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玉婷半信半疑来到约定的河岸,不过她担心这是个陷阱,因此只是躲在远处,没有现身。
那个罗马人真的赴约了。他骑马赶来河边,坐在河岸上等待。王玉婷在确认他没有带来其他人后,依然不肯出现。卷发青年直等到太阳接近天顶才起身离开,他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失望,充满了耐性。
之后每一日,果真如他的承诺那样,罗马人每天来到河边等待。王玉婷同样每天也会赶去,可她始终偷偷观察着,从来不让对方察觉自己在附近。这样日复一日,冬天已到了尽头。王玉婷没有因暗中观察而弄清对方的目的,反而越来越困惑了。
“队长,听说你每天神秘地去河边,在干什么呢?”德尔非笑眯眯地问。他似乎已听到了某种流言。营房里的其他人同样投以目光,好奇地关注。
王玉婷擦拭着投枪锋利的枪尖,埋头说:“没什么,到处走走。最近没有战争,感觉无聊又发闷。”她知道自己的神秘举动已经造成了流言。她刚说完,德尔非等人为她的不老实嬉笑起来。王玉婷明白那笑声有什么含意。擦拭完两根投枪,她突然抬头说:“我问问你们。如果一个男人每日在同一个地方等一个女人赴约,他是不是喜欢这个女人?”
营房里的伙伴们不但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反而异口同声地发出恍然大悟的大叫。德而非更是凑到王玉婷身前,指着她的鼻尖说:“有人在约你对吗?我们全明白了!没想到我们的队长也有男人喜欢!”
“喂!你们的想象力太丰富了!”王玉婷被这些家伙弄得略显慌张了,她什么也没说,他们居然把一个比方硬往她身上套。
她开始埋怨起这些男人。最近没有仗打,竟然变得婆婆妈妈,像群长舌妇般喜爱搬弄别人的事非。这些人因她的一时无措更加不肯放过了,“队长,那个人是谁?我们认识吗?”有人提问。
“不认识!不认识!……呸!”这口唾沫王玉婷吐给自己,这样回答不就是承认了他们的造谣吗?“谁要是敢无中生有,小心我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她的愤怒反而让同伴们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德尔非笑到无力,拍了拍她的肩头,“队长,你别说了,越解释越像真事。如果真有这么一个男人,你又无法决定,那么你应该请教你的父亲。毕竟男方适合不适合,最终下评断的还是你的父亲。依我看,可能事实恰恰相反,你每天去河边等美少年才是事实,可是人家不理你!”营房里的人因德尔非再次坐不稳身子。
王玉婷因他们的取笑由轻微埋怨,转变成了愤怒,她扔掉手里的投枪,站起来俯视这些目无长官的家伙。“你们都不是好东西!等你们笑够了,我再回来!”王玉婷跺脚冲出了屋子。
那个罗马人的奇怪举动让她成了笑柄!王玉婷把埋怨转嫁到无辜的卷发青年身上。明天他如果还敢来,就放暗箭吓吓他。王玉婷暗暗作了个恶作剧的决定,一定要教训这个罗马人。想着想着,出神中竟走到了居阿斯一队人的营房外。
“有个臭小子每天在河边等你?”
居阿斯听了王玉婷的讲述哈哈大笑。不仅是他,其他雇佣兵也笑了起来。王玉婷很懊恼,每个人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这个男人挺有意思。如果我看上一个女人才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我会冲进她家里,先抱上床再说!你们呢?跟我的想法一样吧!这才是正常男人的想法!”雇佣兵队长继续笑着。
“我以为陈志已经是个够温柔的男人了,他对女人太好,模仿多情的贵族公子。但现在居然听说了个更傻的,大半个冬季在河边吹冷风!快告诉我他是谁?我们一起去取笑他!”欧卡斯乐得一双短腿踢来踢去。
王玉婷越发不高兴了。
王重阳也同样笑着,不过他的笑声与其他人不同,没有嘲笑的意图。“这种男人才是情场上的高手,你们那些野蛮手段只会让女人反感。他越是显得愚蠢,女人越是感动,这叫浪漫。如果再加上他家世好,有钱、有地位,人又帅,没有女人追不到手,而被迷住的女人往往死心塌地跟着他,替他死也愿意。幸亏我女儿见惯了这种花花公子,不然也着迷了。”
“爸爸说得对!我怎么可能像那些笨女人,轻易就上钩了?”
众人笑声不断。
“不过,还是告诉我比较好。他究竟是谁?”王重阳回头担心地问。
“……一个无名小卒而已。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王玉婷感到为难,语言支支唔唔。她的确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而且他是罗马人,身份实在不方便随便向人透露。
到了第二天,王玉婷猜想那个人一定会再次等候在河边。这次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问清他的身份,顺便探拭他究竟怀着怎样的企图。
依然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时间。王玉婷准时出现在河边。河对岸已经有人了,他今天来得很早。王玉婷离开平时躲藏的地方,走了出去,但走近了才发现并不是从前见到的那位卷发年轻人,而是一个老头儿。
老头儿发现了河对岸的王玉婷,眯着老眼仔细辨认,挥手想要过河与王玉婷见面。
老人递上一封信。“我家小主人不能来见小姐了,所以让我转交一封信给小姐。小姐如果愿意回信,或者带口信,就告诉老头子一声,我在这里等着。”
王玉婷捏着住,并不急着拆。“你的小主人是什么人?”
老头儿恭敬地弯着背,回答:“小主人知道小姐会这么问。因此嘱咐我不能告诉小姐,如果小姐有意交往,用不着在乎出身。”
“还想和我交往!一点也不真诚!”王玉婷把信揉成了一团。“我考虑一会儿再决定回不回信。你等着。”
王玉婷跑回军营。那封信她根本没看,其实也不用看,迦太基语她已经可以应用自如,不过希腊语虽然可以流畅地说出,但要想写出一段完整的文字还是有些困难。她要找个识字的并可靠的人帮她念念。
但走进军营,发现一切都变了。
平时这个时候,士兵们都懒洋洋地享受着早春的暖阳,三三两两地聚集着聊天,可现在他们一改常态,手持武器,全副武装,搬动着杂物,整个军营像是要搬迁的事态。
“出什么事了?”王玉婷逮住一个忙碌的士兵就问。
士兵急匆匆地回答:“队长,你还不知道?普拉孙喜阿城的罗马军团撤走了!罗马选出了新的执政官,对战略进行了改变。将军刚刚下命令,要我们随时准备应战。马上就要打仗了!”
突然发生的变故不在王玉婷意料之内,但她也没感到太多惊讶。王玉婷手中的信被揉得更皱了,一个罗马人给她写的信,她找谁去念?
回到房里,王玉婷胡乱抓来一张羊皮纸,自己写回信了。虽然不知道对方的信里写着什么,但这家伙的执着使她被人取笑了,这是不能原谅的。笔尖沾上墨水,立刻写出几句。这些句子都是希腊语中低俗的骂人话,也是她会写的为数不多的希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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