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院的某间房子里,幽咽的火苗子如柳条一般风姿摇曳,淡淡的黑烟在石蜡未完全燃烧殆尽时被挥发出来,直逼那房梁而去。
“少爷,那董政已经乔装打扮出了县衙,在外面溜达了一圈以后又回到了县衙,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长生背着手,恭声立于一旁,小声的问道。他才从外边回来,先前一直都遵从着少爷的吩咐跟在董政后边观察和打探消息。这不,待跟踪到那董政回房以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向少爷汇报消息了。
苏杭神情慵懒的斜倚在在椅子上,手搁在桌上极有节奏的敲着,那散发着淡淡邪意的嘴角微微轻扬,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yīn谋。半响,才向长生招了招手,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后者领命而去。
长生离开后,苏杭站起身来打开了那紧闭的窗户,望着天际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哼哼冷笑着。陆安琥,你以为那董政会心甘情愿的臣服归顺于你?他心里就没有一点小九九么?
不过呢,说起来他也要感谢董政,若没有他那风吹两边倒的xìng格,陆安琥也不会如此心急的提前动手,这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太让人惊喜了。
夜晚在孤独中悄然度过,月亮也是安静中死去,次rì,当那地平线上泛起一抹鱼肚白时,苏杭伸着懒腰从床上一咕噜的蹦了起来,不疑有他顿时向县衙前院奔去,因为今天他还有大事要处理,并且今天似乎是董政审理陆安琥的重要rì子,奇怪,怎么会没人来喊他呢?长生呢?
“嘿,你过来!!”出了房门的苏杭见门口边上有个小厮满脸焦急的走来走去,便主动向其招了招手。这前院吵吵嚷嚷的,莫非是董政已经开庭审案了?难道昨天晚上吃了雄壮的伟哥,今天想威风一把,可威风也得遣人过来知会他一声呀!摆明了董政现在是想单飞,想——
“苏大人,苏大人,您可醒了,今天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您快去前院看看吧!”这小厮不是别人,正是悦来客栈的小二,此时见苏杭打开房门,立即迎了上来,腆着脸,甚是担心的说道。
“前院发生了什么事?”苏杭反问。如果不是听到外面的吵吵嚷嚷声,怕是这会也都醒不过来,并且昨晚他怎么会睡得那么死?旋即顿然,撇下小二便独往那前院走去。
小二见苏大人问了一句后又径直往前走,满腹狐疑的他紧跟在苏杭后面,想张口告知又怕恼了苏大人,刚才在门口他就一直在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去敲苏大人的房门,好在只等了一个时辰,苏大人就出来了,可出来没一会又要走,跟在后面的小二有种yù哭无泪的感觉。
县衙前院,今天可真是热闹非凡,为什么说他热闹,因为今天在县衙前院里聚集了大量的池水县上层人物,也就是池水县里明面上的富贾士绅,商贾贵戚。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双手抱胸,站在前院,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而在大堂的zhōng yāng,有一人被拇指粗的绳索反绑着跪在地上,凌乱的发梢下裸露出一张充满了疲惫之意的脸,就是那身上的衣物,也都沾染了不少土泥污垢——
苏杭刚从耳门里现出身影,立即吸引了大堂里所有人的注意,这不,刚准备抬脚站到董政身边去的,却被人突然发难。
“哪里来的无知小儿,竟敢擅闯公堂,来人呀!给我打上三十大板!!”说出这话的人不是陆安琥,不是商贾士绅,也不是衙役,更不会是牛耿,反而是那年纪与自己相仿的董政。
衙役们面面相觑,一脑门子的冷汗,昨天这董县令不是与那苏县令结成了同盟么?怎么才一夜功夫就反咬自己人呢?现在的他们是想上前,又慑于苏杭先前的yín威不敢上前,但不上前,又会得罪这董大人,所以,站在原地面sè发紧,脸sè发胀。自从这池水县来了这两个年轻人以后,他们的生活就彻底被搅乱了,先是包捕头莫名其妙的被抓了,到现在也都不只下落,然后是在东面大山里的山顶上,哎,苦逼的他们总是如此的倒霉。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这人抓起来!”董政见衙役们不听他的话,sè厉内荏的再次复述了一遍,这一遍,他把声音往上提高了一个分度,就是希望通过声音来迫使衙役们听从他的调遣。
可事实说明了一切,苏杭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陆安琥更不是好打发的。衙役们在得到陆安琥的眼神示意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浊气,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这让董政的一张稚嫩的脸都气绿了,可又对此无可奈何。
“你们——你们——”董政气得张着嘴,指着苏杭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董大人,我想我才是这县衙里的名正言顺的县令大人吧!”苏杭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董政,刚才他大致扫量了眼这堂下的人群构造,差不多都是陆安琥的人,尽管你昨晚在得罪他之后又深夜去大牢苦口婆心的解释,你觉得他会轻易的让你打击我么?
