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孙家客厅里的熠熠的烛光映照着孩子,也映照着在他旁边的夏雨和孙大宝。孙大宝嘻嘻哈哈地逗着孩子,显得格外兴奋。夏雨在一旁收拾着孩子的衣服。
孙大宝头也不回地:“雨儿,我盼这种日子已经很久了,乡间村落,袅袅炊烟,一壶酒,两箱书,与妻对饮黎窗下,笑看儿童拾落花,人间幸福美满,何过于此啊!可惜……对不起,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甄书记把孩子交给我们,我们现在要好好照顾他……”夏雨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吼叫声。
孙大宝安慰夏雨:“你先坐着,我去看看……”
孙大宝和孙贵刚刚出来,门已经被撞开了。一群穿着杂乱无章的各式服装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母猪龙。
母猪龙左顾右盼地:“兄弟们,这院子也不错,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儿!”
孙贵忙上前:“不敢不敢,勉强度日而已!各位兄弟……”
“混蛋!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和龙大爷称兄道弟?”一手下骂道。
孙贵忙赔理:“是是是!大爷……大爷,我们都是给东家看院子的,东家不在,要不您改天再来?”
母猪龙马鞭一挥,孙贵的脸上已经多了一条血印。
“你凭什么打人?”孙大宝望着母猪龙喝道。
“老子打人还要有理由吗?我们替你们打走了日本人,你身为中国人,不能没点儿表示吧!”
母猪龙的手下吆喝着:“拿钱来,慰劳慰劳我们兄弟……”
孙大宝想说什么,被孙贵拦住:“应该的,应该的,不知大爷……”
母猪龙道:“看你是个爽快人,我也不为难你,就先拿十万块大洋做军饷吧!”
“十万块?”孙贵忙赔笑地,“大爷真会开玩笑,我们就是把这家全卖了,也不值十万块呀!”
“我龙某是知书达理的人,一向是先礼后兵。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怪不得手下弟兄不懂礼貌了!弟兄们,给我搜!吃的,用的,花的有什么拿什么!”
“慢着!”夏雨大喊一声,从后院走出,“夜入民宅,专横跋扈,土匪强盗也不过如此!”
母猪龙一愣,随即笑道:“这……这不是梅子主任吗?平阳镇一别,我们又见面了!哎,你不是常发的老相好?怎么跟了这个阔少爷了?常发呢?是不是死了?这可是太可惜了,我们还有好几笔账没算呢!看来只好算在你身上了!”
孙大宝急忙上前,用身体护住夏雨:“您认错人了,她不是梅子,她叫夏雨,是我媳妇!”
“别以为改个名大爷就不认识你了!在平阳镇的时候,你那位常大哥可是把我害惨了!到现在,我还是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呢!”
夏雨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到这里胡搅蛮缠?”
“你还真想装不认识呀!好,咱们的账慢慢算!”母猪龙把脸扭向孙大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有钱出钱,有人出人,你是出钱呢?还是想出人呢?”
孙贵忙说:“大爷,我……实在拿不出十万块大洋,您看……”
“就是说,你愿意出人了?来呀,把这个女人带走!”
“你敢!”夏雨挣扎着,被土匪扭住了双臂。
孙贵急忙道:“这位大爷请息怒!您高抬贵手先把她放了。请容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凑足钱数,亲自送到府上!”
“好啊,那你就准备好钱来赎人吧!”母猪龙狞笑着,“带走!”
孙大宝大喊一声:“我和你们拼了!”孙贵急忙拉住:“少爷……”孙大宝悄声叮嘱孙贵:“快去看着孩子!”便又冲了上去。
夏雨和孙大宝都被捆了起来……
孙贵长叹一声:“就这样,少爷和少奶奶都被母猪龙抓走了!我为了救他们,四处筹钱,可您也知道,十万块大洋不是个小数目,一时难以凑齐。我怕母猪龙撕票,又不敢贸然报告政府。还没到三天,母猪龙就又来了!我怕他们伤害了孩子,就躲到了马棚里……
“可他们还是四处找我,折腾个没完没了。我怕他们找到马棚里来,伤害了孩子,只好出去应付,结果,他们把我也带走了,孩子……孩子就这样被丢在马棚里了!长官,我说的全是实话,我们真的不是有意要害那孩子……”
“那你现在准备去哪儿呢?”甄一然问。
“是这么回事,母猪龙强迫少爷给他们做苦力,还把少奶奶关起来,说要报当年的一箭之仇,还逼着我再去筹钱。我下山以后,回去找过孩子,已经不见了。钱筹不到,又不敢回赤峰山,本来准备到赤河去找我们家老爷,请他老人家出面找部队营救少爷和少奶奶。长官,沙坨村的老乡得到一个消息,母猪龙命令村里准备好猪羊鸡,说明天来搬运,老乡门已经实在忍受不了母猪龙的压迫,就决定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咱们的部队。我一听,这也是救少爷和少奶奶的好机会,就和他们一起来了!”
甄一然半信半疑:“你说的确实吗?”
“长官要是不信,您……您问他……”孙贵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农民。农民急忙道:“是!我们正准备去找咱们的队伍呢!长官,这一年多,母猪龙可把我们害苦了!”
“你看……”孙贵卷起裤腿儿,露出一个血淋淋的伤口,“这就是他们打的!”
“小马!”甄一然对外喊着,“带他们去休息!对了,让小陆给孙贵包扎伤口!”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两个人恭恭敬敬地向外走去,孙贵的腿一拐一拐,看得出,伤口的血已经映出了裤外。
“甄书记……”陈发海近前,“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是说……夏雨和孙大宝真的在母猪龙的手里?”
