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之内,武毅夫接过了丹书铁券,手指抚摸过金属之上雕刻繁复的纹路,感慨道:“有了它,少主人便可不用再过这种东躲西藏的生活了吧,也能重振王府。”
鬼灵子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哼道:“你和你的名字倒挺配,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夫,想问题这般简单。一块废铁罢了,皇帝老儿想啥时候作废都行。就算你找到七王爷当靠山,又能怎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嘉靖老儿变着法整你都成。我若是你,就领着你们家少主人能走多远走多远,远离帝都那种是非之地。”
武毅夫神色坚决,语气强硬:“少主人雄才大略,是人中之龙,岂可就此埋没一生,他若不能为社稷所用,真的是天下百姓的损失。”
鬼灵子促狭一笑:“你这个直肠子,就继续做梦吧,把那娃往帝都里送,不情等着让人一口要掉他的小脑瓜吗。”
武毅夫道:“庄主放心,武某绝不会让人伤害少主半分。谁若敢打少主的注意,必须先从我武毅夫的尸体上踩过去。”他面色激动,握拳一拍,檀木桌子登时真了两下,其上的玳瑁避光匣差点从架子上落了下来,好在鬼灵子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件价值连城的珍宝抱在了怀里,嗔怪道:“你个莽夫,那么激动干嘛,弄坏了我的宝贝,当心我收回丹书铁券作为抵押。”
武毅夫连连赔罪,鬼灵子仍是一脸的坏脾气。
“不是老夫我多说,南郡王与我交好,才放心把丹书铁券放在我的庄子里保存,我也算是那娃的长辈,不忍看他流落江湖,不如你把他留在我的庄子里吧,我看那娃聪明博学,正好可以传承我的衣钵。医卜星象、兵法谋略、琴棋书画、机关数算、天文地理……嘿嘿,老夫我就缺一个像样的传人。若那孩子留在这里,保证连皇帝老儿都不敢说什么。”
武毅夫抱拳道:“先生的好意,武某心领了,在此待少主人谢过先生。可是无论如何,武某也要带少主人去帝都闯一闯,若然帝都真的容不下少主人,武某再将少主人托付给先生,到时还希望先生海涵接纳。”
鬼灵子道:“哼,你就等着去帝都碰一鼻子灰吧。”
说罢拂袖而出,谁知走到门口之时却和疾步而进的段晨浩撞到了一起,鬼灵子登时大怒,骂道:“臭小子,眼睛长到头顶上了吗,走路都不看着点。”
段晨浩揉着被撞得生疼的额角,窸窸窣窣地走进了屋,道:“你走得那么急,我哪里反应过来。”说罢对武毅夫道:“武大哥,丹书铁券拿到了吗?”
武毅夫点头道:“拿到了。”他目光深沉,若有所思,随即道:“浩弟,你和庄主接着聊,大哥先出去了。”说罢低着头走了出去,似在犹豫着什么。
段晨浩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做客人,进屋之后很随意自在地坐在了太师椅上,拿起桌上的瓜果大快朵颐,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哼着歌,很是悠闲。
鬼灵子长眉一竖,道:“小子,你还真拿自己当大爷,在我的书斋里这么放肆。要不是看在你替我赶走了魔门那群野狗,老子我早一脚把你给踢出去了。”
段晨浩哈哈笑道:“那晚辈就多些前辈的不踢之恩了。”然后他很认真地道:“既然前辈感念晚辈对山庄的大恩,晚辈还有一事,万望前辈恩准。”
鬼灵子胡子一吹,道:“说。”
段晨浩团团作了个揖,道:“晚辈恳请前辈将补天阵法的法图卷轴借与晚辈,此事关乎到中原武林兴衰,中原武林能否逃过这场浩劫,就全都仰仗前辈这张法图了。”
他面色凝重严肃,语气认真诚恳。
然而鬼灵子听了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臭小子,做梦,那幅图可是老夫的宝贝,怎能说借就借,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浩劫,需要老夫那张图?”
段晨浩斟酌再三,还是将其中原委告诉了鬼灵子。“还望前辈念在天下的安危,割爱相借宝图。”
鬼灵子皱着眉毛,扁了扁嘴,道:“真的假的?老夫我近年来潜心研究算学,早就不管那什么劳子江湖事了。江湖要是翻天覆地,自然还有你们这些正道首脑去对抗魔门,又关老夫什么事?老夫我肩上的担子更重,要将中华博大精深的文化传承下去,比起你们那些打打杀杀的争斗可有意义得多了。那张图对我有莫大用处,所以我坚决不借。”
段晨浩拍案而起,此刻的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指着鬼灵子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糊涂老头,怎么这般不明事理!中原武林的安慰你不管,整天研究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究竟还是不是中原武林的一份子!所有人都在和魔门抗争,唯独你苟且偷安,不管不理,你居然还能如此心安?哼,本大侠看你就是个乌龟,只会缩在自己的壳里。原来你的万卷山庄,不过就是个乌龟壳!”
