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奶奶早上起来,在丫鬟的伺候下净了面,调匀了胭脂,找出件半新的藕荷色锦裙穿了,又从丫鬟捧来的盘里选了朵淡黄色的千叶菊戴了。 。
涟姐儿也已经起身了,二姑奶奶亲自给她梳了两个双包,别上同色的小朵千叶菊,看着煞是可爱。
母女二人打扮妥当,二姑奶奶领着涟姐儿去老太太那里请安,涟姐儿很有规矩的给外祖母磕了个头,喜的老太太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老太太就叫映红摆了早饭,也不叫二姑奶奶再回去了,祖孙三人一起用了。等吃了饭,几个儿媳妇又来请安,想着年关近了,大太太正忙着,老太太也没多留,叫她回去理事。
说了一会子话儿,二姑奶奶见老太太有些疲了,带着涟姐儿退下了,三太太和四太太也趁机告退。
出了门,二姑奶奶说要带涟姐儿转转,请嫂嫂们各自去忙,婉拒了四太太的好意,二姑奶奶独自领着涟姐儿逛起园子。
也没有什么目的地,母女二人随意的逛着,二姑奶奶随手指着各处景致,讲些儿时趣事给涟姐儿听:“那时候,你四舅舅不爱读书,总是跑出来,就躲到那边的假山上,每次都被我抓到,他也不长记性,下次还往这里面藏。”
说着,二姑奶奶故意叹了口气,对着涟姐儿挤眉弄眼的道:“你说,你怎么就有这么笨的舅舅呢?”
涟姐儿捂住小嘴呵呵乐个不停,二姑奶奶见女儿高兴,自己也跟着欢喜了,走走停停,突然看见对面来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妇人,二姑奶奶立时唤道:“贺妈妈!”
贺大娘闻声望了过来,面露困惑,这个妇人看着很是面生,二姑奶奶赶紧牵着涟姐儿迎了上去,上前却弯腰低头先行了个拜礼,这是见了家中长辈才会行的礼,涟姐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贺大娘的身份。
贺大娘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妇人,身上的料子一看就是繁华之地才有的上等货,发上的珠花虽然不值几个钱,样子却精致,本地的几个首饰铺子也是做不出的。
又见她前后都有婆子媳妇拥着,这妇人的身份顿时呼之**出,贺大娘脱口道:“二丫头?”
二姑奶奶欢喜的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又拉着涟姐儿上前见礼,涟姐儿乖巧,见母亲都行了拜礼了,自然而然的就给贺大娘跪下磕了个头,贺大娘竟也不拦着她,似乎这一切理所当然一般。
涟姐儿起来后,贺大娘想着还有差事,就对二姑奶奶说道:“你回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等有空老婆子再去找你叙叙,现在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二姑奶奶张嘴一笑,露出一排贝齿,真心道:“好,那您早点过来,我等着您。”
贺大娘点了点头,自去了,涟姐见她走的远了,才拉了拉母亲的衣襟,轻声问:“母亲,那个妈妈是谁啊?”
二姑奶奶蹲下身子,正了正涟姐儿发上的小珠花,庄重地道:“那个妈妈相当于母亲的半个奶娘了,你以后敬她,要如同外祖母一般,涟儿可记得了?”
涟姐心中困惑,就算是母亲的奶娘李妈妈,母亲也没有行过大礼啊。
但她向来乖巧听话,还是应道:“女儿记得了。”
贺大娘心里也是颇有感触,当年的黄毛丫头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女儿了,记得出嫁的头一天晚上,二丫头还哭哭啼啼死活不肯上轿子,老太太气的抓起扫炕的笤帚对着二丫头一对抽,二丫头上轿子的时候那腿都是一瘸一拐的。
贺大娘迷迷瞪瞪的取了月钱,回来又迷迷糊糊的给手下的婆子媳妇们发了下去,时不时的叹上一口气。
贺大娘这边感伤旧事,那边匆匆过来了个媳妇,对着贺大娘弯腰行了个礼,欢喜地道:“大少奶奶生了个小爷,大太太吩咐叫这几日做些好的给大少奶奶滋补滋补。”
贺大娘也跟着欢喜起来,就有身边听到的婆子把话传了出去,灶上一片欢呼声,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赶上年关,又碰上主子家里生了小主子,说不得大太太又要打赏全府了。
果然,那媳妇又道:“老太太说了,这是喜事,府上的下人们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这些媳妇婆子都是会说话的,一个个跟着恭喜道:“小主子一定白白胖胖,”“聪明伶俐,将来一定中个状元。”
这传话的媳妇是大太太身边使得惯的,逐一谢过了,又说大太太还会有赏,灶上的婆子们都觉得这个年过的真值了。
贺大娘就亲口吩咐下去,做了几个汤水,什么猪蹄红枣汤,小鸡蘑菇,先在灶上烧着,等大少奶奶一醒来就给她端去。
吃过了晚饭,贺大娘想着和二丫头的约定,想着趁年前跑一趟最好,等过年就没空了。
贺大娘轻车熟路的到了二姑奶奶住的怜江阁,贺大娘凶名赫赫,李府谁人不知,守门的丫鬟赶紧就给她打了帘子,又有人去通知二姑奶奶。
二姑奶奶亲自迎了她进去,叫人把涟儿带了出去,又叫身边的大丫鬟去外面守着,见左右没人了,猛地扑到贺大娘怀里开始哭了起来。
贺大娘眉头一紧,摸着二姑***头哄道:“二丫,别哭。”
贺大娘连哄带劝,二姑奶奶还是在贺大娘里哭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止住了泪,贺大娘眉间蹙成了个川字,心中烦躁,却知道急不的,放低了声音,问道:“到底怎么了,说给大娘听听。”
二姑奶奶这才一抽一抽的说给了贺大娘听,原来她嫁的那个不是个东西,表面上道貌岸然,屋子里的丫鬟都被睡过了,家里还娶了几个小妾,这还不够,竟然把手伸向了涟姐儿的奶娘。
二姑奶奶摸了把眼泪,哽咽道:“大娘,你说,哪个闺女的奶娘不是将来要陪嫁到夫家帮忙管家的,谁不知道奶娘就是半个教养嬷嬷?!若是旁人知道涟姐儿的奶娘做出这种事情,我们涟姐儿可就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