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发能活到这把年纪,又能牢牢将垃圾场的权利掌握在手中,没几把刷子是不可能的,眼珠子一转,顿时想到了办法,压低声音对高峰说道:
“长官,我有办法了……。”
当陈发将自己的办法说出来之后,高峰的心思却不在偷渡上面,而是萌生出新的想法,这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若是完成预想,他将得到超乎想象之外的回报,这份回报将弥补荒野丢失的损失不说,还能让他曾经的心愿在最短的时间内达成。
再与混乱垃圾场一线之隔的上方,无数垃圾通过城市完善的通道,万川归海般,源源不绝的汇聚过来,进入一条条灯火通明的传送带,在传送带两边,数以十计的机械臂正在快速分拣,将其中可以回收利用的垃圾转移到旁边的传送带上,送到不知名的地方。
若是陈发在这里看到如此景象,一定会大声感叹,还好地下城回收的垃圾全都是生物材料,对金属与电子物品不顾一屑,不然垃圾场上近万名劣种人将再无活路。
分拣的生物材料数量多样,纤维,皮革,纸张,植物等等,这些东西在地面不值一文,但在地下,却是难得的宝贵资源,回收后会制成各种培养基,供应地下城的生物栽培体系,最终成为人们日常的食物来源,其中品质最差的,就会做成营养丸等劣质食品,供应给地下城底层贫民,让他们在缺乏营养的条件下,延续自己的生命。
一条条传送带井然有序的将各种废料传输到各个加工点,一切都是全自动运转,看不到一个工作人员,但一切都在监控之中,丝毫没有凌乱的感觉,就像无数个齿轮咬合在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
废品回收最重要的岗位便是监控室,在这里,管理人员舒舒服服的靠坐在椅背上,欣赏着地下城的明星娱乐节目,另外一些人则围坐在一起,用手中的电子本玩儿着联网游戏,对周围的监控视频看都不看一眼,他们知道任何问题都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而他们要做的只是处理问题。
滴滴滴的警报声响起,瞬间打破了监控室内的安逸气愤,其中一名正要赢得胜利的青年男人不由地抱怨道:
“我早说过,设备老化,建议上面更换新的,赚了那么多信用点,就舍不得花一笔钱来维护设备么?”
另外一人恰好要输,借机放下电子本,很主动的站起身准备出勤,接过同伴的话题说道:
“还是不要更换设备了,要是换了新的,我们就没用了,可不要指望他们心软白白养活我们,能动动也是好事,失少身体不会太僵硬……。”
“都是闲的,你们没看到,商道坍塌之后,茉莉财团裁员百分之十么?那些失去工作的家伙什么下场,天天堵在市议会的大门口抗议,难道你们也加入进去?”
刚才还在看娱乐节目的小头头将屏幕画面切换到新闻频道,只见数百名抗议者静坐在巨大的广场上,周围守卫着近百名全副武装的内务部,而无数的标语电子投射标语将广场照的五光十色,多是反对者的口号。
“活该那群人失去工作,他们以前猖狂的样子又不是没看到过,仗着收入高,将市中心的房价抬高了一倍,让我们站在一边流口水,现在房价跌了,他们还要按照以前的房价还款,不闹才有毛病……。”
房价毫无疑问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听到年轻的同伴这么说,几乎所有人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他们买不起房子,却最愿意看到买得起房子的人倒霉。
“都别说了,十三号通道口崩塌,这可是个大活儿,按照规定,至少要加班半个月来完成,抓紧时间……。”
“太倒霉了,又没有加班工资,整整半个月都要在机油和铁锈中钻来钻去,真不是人干的……。”
几乎所有人都在抱怨,这时连小头头都没有训斥,皱着眉头换上工作服,习惯了安逸,骤然加重工作量,没人受得了。
“这是什么情况?”
