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塔矢君。你好,进藤君。我是安倍幽。”眼前的女子恰到好处地鞠了一躬,进藤光不由地站了起来,跟着回了一礼。抬起头来才看清眼前的女子,一身绘着紫藤花样的小纹和服,及腰的长发只是略略地梳了,然后在发尾处用同色的发带系上,全身散发着古典的气息。想到古典二字,进藤光忍不住又侧过头去,瞄了一眼身旁那墨绿的影子。
三人坐定,市河小姐送了茶上来,疑惑地扫了一眼,但没再问什么,又退回柜台处,在心里暗暗叹气,今天的气氛真的很怪异呢,那个女孩是谁?
安倍幽手捧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目光中摊放在棋盘上的棋谱和信纸上扫过。然后看向眼前的一金一绿:“你们,都知道藤原佐为吧。”这一句用的并非疑问的句式,而是肯定句。她并不打算绕着弯子说话,而且从眼前两人清澈的目光看来,直言的效果应该是更好的。
这一句话就象是石子落进平静的水面,水花和涟漪都在一瞬间泛开。进藤光腾地站起身,手一伸就握住了安倍幽的胳膊:“佐为,你说佐为?你知道佐为,佐为现在在哪里?他在这里吗?为什么我看不到他,佐为,佐为?”进藤光的目光开始有些狂乱,不住地向安倍幽的身后扫视去。
塔矢亮一惊,急忙伸手握住进藤光的手腕:“光,你冷静点,既然安倍小姐对我们这们说,自然也是知道藤原佐为是什么‘人’,相信她会好好给我们一个解释的。”塔矢亮的话音清泠如水,而且在‘人’字上重重地顿了一下,惊醒了进藤光。
进藤光这时才反应过来,然后查觉到塔矢亮正握住自己的手腕,一时间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度正从手腕直传入心底,不由怔怔地将视线收回,全落在塔矢亮那洁白细长却有力的纤指上。注意到进藤光已经冷静了下来,又发觉他视线的落处,塔矢亮缓缓地收回手,坐回位子上。进藤光发觉腕间一凉,轻轻地叹了口气,也坐了回去。
安倍幽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眼前这一绿一金,两人的互动间,她隐约觉察到了什么,微微地皱起眉头。“我姓安倍。”安倍幽似乎没被刚才进藤光的无礼所打搅,仍是不紧不慢地说着,“我是平安时期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后代,也继承了他的阴阳术数。有一次在东京招式神的时候,不小心,咳,召到了一抹快要消散的灵魂。”
“那是佐为吧,是吗?”
“是的,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快完全消失了。我只好将他带回京都,用了许多办法才在不久之间将这个魂魄重新凝聚起来。”
听到佐为的魂魄被重新凝好,进藤光不由地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神色间变得鲜亮了起来。在一旁看着的塔矢亮虽然还结着眉头,嘴角边却不由地勾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安倍幽始终在注意着两人的神情,见此情形,心底咯噔一响,但又觉得自己仿佛越过了什么阻碍,开始能够看得出这一金一绿间纠缠得难以拆解的灵系。好,还是不好呢,安倍幽轻轻问着自己却没有答案,也许自己比起眼前的两人也好不到哪去吧,身为阴阳师,却爱上了一抹千年的幽灵。
轻咳两声,唤回失神的两人,安倍幽继续说道:“不过现在的佐为和从前不同,变得非常虚弱,本来我应该让他留在京都休养才是,只是他非吵着要来东京,因为你们。”这一回安倍幽望着塔矢亮和进藤光的视线有几分凌厉,佐为为了来东京受了多大的罪,这只有她才知道。
“为了我们?怎么回事?”进藤光一脸无措地问道,忍不住又象往常遇到了难题那样,带着求救的目光看向塔矢亮。小狗般的注视将塔矢亮看得心中一暖。
“佐为看了你们最近的棋谱,真是一塌糊涂。他说,你们是不是已经开始讨厌围棋,不想下棋了。”埋怨着眼前的两人,安倍幽故意将话往重里说。
“当,当然不是。”
“那你们最近下的棋是怎么回事,虽然我不懂围棋,但佐为看了棋谱都会和我解释的,他,很伤心。”
“对不起。”进藤光想起自己最近所下的棋,果然是一团混乱,不由地低下头去。
“最近,是有些事困扰了我们。不过,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而且我想光也想先见见佐为的吧。”看着进藤光沮丧的样子,塔矢亮还是忍不住开口为他打起圆场,而且同时也想起自己近日的棋,果然是乱得很,离了身边的这抹光,自己居然连棋都下不好了,那么分开还是正确的吗?向来坚定不移的塔矢亮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扫视了棋室中众人汇聚来的目光,果然这里很多事都不方便说呢。“我还是先带你们去我家看看佐为吧,有些话或者由他来对你们说更合适一些。”安倍幽轻叹着说道。心底慢慢地泛起凉来,围棋,自己果然和佐为身处与不同的世界,眼前的这两人和他才有共同的话题吧。
收拾好桌上的棋谱和信纸,三人一起离开棋室。走到门口的时候,进藤光突然站定:“亮,这好象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走出这扇门呢。”
“谁叫你每次都那么容易生气,然后就一头冲了出去。”
“那是你要和我吵架的缘故,要不然我才不会跑呢?”
“我和你吵架,是你先开始吵的吧。”
“谁说的,明明是你。”
“是你才对。”
“就是你。”
“你们两个,现在是要去看佐为还是继续吵架?”
“我们没在吵架。”“我们没在吵架。”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然后互相对望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段时间的分离与痛苦在这一刻突然碎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