鬼灵子眯起了狭长的眼眸,脸上的笑容寒冷如冰,“小子,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再说一个字,信不信老夫我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段晨浩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限,仿佛变成了一个大火球,这些天来鬼灵子避而不见,他已经在心里窝了一股鸟气,此刻顷刻爆发,情绪异常激动。“本大侠还偏不信,你不让本大侠说,本大侠偏要说。你就是个老乌龟,没有胆子的老乌龟。你……”
话音未落,他真的被鬼灵子一脚提出了书斋。身子在空中飞了大半圈后,摔了个到头葱,一下子扎进了门口的花盆里。
旁边走过的侍女看到段晨浩狼狈滑稽的样子,不觉莞尔,嘻嘻轻笑。段晨浩忿忿地站了起来,吐了吐嘴里的青草,转头看了一眼书斋大门,低声骂道:“老匹夫,老乌龟,还真够狠,把本大侠给踢出来了。哼,你不借,本大侠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说罢嘟嘟哝哝地走出了院子,心想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东西是嫣儿偷不来的。我不光让嫣儿去偷那张图,还要让她偷光你庄子里所有的宝物,到时候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然而,待他走到穆嫣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床铺整洁,她似乎一夜未归。
段晨浩心里蓦地一惊——自从昨天晚上,他就一直没有再见到穆嫣,难道……一股不祥的预感蔓延开去,他皱眉喃喃:“嫣儿,你千万别做傻事……”
洛阳王府,笙歌靡靡,华贵的波斯地毯上,数名舞姬翩翩起舞,曼妙妖娆,衬着水晶花灯,更显灵姿绰约。
洛阳王腆着大肚子坐在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桌上摆着美酒佳肴,各色鲜果,他一边用夜光杯品着波斯的葡萄美酒,一边欣赏着歌舞,精神松弛,脸上春色无边。
身旁有美艳的丽人为他推拿按摩,伺候周到,洛阳王喝完一杯酒,顺手在丽人的纤腰上摸了一把,他就这样在无边的歌舞丝竹声中极尽放纵。
然而,洛阳王的雅兴却被匆匆入内禀告的下属打断。兴致被扫,洛阳王一脸恼恨,怒道:“没看到本王正在寻欢作乐吗,你究竟有何事要急着禀报?”
那名属下态度恭谨,身体微微颤抖,还在害怕洛阳王会因为自己打扰了雅兴而责罚,声音颤颤巍巍:“禀王爷,您的书房着火了。”
“什么!”洛阳王一拍桌案,“那还不去救,都是饭桶吗,还愣在那里干嘛!”
“是……是……”下属急匆匆地退了下去。书房里有很多机密的文书,因此洛阳王才如此看重。
“真不知走了什么霉运。”洛阳王闷闷地坐了下来,兴致全无,舞姬纷纷敛衣褪下,身畔的丽人也一脸拘谨,生怕喜怒无常的主人会迁怒责罚。
气还未消之余,又有一名护卫装扮的人跑进来,禀道:“王爷,不好了,花园着火了。”
洛阳王一惊,即刻下令救火。然而接下来却又有人进来禀告,厨房、武场、马厩、客房、卧房……这些地方接连失火,洛阳王府已随处可见冲天火光。此刻洛阳王的心也着火了,铁着一张如同雷公一般的黑脸,破口大骂:“都是一群饭桶吗,任由人潜入王府胡乱放火,你们事先都没有察觉吗?养你们这群饭桶还有何用。”
大厅之内,面对着出离愤怒的洛阳王,所有人都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洛阳王暴跳如雷,飞起一脚,将身前的桌子踢翻。
洛阳王忽然喝道:“究竟是那路贼人,居然敢跑到洛阳王府来撒野。有种就出来相见,何必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声音灌注了深厚的内力,竟然震得周围梁柱都在微微颤动。
忽然,漫天火光之中,传来了一个清冽冷厉的声音,宛如泠泠风露,不胜微寒。
“洛阳王,当年你杀我一家十余口,放火将我穆家烧成了一片废墟,今日我便要你血债血偿,将你洛阳王府烧成焦土。”声音飘渺虚无,仿佛来自天边,却又尽在耳畔,让人无法找到源头。
洛阳王的脸上突然现出一抹狠厉的神色,“原来是穆家的漏网之鱼。不错,当日是本王灭了穆家,谁让穆家那老匹夫不识好歹。你是穆家的小鬼吗,今日来的正好,让本王送你下去和你家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