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观阁内一片寂静,南窗口一个清幽的身影,正是玄观,她似往常一般安静的看着院中花草,百看不腻,这似乎成为她的一种习惯,她却不只是在看园中花草,金陵的山水关塞,就如天然图画已经在她心中。
沐彤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水,悄悄的看了看小姐一眼,心中一直惊讶,小姐怎么可以冷静的如此地步,该笑的时候她照样笑,该忧的时候照样忧,这些日子听说方夫人重病卧床,所有的事情都是小姐一个人在忙碌,难道易寒不是她的挚爱吗?难道她心里一点也不悲伤吗?突闻易寒噩耗时,她还偷偷的哭了一场,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为他哭泣,可是不知为何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虽坏,但好起来却也不得了。
沐彤将茶水轻放在桌子上,“小姐,茶水来了”。
玄观淡道:“我看见了,小心别弄湿我桌子上的稿子”。
沐彤一肚子疑惑,小姐越表现的平静,她便越糊涂,难道小姐真的这么冷漠无情,难道往日她与易寒的种种都是在作假吗?她再也按耐不住,带着责问的口吻道:“小姐,易寒是不是你挚爱”。
玄观缓缓回头看了沐彤一看,淡道:“你希望我哭的死去活来,然后为他殉情吗?”,转身去再看着景色,平静道:“是”。
沐彤一愣,弱弱问道:“小姐,即是你的挚爱,为何你一点也不伤心,甚至没有为他掉下一滴眼泪”。
轻轻颤音传来:“见到他的时候我才会悲伤,我已经为他落泪过”。
沐彤正云里雾里之时,玄观又道:“那一次我差点杀了他,我已经为他流过眼泪”。
沐彤问道:“小姐此刻悲伤吗?”
玄观露出似见到易寒时那心态如一的笑容,“我应该高兴,“将军百战死”,世间又有几人能在千军万马之中说出这等豪言壮语,他悲我也悲,他苦我也苦,他喜我也喜,沐彤你相信心有灵犀吗?听到他为国捐躯的消息,我想我应该很悲伤,可是我却一点也不悲伤,我想我是不是冷血无情,可我却害怕见到他,我想我一定会忍不住悲伤而落泪”。
沐彤一脸呆滞,没听懂半句,玄观自言自语道:“世间无奇不有,上天让我自幼身患残疾,却赐我一颗妙心,让我与他心连心”,一言之后娇态顿无,冷静理智道:“易郎离世的消息中有诸多疑点,若他还存活于世,一定会想办法将这个消息传来,大东国最近流进一种来自西域的药材,原本这种名叫虫草的药材在西夏人眼中珍稀无比,从不外流,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会大量流入,且取名为寒未亡”。
沐彤呢喃念道:“寒未亡”,突然喜道:“小姐你是说易寒并未死”。
玄观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这个“死”字在她耳中尤其刺耳,带着淡淡埋怨道:“他不将我折磨个够,又怎舍得这样就走,放个假消息就是想来骗我眼泪,我又怎么能上当,只是可怜了别的女子,凝儿与岚儿怎么样了”。
沐彤一愣,这与凝儿与岚儿何关,只是这些日子两人寡寡郁欢,玄观看了沐彤表情,道:“我倒忘记了两人不知他的身份,一个下人又怎么会与挂帅杀敌的元帅联系在一起”。
“走吧,我们到方府一趟,再不过去,恐怕就要误了大事了”。
两人出了玄观阁,路经一处花园,瞧见岚儿正将一朵娇艳的花儿一瓣一瓣的摘下,掉落地上狠跺,一脸幽怨咬牙切齿骂道:“负心汉,无情郎,踩死你,踩死你,让你占了我便宜就跑路”,等无花瓣可摘,她却蹲了下来,盯着那些被踩的破碎不堪的花瓣,柔声道:“踩痛了吗?是不是我太刁蛮了,你才跑路的”。
岚儿沉浸在自言自语之中,恍然未觉有人走近,玄观驻步嫣然笑道:“岚儿放心,他会回来的”。
岚儿抬头见是小姐,一脸慌张,小姐最爱花了,自己却拼命糟蹋花儿,还有刚刚的话全被她听见了,正愣神思索之际,玄观却只留一言便与沐彤远走,望着她背影,岚儿喃喃自语:“怪了,小姐怎么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玄观与沐彤来到方府,在府内的下人的带领下往客厅走去,一路上便感觉到了府内气氛有些沉重阴郁,府内下人虽不少,人人却一脸小心谨慎,不敢大声喧哗。
管家不敢去禀方夫人,便将玄观到来先告诉夫人身边最亲的婢女春儿,春儿速来接待。
春儿刚到,玄观未出声,她便提前道:“李小姐,夫人一律不见客”。
玄观问道:“我也不见吗?”
