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冲和白音也是一阵迷茫,天问放的鸽子,明明已经被他们两人拦下了,那么她又是如何传递小溪的呢?
天问嫣红的嘴唇轻轻弯起了一个弧度,“你们可听说过,鱼传尺素?”
高冲和白音恍然大悟,原来,是叶夫人放生的那些鱼。她是把消息藏在了鱼里,让那些鱼游出了山庄。
天问的眉睫轻轻一颤,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间便布满了厚重的阴霾,可是她的神色依旧很平静。“你们还是会像十年前一样,怂恿我爹杀了我吗?”
忽然,她扬起了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琴剑两护法,目光狠厉,若有深仇。“罪魁祸首,便是你们这两个可恨的家伙,身为长辈,竟然亲手将晚辈往火坑里推,只为了你们自己的私心,便要三番两次牺牲我吗?”
忽然,她的袖中银光一闪,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圆形的针筒,原本凌厉的目光陡然一变,脸上浮现出一抹妖娆的笑意,“即然这样,两位叔叔,这回就该轮到你们尝一尝这死亡的滋味了,想——要——死——一——次——吗?”
琴剑两人看到她手中的针筒时,不禁神色大骇,因为她手里面的暗器,赫然正是暴雨梨花针。而此刻她和他们二人的距离又如此近,倘若天问真的发出暴雨梨花针,那么他们二人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天问的目光一寸寸冰冷,手指一点点向着针筒开关的方向移动,而她脸上的笑容,也如逐渐绽放的妖异之花,刻毒而欣喜。
“飞烟,住手,不要伤害他们。”
这时,叶庄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天问抬头一看,就见所有的人都已经赶了过来。原来当发觉天问不见的一刻,琴剑两人首先想到的便是瀑布这里,因为他们认定了天问是内奸,回来破坏机关,所以什么也不说就争分夺秒地赶了过来。而叶庄主等人也是随后才赶到。
“不要这样叫我,你没有资格!”天问忽然异常激动,只是一瞬间,她就仿佛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和先前那个沉静如水的她判若两人,这种变化,惊人而可怕。
叶庄主被她这样一喊,忽然定在了原地,不再做声。
天问啜泣了一会,又冷笑了一会,才缓缓地道:“当年,你就是听信了那些人的主意,认为我的纯阴之血能够给宝剑开锋,便狠心地拿我去祭剑。不过,很可惜,我并没有死,你根本就不知道,剑庐里的那个火海,在日食之日,所有的火焰会全部熄灭,而当你把我推入火海的一刹那,刚刚巧,所有的火焰都熄灭了,而你更加不知道,火海之下,却有一条天然的暗道,我就是跌入了那条暗道之中,虽然没死,却也丢了半条命,离死不远。可是,更让你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师父救了我,她为了救我,用功过度,那个时候功力大减,我师父本是江湖上的传奇,试问传奇,怎么可能被琴剑这两个庸才打败,那是因为救我,师父功力大损,才会不敌他们两人,否则凭师父的功力,对付他们两个,只不过是易如反掌。”
叶庄主的心陡然一沉,忽然想到了十年前就在自己以为女儿死去不久之后,吴淞江边又发生了另一件事,那便是琴剑两护法联手,斗败了血阴教的教主玄姬。
叶庄主不可置信地喃喃:“你的师父,她是……玄姬。”
天问冷笑道:“不错,既然你知道了我师父的身份,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了吧。”
叶庄主道:“飞烟,难道你就是血阴教教主坐下三位女弟子中的一个?”
