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妇女这么一跪,一喊,让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
钟进卫没想到自己竟然享受了电影电视剧中被跪喊青天大老爷,要求申冤的待遇。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不管的。
于是,他也不管有什么状纸不状纸的,直接问道:“你要告谁,有何冤情,可说来我听。”
他想着如果是地方小事,破案之类的,自己又不擅长,就让她去地方衙门好了。最多有自己的关照,地方上不会为难她,也会用心查明真相。
自己来广州,主要是为了粮食和东南亚的事情而来,并没有多少时间耗在民事上面。
可谁知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只见年轻妇人左右两边各牵一个孩子跪在那里,抬起头流泪控诉道:“民妇要状告广州市舶司,告市舶提举司提举孙传庭。”
原本她已经绝望了,民告官,本就是希望渺茫的事情,更何况她要告得还是朝廷高官。
但没想到yīn差阳错,竟然遇到了钦差大臣,而且还是个心地很好的钦差大臣。这又给了她希望,看向钟进卫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她边上的中年大婶听她这么一说,有点担心地站在那里。她年龄比年轻妇人大概要大一倍左右,经历过的事情比年轻妇人更多。知道有的官员在没什么大事时可能会不错,可一涉及到大的事情,就不一样了。因为她常听说一个词:官官相护。
这年轻妇人的话让钟进卫和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告得竟然是广州市舶提举司提举孙传庭。
难道是孙传庭有什么问题?钟进卫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了这个念头。这个职位关系重大,让钟进卫有点紧张起来。
他身子侧向年轻妇人,微微前倾,盯着年轻妇人问道:“所告何事?”
年轻妇人已经豁出去了,钟进卫之前的行为让她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因此,她毫不畏惧,毫无羞涩地对视钟进卫,忿恨地回答道:“孩子他爹为市舶提举司的缉私兵丁,因公殉职,却不发放抚恤金,被贪污了抚恤金!”
钟进卫一听,这才想起来,这年轻妇人有两个孩子,必然是有丈夫。但却饿得如此之厉害,最终偷包子被逼跪酒楼下面那么长时间,她的丈夫却始终不出现,显然是不正常。
可没想到的是她丈夫竟然是市舶司的缉私兵丁,更没想到孙传庭竟然不给抚恤金。如果孙传庭连缉私兵丁的抚恤金都要贪没的话,身为市舶司的提举,就是坐拥一个大金库,监守自盗的可能性将会非常大。
钟进卫想到这里,觉得事情很严重。他没去想这个年轻妇人所告是否属实,因为从她的言行中可以看出来,她应该不是一个信口雌黄,敢无中生有去编一个理由来告一位朝廷高官的人。其实,这种事情要能做得出来,那这人就绝不会是带两个孩子的柔弱妇女。
钟进卫紧皱着眉头,看着年轻妇人问她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孩子他爹是三十五天前没的,家里一下没了收入来源。民妇一直等到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在七天前才去市舶司要个说法,却没要到一分钱。”年轻妇人刚停下来的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地往下流,显然是这段痛苦经历让她又伤心了。
“好,你这事,我管定了。我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就去市舶司一趟。”钟进卫对这年轻妇人点点头,面色严肃地给了她答复。
然后钟进卫转头对顾百川道:“你把这位娘子先安排到隔壁去等候,并传本地的东厂番役前来见我。”
“是,国公。”顾百川答应一声,便让一名护卫领着年轻妇人带着小孩去隔壁,另外又派了一名番役出门而去。
那位中年妇女不知所措的站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钟进卫也注意到了这点,就和蔼悦色地对中年妇女道:“大婶,你先回去吧,今日能为她人抱打不平,可见大婶是个心地善良之人。五两银子,不成敬意。”
于长俭一听,只好又拿出五两九思宝钞,递了过去。
中年妇女一听,脸色一下变得通红,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然后接过五两银子,又是感恩戴德地谢了一番。毕竟五两银子对于一个普通老百姓来说,已经很多了。可以想下,平时连个**蛋都舍不得吃,要去换油盐酱醋的人家,一下多了一百多只大肥**的钱,这算是好大一笔财富了。
中年妇女临出门之时,顾百川已在门口等候,低声吩咐道:“国公到广州的事,暂不要说出去。”
中年妇女连声答应,她非常辛苦地保密到钟进卫开始公开活动之后,才给所有人骄傲地八卦。说堂堂国公都尊称她大婶,还给了她银两。然后把钟进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百年难得一见的青天大老爷。关于这一点,是钟进卫没想到的。
这突然发生的民告官之事,让蔡琳为和黎遂球都目瞪口呆。他们俩人一直在边上静静地听着,看钟进卫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一直等到那中年妇女也出去了,钟进卫转过头来看他们俩时,他们才回过神来,连忙面向钟进卫站立。
“刚才问你们有关从南洋运粮回大明一事,有何需求要提的?”钟进卫的眼睛盯着蔡琳为,因为刚才就是他欲言又止,显然是想说什么。
听钟进卫这么一问,蔡琳为和黎遂球忽然都跪了下去,然后由蔡琳为向钟进卫说道:“国公,学生代表闽粤两省诸多百姓向朝廷请愿,还望国公能转奏皇上,重新启用我大明永乐年间的国策。”
要换成以前的话,他们两人是绝对不会提这个事情的。但最近几年,朝廷的风声已经变了。从一些具体的事情上来看,也具备了改变的苗头。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才跪地请愿。
他们两人刚才在喝酒聊着事情,其实聊得恰恰也是这个事情。因此,钟进卫一问,他们两人一对眼,都想到了这个事情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