“你——”
就在这时,从远远的人群外面,响起了一声公鸭嗓的嚎叫声,紧接着便能看到那快速奔跑的铁甲jīng兵。
“圣旨到!!苏杭接旨!”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苏杭猛然打了个激灵,这圣旨来得真是时候,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陆安琥,好在他也不是白混的,早就准备好了充分的证据来压制陆安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铁甲jīng兵很快便从县衙外面把整个县衙包围得水泄不通,就是一只蚊子想飞出去也得担着被一巴掌拍死的风险,可见这些铁甲jīng兵的武力值有多么的爆棚。
苏杭是第一次见到明朝的太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御林军,心里越发的从容与谨慎起来。
“哪位是苏杭!!”公鸭嗓太监是个中年男子,滚圆发福的肚腩快要撑破了那镶着龙虎豹纹的衣物,在人群中扫量了一圈后的他扯着喉咙便大声吆喝了起来,朝廷派他来这池水县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莓,谁都知道这池水县是张相的地界,这陆安琥是张相的表弟,此次皇上为体恤老臣张相,亲自颁旨,这件事做得好了是皆大欢喜,办砸了那往后的仕途就——
“下官正是!!”苏杭上前一步,学着前世里电视播放的那样伸出双手,高举在头顶上,等待这公鸭嗓来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最近国库亏损严重,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朕听闻池水县地处沿海,商船往来频繁,资源丰富,恰巧此次河南大旱,经张相献策,特令池水县县令及全体百姓负责征收粮食与布匹,总数不得少于赈灾的三分之一!钦此!!”
“苏大人,快起来接旨吧!!”公鸭嗓若有深意的瞥了眼苏杭,提醒道。此次河南大旱,咱家也是跟随你们一起去前往河南赈灾的,你若是能凑够这三分之一的物资便好,凑不够,大家都会跟着倒霉。
何为久居上位的人,看张相便知。张相这一招不可谓不狠呀!让他苏杭集资来赈灾,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许只有这种人才他妈的能说得出来吧?动动嘴皮子就能轻而易举的置人于死地。而且一开口就是三分之一的物资,这尼玛是要逆天么?
苏杭面带苦笑,站起身接过圣旨,再次面朝东面拜首谢过皇上,然后环顾一圈,扫量了众人一眼,高举圣旨,大声喊道:“此次河南大旱,身为炎黄子孙的我们,理当为同胞们出一份力,所以,请各位乡绅士族们积极配合捐献物资,本县今天在这里宣布,凡是捐献过物资的人,皆可以入驻功德墙!!”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不是责令我负责三分之一的物资们,你张相把一个艰巨到不能完成的任务交给我这初来乍到的年轻后生,这是在要我的命呀!但老子苏杭什么时候屈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向是老子的座右铭,不就是物资么?你要多少,老子就给你来多少。
“功德墙?”众员外不解的问了句。
苏杭笑笑,此番说出功德墙不过是想要这些即将要大出血的员外们心里好过一点,给他们一点名义上的甜头。
当然,也不排除这些员外拒不配合,不给粮食不给布。
“此番捐献物资的员外,本县会根据捐献的物资的价值多少,排出一个名来。并且还会派人在东面建立一座生祠,将有贡献的人名字写上去,前三名会给予他们立像。以供世人瞻仰!!”苏杭收起圣旨,若有所思的说道。
世人尽皆追名逐利,没有人是对名利不感兴趣的。今天在场的这些员外们,哪个心里没有小九九,哪个不想流芳百世?可是流芳百世需要建立卓越的功勋,但是现在,他可以满足他们的愿望,让他们名垂千古,焉有人会禁受得这样的诱惑?
“这——”苏杭刚说完,大堂下面便如那菜市场一般热闹了起来,众员外们纷纷交头接耳相互攀谈了起来。而跪在大堂zhōng yāng是陆安琥脸sè由最开始的得意逐渐转变为了yīn沉冷冽之sè,这个年轻人果然不简单,就是这样的一张圣旨下来都没能把他击垮,并且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想出了对策,难道他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