天问道:“不错,我便是师父的二弟子沙曼殊,我的名字,便是来自地狱中绽放的彼岸花,曼珠沙华,因为我的的确确是一朵开在地狱中的花朵,这么多年来,我的心一直都困在地狱,我能看见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和黑暗,反正我再也回不去了,我便在心里洒满了恶毒的种子,就让那些妖艳的彼岸花在我原本衣襟荒芜的心田开放吧,再燃烧成仇恨的火焰,你还记得你把我推下去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过,就算我化作厉鬼,也要回来报仇,总有一天,我要整个拜剑山庄都毁在我的手中。”
叶庄主闻言身体剧烈地颤抖,而他的脸上,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表情,自责、悔恨、愤怒、痛苦……所有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化作了他眼里深深的绝望。
天问不再去看自己的父亲,她的眸光一暗,似乎又恢复了先前静如止水的表情,“可是,当我以天问的身份回到山庄,却发现,娘已经把我忘了,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她痛苦到宁愿忘记我这个女儿,只有到月圆之夜,她才会在癫狂之中想起死去的我。”
天问看着叶夫人,忽然露出了一丝恍惚的微笑,而叶夫人双手紧紧攥紧胸口出的衣襟,用满怀期待与悲伤的神情,注视着天问。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娘才是最爱我的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被那件事折磨着,一刻也没有安宁过。我很高兴,我可以用天问这个身份留在娘的身边,安静地陪着她。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娘她实际上并没有疯,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要为我杀掉那些仇人,为我完成五行天祭,为了让我的灵魂得到解脱。从那时开始,我就发誓,一定要帮助娘完成她的计划,为了娘,也为了我自己,我都要你们所有的人不得好死。”
“飞烟……”叶夫人忽然嘶声哭喊起来,“过来,快到娘这里来,娘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女儿,快回来……”
天问凄然一笑,明眸之中星芒点点,宛如一湖破碎的水,再也无法聚合。
“娘,对不起,再也不可能了,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天问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刻骨的悲伤神色,仿佛远方沉沉的天色,正一点一滴在她的视线中零落成灰色的尘埃。
“自从我落入火海的一刻,就再也回不去了,即使活着,也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凌迟,除了悲伤、痛苦和仇恨,我的生命中已经没有其他了。娘,对不起,你今后要好好保重。”
叶夫人忽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对着漆黑的夜空缓缓伸出了双手,“飞烟,飞烟,快回来,回到娘的身边来。”
可是天问却只是笑了笑,然后骤然按下了手里的针筒,银光如同漫天冷雨散了开去,洋洋洒洒地盘空飞旋,对准了琴剑两护法身上所有的空门射了过去。
虽然他们已经尽力抵抗,然而在暴雨梨花针的面前,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下一刻,毒针便没入了他们的体内,化作了浓重的血雾暴散开来。
“不!”看到琴剑两护法颓然倒下,却已然兀自睁着双眼,似乎永远也不会瞑目,叶庄主忽然仰天大啸,双目血红。
漫空银光消散之后,断崖边,却再也看不到了天问的影子,她就如同一缕水汽,消失不见。
司徒睿晗尚自为叶庄主一家的悲剧而安然神伤,欧阳缜却已经转头问向叶夫人,语气中是不容辩驳的命令。“快说,心童到底在什么地方。”
叶夫人此刻也霍然惊醒,道:“他在剑庐。”她的眼睛霍然一亮,急忙起身,道:“我们赶快去剑庐。”
当剑庐的门打开的一刹那,众人就看到了熊熊的烈火宛如流动的液态燃料,渲染出一股灼热沉闷的气息,跳动的火焰宛如地狱中盛开的红莲,展开妖异而美丽的花环,为死去的生灵张开了温暖而诱.惑的怀抱。
而满目夭红之中,却有一袭淡淡的素衣,在漫空飞舞的流尘中徐徐化开。
而剑庐之外,太阳早已在云层中逐渐淹没,日已食,天地间一片黑暗。仿佛整个世界已经到了末日的尽头,下一刻,万物也会随着太阳的消失而一起凋零。
“飞烟,快回来……”叶夫人看到了火海中央的女儿,刚刚想要往前迈一步,却被叶庄主抓住了手臂,她若再往前走一步,将会葬身火海。
欧阳缜和司徒睿晗忽然发现,在火海的中央、那个摆放着一柄沉重剑胎的祭坛之上,赫然有一个小小的影子正在沉沉地昏睡着,正是心童,此刻他颈前挂着的那一串玉佛珠,似乎感到了环肆在主人身边的危险,正发出了微弱的青色佛光,企图驱散漫天的血红。
司徒睿晗未曾多想片刻,忽然足尖点地,轻身飞起,犹如月下飞渡寒潭的天鹅,轻飘飘地落在了祭坛上。她急忙来到心童的身边,拍打着他的脸颊,急切地道:“师叔弟弟,快醒醒。”可是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呼喊,心童依然昏睡。
她此刻才发现,原来心童的身上,还束缚着几根粗大的铁链,她拔出飞雪宝剑,试图斩断那些铁链,可是虽然她用足了十成的功力,却只是激起了几点星火,铁链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忽然,她的背后响起了天问的声音:“司徒姑娘,没用的,除了钥匙,没有东西能够打开这道特制的锁链。”
虽然隔着熊熊火海,欧阳缜却清楚地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他一把扣住了叶夫人的手腕,语气冰冷地道:“叶夫人,请你交出钥匙,既然令爱没有死,那么,一切便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