春儿轻轻摇头,玄观若有所思道:“看来病的不轻”。
春儿听完欲言又止,只是轻轻叹息一声,玄观道:“我这里有一副良药能治好夫人的病”。
春儿摇头道:“夫人的病,什么药也吃不好的”。
玄观不再多废话,问道:“有笔吗?”
春儿迅速拿来笔墨纸砚,玄观写下几个字递给春儿,“将这张纸拿给夫人吧,我先在这里等着,她若还是不愿意见我,我马上就走”。
春儿接过纸张,却一脸为难,思索一番硬着头皮离开。
一会之后,春儿匆匆跑来,喘气道:“李小姐,夫人有请”。
玄观讶异,“到她房内去?”
春儿又多话了,“夫人看到李小姐的纸条猛的就要下床来见你,只是这些日子她寝食俱废,身体虚弱,刚一下床便瘫软在地,只得劳李小姐去过”。
春儿带玄观来到方夫人的闺房,房内的方夫人听到脚步声,便用虚弱沙哑的嗓音道:“妹妹快快进来”。
玄观步入房间,只觉得屋内有些气郁不通,便走到各处窗前,将窗户通通打开,这才朝床边走去,却见桌子上两件被剪的破碎不堪的衣衫。
方夫人半卧着身子,玄观还未坐下,便被她紧紧捉住,“妹妹,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没死”。
玄观却不能用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感应来回答方夫人这个问题,淡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夫人这些日子你瘦了许多”。
方夫人急道:“妹妹,来”。
玄观娓娓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未等玄观讲完,方夫人喜道:“对,只有他才能想出这种法子,他一定担心我,才用这个办法来告诉我他没死,宽慰我”。
玄观心里暗忖,何止是告诉你一个人,他要告诉的人多着呢。
却见方夫人就要起身,玄观连忙将她安抚卧下,便听她说道:“妹妹,我行动不便,快将桌子上那两件衣服拿给我”。
玄观望去,便是那两件刚进屋时看见被剪的破碎不堪的衣衫,虽不明其意,也没多问,替她拿来。
方夫人接过两件衣衫,捧在心口,心疼道:“都剪的这么碎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补”。
玄观好笑道:“夫人,都碎成这个样子如何补得了,你应该罚那个剪碎的人才是”。
方夫人尴尬一笑,“妹妹不要见笑,这两件衣衫是我自己剪碎的”。
玄观淡淡一笑。
方夫人自嘲道:“我发现肚子有点饿了”,话毕吩咐春儿给她送来一碗清粥,春儿看见夫人终于有食欲了,喜孜孜的去安排。
方夫人朝玄观诚恳道:“妹妹,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一些,他回来之后,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害我这些日子白白受了这么多苦”,玄观知她芳心所属,也不怕被玄观看笑话。
玄观笑道:“只怕夫人到时候不舍得”,方夫人又恢复了硬朗刚强的一面,冷道:“谁说我不敢了,我恨不得一口一口吃他的肉”,前半句还像样点,到了后半句却又原形毕露,暧昧味十足。
玄观轻笑与方夫人闲聊着,等到春儿端来清粥,这才借机告别。
玄观走后,方夫人将清粥吃完,春儿要去再盛,方夫人道:“春儿,顺便将针线给我拿来,对了,放少爷出来吧”,原来前些日子雄霸闹事却被她关了禁闭。
春儿只觉得自李小姐来了之后,这夫人脾气变好了,气色也好转了,总之一句话,变了个人似的。
针线拿来之后,那清粥也顾不上吃,便细细将那捡的破碎的衣衫缝补起来,久未动针线,手艺有些生疏,没补一会,手指便被针头刺中,流出血珠,将手指放到口中轻吮一下,不自觉露出少女般芬芳羞涩的笑容。
一针一线细心补着,一会之后春儿将雄霸带来见她,此刻雄霸正阴沉着脸,神色冷酷,进入林黛傲房间,漫不经心的朝她看去,待看见她憔悴的脸容,旋即动容,整个人呆愣不动,静静的凝视着正在专心缝补衣衫的林黛傲,一言不发。
林黛傲知道雄霸来了,不去看他淡淡问道:“知道错了吗?”
