都是从一间牲口棚、搬到十几米外的半堵残墙后面。那半堵残墙后面是一团阴影,阴影中影影绰绰有个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就像一头蛰伏的老虎。
突然,那团大黑影的最顶部突然动了一下,原来是个人影,正在弯腰跟下面的人说话。田景生判断那团大黑影是一辆清军坦克,顶部的那个人影是车长,正在露出炮塔顶,亲自观测村外。
田景生端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片刻,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身后一个声音小声说道:
“班长,不如咱一人一颗手榴弹扔过去,起码能引爆炮弹,准能连坦克带人都给端掉!然后咱就从这个空档冲出去,到村外和大部队会合!”
田景生回头小声骂道:
“你想死了!光看见坦克了,机枪点在哪儿,看见了吗?就这么跑出去,非得全让打死不可!等着!”
身后的士兵一缩头,不吱声了。
突然,另外一个士兵又小声喊道:
“班长!机枪在那边,在右边!”
田景生顺着他手的方向望去,只见小土路对面,一座瓦房顶上,几片瓦被炸得掀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茅草。茅草中间露着黑乎乎的一大块空隙。突然,里面有一丝金属反光掠过。
“啊,蛮会找地方的嘛!”田景生一阵放松,小声笑道,“那里不容易发现,还能俯瞰整条进村的道路。那个角度从村外看不见,只能看见进攻士兵被打死在土路上,却看不到子弹是从哪儿打出来的。”
随后,就看间一个清兵提着一盒子子弹,猫着腰,小跑着绕过那间房子,不知从哪儿送上去了。
“好,先占领机枪!”田景生脑子中立刻有了计划,他当机立断道,“你们谁会用机枪?”
“我会!还有他也会!”一个士兵小声回答着,一边把后面的一个兄弟拉过来,“班长,我俩是一个机枪组的!”
“会用马克沁水冷式的吗?”
田景生问道。那个清兵提的是弹链盒子,那就是重机枪。而清军的重机枪就是马克沁。
“没用过,”那个机枪手小声答道,“不过想来差不多。”
田景生心想,也只能如此了。他点点头:
“好,你们俩,还有你们俩,你们四个都跟我走,我们去抢机枪!另外六个留在原地,听到上边的机枪一响,马上把手榴弹都扔到坦克那边去!爆炸过后,大家一起往村外冲!都明白了吗?”
身后的士兵都点点头,紧张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候,送子弹的那个清兵又出现了,手里空了。想必是已经把子弹送上去了。
“好……准备……”
田景生盯着那个清兵,看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便握紧了冲锋枪,往后一招手,带着四个弟兄蹑手蹑脚地往土路对过摸去。
刚摸过土路,突然他又一扬手,触电般地卧倒在地。随后,身后四个弟兄也都“呼啦”趴在地上了。
那个清兵刚消失,又冒出来了,手里拎着一只手提式铁皮油桶,沉甸甸的,快步往这边跑来。
田景生暗骂了一句,盯着那个清兵,瞅准机会一扑而起,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撂倒,紧接着身边四个弟兄一拥而上,接过油桶,没让它落地发出声音,同时把这个清兵死死按在地上。田景生拔出匕首,一刀把他宰了。很幸运,全过程都没发出什么大声音。
几个人把清兵尸体拖到瓦房的阴影下。然后,田景生提过那只油桶,拧开盖子闻了闻,里面是水。果不其然,是给上面的机枪送的。水冷机枪,必须准备充足的水。
田景生很高兴,这真是瞌睡碰到了枕头。他提着这桶水,一招手,带着四个弟兄,蹑手蹑脚摸到瓦房后面,找到了门,闪身进去。
头顶上是木板,木板上“咯吱咯吱”的,有人在动,还有人小声说话。还有香烟味儿不断飘下来。
田景生打了个手势,让身后弟兄做好突袭准备,然后自己提着水,大摇大摆扶着木楼梯往阁楼上走。
上边一个清兵靠着木柱子,抽着烟,身心疲惫地扭头问:
“口令。”
口令?田景生吓了一跳,没想到还有这码事。他随手说道:
“送水送水。”
随即把水桶一放,三步并两步跳上阁楼,抄起冲锋枪一阵猛扫,顿时枪声中惨叫连连,至少有两个人直接栽倒。身后另外四个士兵也一股脑儿冲上来,一起扫射。借着冲锋枪闪光,田景生看清了,小阁楼上一共四个清兵,两个已经死了,另两个趴倒在地,正在摸枪。
他的冲锋枪弹匣打光了,情急之下抽出手枪,“啪啪”两下,把另两个也结果了。全过程最多十秒钟。
“停火!停火!”田景生挥动手臂高喊着,然后指指地上的重机枪,“快!”
