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和昭哥哥在一起时是我无忧无虑的童年,那么绿柳山庄就是它的一个反面。
没有玩伴,没有自由。
有的只是那只跟在身边解闷的小白还有绿柳山庄自上而下的疏离。恭敬,客气,却看不出一丝的温情。
三年,我在那里做了三年的笼中鸟。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对着一个和我年纪仿佛的小孩子问道。
“小姐,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这等低贱的人说话呢?”嬷嬷连忙跑过来把他打发走。
一次又一次。
忍不住开始腹诽。对我那么和蔼可亲的嬷嬷,怎么突然变得那般专断?为什么?除了昭哥哥,难道我就不该有别的玩伴吗?
“昭儿不同啊,他是小姐以后的夫君,自然可以和小姐一起玩了。”
“我才不要。”低低的咕哝一句。
嬷嬷没听清楚“不要什么?”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不要什么,因为,我满脑子里都是要什么啊。想要和那些孩子一起玩,想要像他们那样自由,想要昭哥哥回来逗我开心,想要……满脑子的想要啊。嬷嬷怎么会清楚一个小孩子寂寞的心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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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小白,把脸蹭在它软软的毛上,好舒服。
“小白,我好想出去玩,我好怀念昭哥哥教我编的那些花篮,可是,嬷嬷什么都不许我动。”抱着它,透过窗子看中空挂着的那弯蛾眉新月。
听嬷嬷说,月宫里只住着嫦娥一个人。
虽然那么美的月亮,但是,一个人也怪孤单的吧。就像我一样。想着想着,竟不觉落下泪来。那时的我才十岁而已,居然就懂得伤花悲月了。
小白不安分的从开着的窗子里跑了出去。
“小白,回来。”我压低声音叫着,要是让嬷嬷发现我半夜还不睡又免不了一番唠叨。
可是,小白身影一晃,居然跑的更远了。
我回头看看内阁里睡得正香的嬷嬷,偷偷把门打开,跑了出去。
但愿嬷嬷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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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嬷嬷不要醒来。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击穿了一般的刺痛。
要是那晚,我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会不会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了呢?
嬷嬷如我所愿,再也没有醒来。不止嬷嬷,绿柳山庄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没有再醒来。
依然记得,我抱着终于追到的小白,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看着面前不远的绿柳山庄沉浸在一片火海之中。
那晚的火好大,好大。
明亮的火光把本来就不是很亮的月色掩盖了下去。
看不见忙着救火的人群,看不见那嚣张着要吞噬一切的火焰,我的眼前一片朦胧。泪水滴落在抱着小白的手上。静静的,一滴一滴,像是雨天屋檐落下的雨串。
一只大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回头看见一个留着三尺胡须的和蔼老伯。
“小姑娘,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在家里睡觉?”
我指指火焰里的绿柳山庄:“我回不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萧云天,你害多少人无家可归?”
然后,我就成了他的跟屁虫。行走江湖带着我并不方便,所以,他一直在寻找能收养我的人家。
直到那次,我们在一个茶寮休息。他一手抱着我,一手喝着茶水。
旁边坐的两个人不知为什么的话不投机起来,紧接着就是刀来剑往。和他一起闯荡江湖,这种场面也是见了不少,所以我不但不惧,反而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良久,那个持剑的被另一个拿刀的割了一刀,狼狈而去。我打了个呵欠,“真不好玩。”
“你们小女孩,当然觉得舞刀弄枪的不好玩了。”旁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说到,“这可是江南三剑的老三和陕北独刀的决斗,真是千载难逢,居然被我遇到了。”少年的眼里熠熠生辉。
“可是,我觉得还不如上次我和伯伯看的那个使飞刀和使剑的两个人的决斗好看”,我不服输的辨道,“那个拿剑的明明第三剑的时候只要这样一剑就能把那个拿刀的刺伤的嘛,反而犹犹豫豫地错失良机,还有那个拿刀的,明明第五招就能挑飞那个拿剑的剑,却偏偏追求花哨,结果还斗了那么久,就是不好看。”
少年不服“他们两人招招迅疾如雷,你个小丫头能看到什么?”
“咦?他们很快吗?我怎么觉得好慢的啊,还不如戏台上耍花枪的人快呢。你不会根本就没看吧?”