雄霸疾步如风走到床前,骤然跪下,“娘亲,雄霸知错,雄霸实在不该劳娘亲挂劳”。
林黛傲眸子旋即一亮,望去,见雄霸一脸诚恳,眼眶红润,欣慰笑道:“知错就好,你也知道我不忍心关你禁闭”。
雄霸朗道:“雄霸犯错,娘亲教罚天经地义”。
林黛傲笑道:“雄霸,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懂事,看来你真的长大了”。
“便是刚刚看到娘亲憔悴的脸容,雄霸心中悔恨万分”。
林黛傲喜道:“你能跟柔儿一般懂事,我就放心了”。
雄霸一听这话,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心中暗骂:“每一次惹祸都是我来替柔儿背黑锅,那些坏事十有**都是她干的,而最后顶罪的都是他,为了娘亲,自己往后却不能再溺爱纵容这个妹妹了,也不能陪她去胡闹了”。
这时,却见柔儿手里端着一碗鸡汤,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娘亲,我听说你想吃东西了,柔儿端来一碗鸡汤给你补补身子,这可是柔儿自己亲手做的哦”。
春儿在后面偷笑,柔儿拉着她去**汤,前面的活都是她做的,等到倒入碗里的时候,柔儿却说让她来,这碗鸡汤就成了柔儿亲手做的。
雄霸冷视柔儿,用眼神传递信息,“你这几日活的逍遥快活哦,老子却被你害的关了禁闭”。
柔儿笑嘻嘻的看着雄霸,“雄霸你也想尝尝我亲手做的鸡汤吗?不要着急哦,我那边还剩下一些锅底,一会给你盛去”。
柔儿小嘴在汤面吹了几口,对着林黛傲道:“娘亲,不烫了,你尝尝好不好吃”。
林黛傲正慢慢品尝,柔儿又道:“娘亲,要不要柔儿喂你”。
林黛傲苦笑不得,心中却一阵暖意,“傻柔儿,那里有这个道理的”。
柔儿却不解道:“怎么没有这个道理,柔儿生病的时候,娘亲不是一勺一勺喂柔儿喝下那些苦水”。
林黛傲扑哧一笑,差点将鸡汤喷出来,抑住笑意道:“有什么话,等我喝完再说”。
柔儿保持安静,待林黛傲喝完,接过碗,另外一只小手却拽着衣袖擦拭林黛傲嘴边的汤水迹。
一旁看着的雄霸心中暗骂道:“这狐狸精真会装乖巧,难怪每次都是我倒霉”。
柔儿拿着碗的手往后高高扬起,春儿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接过碗退下去,让她们母子三人小叙。
柔儿头枕在林黛傲胸口,亲热无比道:“娘亲,柔儿做的汤好喝吗?”
林黛傲轻抚柔儿头发,柔道:“再过几年你可就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娘亲可真不舍得你嫁人”。
“啊!”柔儿一脸讶异,“这么快”。
林黛傲凝视着柔儿,这孩子长的比姐姐还要娇美,再过几年定是颠倒众生的美人儿。
雄霸也想学着柔儿的模样对林黛傲撒娇,可这娘们举动,他那里有这个厚脸皮,只得一脸羡慕。
母子三人便在屋子里叙聊起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上柔儿雄霸宽慰着她,林黛傲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本来不打算写这一节,却越写越有惊喜,也许大家会认为有些内容牵强,但理性是一回事,感性又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