陈发糊里糊涂的看着一群被控制起来的维修工人,虽然这些工人就在头顶上,劣种人和他们却没有什么交集,自然也谈不上熟识,陈发只是建议,高峰等人可以通过上面损坏的垃圾口偷渡到地下城,却没有想到高峰竟然将所有维修工都给抓了起来,这可大出意料之外。
“别管什么情况,长官让你看着他们,不准任何一个人有机会逃走,另外也别饿死他们……。”
顾存很不屑的对陈发交代着高峰的吩咐,虽然陈发已经投靠高峰,曾经也是军官出身,但顾存却看不惯陈发出卖手下的行径,虽然他自己也投靠高峰,但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刻,他也在为手下的军人争取活下去的权利。
“只要是长官吩咐的,一切都交给我,只是不知道长官具体想要做什么,要不要我们配合……。‘
对顾存,陈发自然没脾气,在他眼中,顾存是高峰的嫡系,能够讨好,还是尽量讨好,他还指望着高峰帮自己洗清劣种人的身份,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社会。
陈发的好心,落到顾存眼中,便成了居心叵测,高峰将要完成的事,他知道个大概,也被高峰吓得差点了,这纯粹是提着脑袋找死的节凑,但他与新编第三团已经是军方阵亡名单中的一员,就算高峰不做这件事,一旦被发现身份,也是有死无生,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搏一番?所以他此刻最敏感不过,听闻这话,便大声喝道:
“这是你能打听的么,不要自作聪明丢了小命,长官要做什么,你照做就行,不要找死……。”
陈发被这声训斥给蒙了头,看到顾存眼神中毫无掩饰的杀意,深深地垂下头不再说话,但心中也涌出一股怨气,这是对顾存的怨气,毕竟他也有七八十岁了,怎么能忍受顾存的训斥?
“既然顾长官这么说,我也没话可说,高长官让我负责地下城的情报,本来心存惶恐,现在更怕耽误了高长官的大事,要不全部交给顾长官你?我就在一边等着听吩咐就是……。”
这顿不冷不热的挤兑,让顾存一个打了咯噔,陈发依然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他却知道对方抗拒,顿时对陈发更加讨厌,冷哼一声说道:
“我才懒得管你的破事儿……。”
说完便自顾离开,陈发直起身子,看着顾存的背影一声冷笑,刚才的试探让他知道,高峰并非无条件相信顾存,既然这样,他未必没有机会更进一步,至少不能比顾存的地位低。
顾存完成高峰的任务之后,顺着伽罗搭建的软梯进入了地下城的废物处理中心,还没与高峰汇合,就听到一阵枪声,枪声传来的很突然,让顾存的心紧张起来,抽出手枪,带着几个亲信向响枪的地方跑去。
顺着漫长而光明的通道,越过一条条传送带,眼看就要达到,枪声却骤然间消失了,让他脚步一缓,心中却惊疑不定,是不是事情败露?引起了地下城内务部的清剿?
念头刚刚闪过,几名身着红色制服的保安人员突然从前方的通道中冲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保安使用的非杀伤性手枪,当脸色惊惶的他们看到前方向自己瞄准的顾存和几支步枪后,吓得同时举起双手,这时几名士兵从后方追了出来,不等他们看清楚状况,便一顿扫射,将几名保安人员全部杀死。
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顾存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有回应杀人士兵的敬礼,板着脸顺着通道继续向前走,心中反复思量着后面的计划,本来按照他的想法,能不使用武器,就尽量不使用武器,最好没有人员伤亡,但现在事情已经超出预想,出了人命,意味着他们将与整个地下城为敌,真不知道高峰倒地是怎么想的?
“报告长官,经过审问,废旧处理中心一共三百八十名雇员,其中俘获三百六十三人,击毙十七人,没有人员逃脱,通向外部的警报线路也被切断……。”
还没走进控制室,便听到里面传来的汇报声,这时顾存焦躁的心才微微安定下来,至少在下一批工作人员换班之前,他们还能保持废旧处理中心被人控制的秘密……。
“长官,这和我们的计划不相符……。”
顾存走进房间,很不客气的对高峰说道,刚刚说出口,便被几道凌冽的寒意压制的呼吸不得,却是几名伽罗对他的不礼貌发出压制,高峰随即阻止了伽罗们的动作,面带微笑的看着顾存。
“长官,我们……。”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也没有想到,这个地方竟然不是封闭式管理……。”
高峰无可奈何的对顾存说道,他看出顾存并非想要挑衅自己,而是站在自己人的立场上反驳,一开始高峰并不想杀人,只想控制住这里,然后找机会渗透到地下城,现在的问题是,五个小时之后,这里的工人就会换班,到时候他绝对无法保守这里的秘密,既然如此,他不得不换个方式……。
“可为什么要杀人?”
顾存还是想不通,地下世界有自己的规则,出了地下城死活听天由命,这是地下城多变的环境与各种危险带来的难题,但在地下城,生命就会得到尊重,这是地下城维系稳定的基础,高峰却挑战了这个基础,让地下人出身的他心里不舒服。
“不杀人,又怎么让其他人老实?”
嘴上是这么说,高峰心里实际上是想着另外一件事,如果不杀人,又怎么能证明新编第三团是不是真的与自己一条线,这就叫做投名状。
“可这样会引起地下城的反弹……。”
顾存还是心有不服气,就在这时,控制中心的监控画面突然被切断,所有的监控画面全部消失,让顾存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尖声喊道:
“我们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