少年的脸红了,斜过头去:“小丫头,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我抬起头“伯伯,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嘛。”
伯伯眼里带着几分奇异的色彩,那眼神比得到了世上最珍奇的宝贝还要狂喜:“灵儿,你要不要跟我学武功?”
于是,我成了泰山派四大护法之首,取名春若水,打破了泰山开山以来不收女徒的惯例。
只是,自进了泰山派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山过。
直到第七十七届华山论剑,一直藏我如宝的师傅派我代表泰山派参加那次武林盛会,可是,那时,我已经十七岁了,而玄枫这个名字届时已在江湖上嚣张了十四年了。
若说玄枫是我取的名字,那应该在那之前十四年。我方三岁的时候。
可是,我三岁的时候见过他吗?
我疑惑的看着玄枫清晨醒来清新的容颜,这么漂亮的容貌,必定会使人过目难忘吧,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玄枫任由太监帮他穿好朝服,回过头来冲我温和一笑,眼睛里柔情如水,让我一瞬间忘了思考,只是下意识抓祝蝴欲离去的衣角。
“你最后一次见我在哪里?”看着他疑惑的目光,我终于还是问了。
他笑着摸摸我的头:“你不记得了?是在山庄上啊。我还记得你那夕阳下孤独又高傲的背影呢。没有人肯陪你玩,你只好找我。可惜,第二天,当我再去找你时整个山庄只剩一片灰烬,害我伤心的要死,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山庄,孤独没人陪着玩,还有那一片灰烬,一切都吻合,唯一不吻合的就是我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影子。或许有吧,只是,我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可是,心里还是莫名的不安。
拽祝蝴想仔细问个清楚的,旁边的太监已经在催他了:“皇上,该早朝了。”
他皱着眉头点了一下头,极不情愿的向我道别而去。
我坐在宫里,皱着眉头搜索记忆中可能出现的玄枫,还是怎么也记不起,只好呼了一口气,宣告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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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上学,玄枫上朝,唯一能说话的师姐只是默不作声的摆弄花草。
我无聊的问明月寒星,“以前的皇后每天都做些什么呢?”
明月淡淡笑着:“皇后娘娘,用不了几天,我们皇宫内就热闹了。”
我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啊?”
“据说,昨天在朝堂之上,云王和诸位大臣向皇上建议该选秀了。”寒星插嘴道。
“选秀?”我的心轰的乱作一团麻,“皇上说什么?”
“皇上当然要推辞一番了,什么登基不久,不宜劳民伤财之类的都说出来了,可是,眼看皇上登基都有三个月了,总不能一直后宫空虚吧。”
后宫空虚,那我算什么?
玄枫继位,整个后宫就我一个皇后,怪不得如此冷清。历代皇帝,哪个不是三宫六院,玄枫却连齐人之福都未曾享受过。
见我变了脸色,寒星噤声,倒是明月,还安慰我说“皇上一直都没答应呢。”
是啊,他一直都没答应,但是,他能拗得过他吗?云王,他的师傅,他的叔叔,更是我恨如骨髓的魔宫宫主,他这次会拿什么来逼迫他同意呢?不管用什么方法,最终的结局一定是同意吧,在他面前,从来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难怪,昨晚他会跑到我的寝宫来,还喝得那般的醉,是实在无奈吧。所以,早上才会那般心不甘情不愿的早朝,其实,是不甘接受那不得不接受的命运吧。
选秀?
然后,来一群女人搅乱他的心。云王,他一直知道我是玄枫唯一的软肋,现在,开始动手帮他清除了吗?
他明明知道,这样做只是徒然毁了那些女孩的青春而已,如果我不愿意,玄枫怎么可能会正眼瞧一下其它女孩?不,即使我愿意,玄枫也不会看她们一眼的。聪明如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在白费心机吗?还是,他有什么绝对的把握,能够使玄枫移情别恋?
如果玄枫移情别恋了,他能得到什么好处?玄枫永远是不会爱上他的。从他利用我来逼他承欢的那一刻,玄枫看向他的目光除了恨意,再无其他。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揉揉额头,放弃。
看着寒星,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寒星,今次选秀,你可知有哪些小姐要参加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你要在宫中给我安排些障碍,那我只好打起精神来应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