两个机枪手立马扑上去,一个抱住机枪,另一个捧起弹链。他们发现,这个视野真是绝了,不但俯瞰整条路,还把对面矮墙下的清军坦克俯瞰进去了。
主射手一摸枪身,又是一拉枪击,发现和啄木鸟原理差不多。几秒钟后,这挺笨重的水冷机枪就“哒哒哒”的响起来了,火线直接冲着对面的坦克扫过去。
那团大阴影上顿时火花四溅,周围惨叫连连。但是,坦克也鸣叫起来,炮塔转动着往阁楼指过来。
但是这时候,瓦屋下面埋伏着的六个士兵听到机枪声,立刻一起扔手榴弹。六颗手榴弹落到对面坦克周围,相继爆炸。坦克巨大的身影淹没在一连串爆炸中,炮塔后面也窜起了火苗。
随即,更大的爆炸响起来了,坦克旁边几颗炮弹爆炸了。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坦克成了一团大火球,紧接着内部的炮弹也接连爆炸。大火球夹着浓烟腾空而起,半个炮塔都掀掉了。
……
楼下一团欢呼,阁楼上也一团欢呼。田景生骂道:
“叫个屁,快跑!”
也来不及走楼梯,就从屋顶的破洞钻出去,沿着坡屋顶滑下去,跳到地下。后面四个士兵也学着他的样子,鱼贯钻出,跳到地下。一个班的人又集合在一起了。
身后的清兵已经喊叫起来了,“啪啪”的开枪,子弹尖叫着从头顶擦过。田景生喊道:
“跑!手榴弹掩护!”
十颗手榴弹一窝蜂地往枪响的大致方向扔去,爆炸顿时响成了一片。借着爆炸和黑烟的掩护,一个班的明军拔腿就往村外狂奔,一口气奔出了好几十米。
照明弹的照耀下,村外明军在下令开火之前,总算看清了他们的制服,算是没有一梭子把他们都毙了。
这一班人一直跑到一辆坦克旁边,都坐倒在地,大喘粗气。一大堆明军士兵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刚跑出来的一班人也七嘴八舌地说。片刻后,坦克连的连长过来了,把田景生拽到一边。两个人几句话就沟通清爽了。
坦克连长立刻跳上指挥车,抓起耳麦命令一个坦克排、外加一个装甲步兵连立刻发动,就从这个爆炸的地方攻进村子。
现在,清军防御总算被田景生他们打开了一个缺口。
……
十几辆坦克和装甲车吼叫着,一连串杀进村子,果然没有遭到炮击。而且这个方向连机枪都没有了。不一会儿,村子里好几处都热闹起来,炮声、刺耳的机枪声、士兵的呐喊声响彻天际。爆炸的火光一个接一个闪过,大火球夹着浓烟一个接一个腾起。
田景生他们也都抓着望远镜,眺望着村内的战火,估计着战局。现在他们也有经验了,那些大团火球,基本上都是坦克被击毁后升起的。只是,哪些是明军坦克,哪些是清军坦克,就不好说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村内的坦克大战打得很激烈,清军坦克肯定比明军想象的多。
好在这些装甲师士兵都明白,训练时候被反复教导的道理:在复杂的环境——比如夜间、林中、废墟、居民区中,强弱双方的实力会被最大程度的拉平。这时候,拼的就不是谁的火炮更大、谁的装甲更厚,而是谁的训练更好,谁更大胆、更机敏、更果敢。
况且还有一条,这种短兵相接的战斗中,谁手中的武器火力更猛,经常决定谁能胜利。毫无疑问,这些优势都在明军士兵手里。
……
短暂的十几分钟后,战斗基本结束了。整个村子到处都是火光和浓烟,明军士兵们端着冲锋枪,压着残余的清兵俘虏走出村子。
经过清点,占领这座村庄的战斗中,明军共阵亡56人,负伤32人,损失闪电-3坦克6辆,疾风-36装甲运兵车4辆。清军被击毙54人,被击伤65人,生俘154人。
令人惊奇的是清军坦克数字: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明军竟然击毁了巴鲁图坦克10辆、完好缴获巴鲁图坦克5辆!
清军居然足足有一个重坦克连!
这真的让明军乍舌。
还有一组数字:由于这两连清军固守居民区,并且不同意停火、让村民撤出,导致无辜村民死亡37人,受伤28人。
因此,清军还活着的四名尉官都被挑了出来,带到明军师部,准备请示南京,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