“看样子不像是假话,我真的冤枉他们了!”常发心烦意乱,一个人坐在树影下。身后的小院里传出痛苦的嘶喊。常发蓦地站起,向喊声走去。
小马对走来的常发说:“没事,陆姑娘正在给孙贵包扎伤口呢!”
孙贵痉挛的脸痛苦地左右扭动着。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捏着伤腿。
“喊什么喊!”陈发海沉声道,“不把脓挤出来能好吗?”
“你把他压住,要压紧点儿!”陆佳萍吩咐着陈发海,自己趴在了孙贵的伤腿上。
陈发海急忙问道:“你……你干什么?”
“这脓得吸出来,不然腿就完了!”
“佳萍,你不要……”陈发海一把拉住陆佳萍的手,两个人就像触了电一样。
“我……”陈发海急忙松开手,“我来吧!”陈发海俯下身去,为孙贵吸脓。
孙贵的眼里流着泪,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感激,就连坐在一旁的老乡也不禁为之一动,脸上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陈发海一口接一口地吸着脓,陆佳萍紧紧压着孙贵,眼睛却定格在陈发海的脸上,她掏出手绢为陈发海擦着脸上的汗。
在帐篷里,张队长听完了甄一然的安排,兴奋地挥着拳头:“甄书记放心吧,咱们骑兵都是从边区带来的老八路,个个身经百战,拿下母猪龙那帮乌合之众绝对没问题!”
“好,通知大家就地休息,千万不要暴露,以免惊了那条老狐狸!我们明天出发,赶到沙坨村!”
沙坨村外树林里,陈发海手托树干,大口呕吐着。陆佳萍在一旁为他不停地捶背、擦嘴。常发端着一大碗水走来:“老陈,漱漱嘴吧!”
“谢谢!”陈发海接过碗,不停地漱着。
“谢啥?”常发看了陆佳萍一眼,大大咧咧地说,“在平阳镇的时候,我漱口漱了你一桶水!梅子就在旁边看着呢!”
陈发海似乎明白了常发的意思,停下来望着他。常发回身走了。
常发进了首长的帐篷。一夜没睡的甄一然揉着血红的眼睛问:“有事吗?”
“甄书记,我们要不要生火做饭?”
“不行#葫有的人都知道这一带的老百姓都跑光了!现在生火做饭,不是等于通知母猪龙我们来了吗?”
“今天就要打仗,饿一天怎么行?”
“啃点儿干粮,喝口凉水将就一下吧!”
“是!”常发答应着,却没走。
“还有事?”
“我们这次虽然是瓮中捉鳖,可母猪龙手下的那帮人大都是些亡命之徒,也不是很容易对付!这一仗肯定很危险。是不是……女人就不用去了!”
“好吧!”甄一然想了想:“你去告诉陈发海,让他留下来保护陆佳萍!”
常发应着:“是!”
“回来!”甄一然从身后喊住,笑道,“你小子,啥时候学会做媒人了?”
再说陈发海听到这个消息,很生气,他瞪着眼看着常发:“凭什么让我留下?”
“这是甄书记的命令,你干吗冲我瞪眼?”
“我是出来打仗的,不是出来当保镖的!”
“你小声点儿行不?喝了两口脓水嗓门儿见长!”
“老常!”陈发海一本正经,“我陈发海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别人使好心,尤其是你!”说完,转身走去。
“妈妈的!”常发眨巴着眼睛,“不识抬举!”
另一边,陆佳萍对于她不能参加战斗也很生气,她瞪着眼:“甄书记,凭什么不让我去?”
甄一然望着她,不说话。
“这又是他的主意吧?”
“不是!这是我的意思!这次战斗会很艰苦!”
“反正……”陆佳萍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反正我一定要去!我要让混蛋常发看看,女人到底能不能打仗!”
晴空万里,在沙坨村的路上,马蹄翻飞,踏着晚霞,卷着尘土。跑在第一个的是常发的枣红马,甄一然等人紧随其后,陆佳萍和陈发海也在其中。
骑兵队隐蔽在村边的树林里,一双双警觉的眼睛望着看上去很平静的村庄。
常发凑到甄一然耳边道:“甄书记,我先去看看!”常发招呼孙贵和老乡向村里走去。
村里很静,静的几乎听不到一点儿声响。常发放慢脚步,前后左右地看着。
“母猪龙今天晚上一定会来吗?”常发问。
孙贵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老乡,老乡很肯定地点点头:“一定会!”
常发警惕着:“我总觉得村里太安静了!”
很长时间,还是没有动静,甄一然看了看怀表,又焦急地把目光转向村子。
常发出现在村口,向这边招着手。“进村!”甄一然沉声下令,率先冲出。部队像一阵飓风冲出树林,向沙坨村席卷而去。
“好地方!”甄一然看着地形,“土匪的东西都在这里吗?”
老乡指着凉房:“每次都集中在这里,到时候他们就来搬取。”
“好!”甄一然说,“四面压顶,瓮中捉鳖,这次一定要全歼母猪龙的人,一个也别让他们跑了!”
甄一然的话音未落,对面的凉房里忽然响起一阵嘎嘎的怪笑声,这声音阴森冷酷,让人不寒而栗。紧接着便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得好,瓮中捉鳖,一个也别想逃!哈哈哈哈……”甄一然惊讶地望着,所有的战士都惊讶地望着,队伍开始骚动。
常发的手已经伸到腰间摸枪,又听到凉房的人在喊:“不要动,常发!我知道你出枪快,不过你现在最好还是老实点儿,先看看四周再做动作!”
战士们惊愕四望,他们惊奇地发现四周的房顶上早已出现了一排排枪口,黑洞洞的枪口居高临下对着场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