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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泼油自浮

作者:谁来添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王二的愿望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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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怎会放过如此良机,吐蕃军虽说是远来之师,一路风尘仆仆尽显倦意,但怎么说也要强过已连续激战三日三夜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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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才刚刚召集诸将商议对策,话还没说过两轮,又有暗哨来报,土蕃军马不卸鞍直接杀将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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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处防御工事根本就来不及修复,将士们亦才歇息几个时辰,却要面对新鲜出炉的三万生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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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担心,连鬼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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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部将士均已闻讯而动,困倦固然,但性命攸关,谁都明白,生死仅系一线,尽数操于己手,多出得一份力,便多了一份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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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众将士毫无怨言各依本部忙碌开来,王二惊乱的心神总算安稳了些许,却是觉得怨气难消,不自恶狠狠骂道:“他娘的吐蕃吃饱了撑的,跑来凑什么热闹!等老子平了阿史那·贺鲁,再向朝廷请旨,迟早得提大军荡平其境内。”发了一通牢骚,方自好受些,却回过头来问赵更年,“那吐蕃王叫什么来着?听说还是咱万岁爷的干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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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更年应道:“吐蕃国王名唤芒松芒赞,算起来,应是永徽元年才登上王位。至于‘干外甥’一说,倒也不完全是无稽之谈,想当年松赞干布遣使入朝,向我大唐贡献方物,我文皇帝为拢其心,将文成公主②下嫁于松赞干布以结秦晋之好。这芒松芒赞正是松赞干布之孙,论起来,可不只是舅甥,真要见了面,芒松芒赞可得管咱万岁爷叫声舅公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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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岔辈了!”王二不自乐了,“如此说来,咱哥俩辈份可是不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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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更年微微一笑,却是不敢接口,只在心里道,这叫什么话,就算人家管万岁爷叫舅公,又有咱们什么事?传扬出去,这话可是有些大不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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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他而言确系不大妥当,但真要论起来,那芒松芒赞可不也得管王二叫声舅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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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兄弟可不能小瞧了吐蕃,芒松芒赞虽是年幼,然则辅相禄东赞颇有才干,内治革新,外拓疆土,短短数年之间,国力大盛,近些年来不但屡犯吐谷浑③,便是对我大唐,亦是时怀不轨之心。”赵更年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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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不轨之心!”王二眼中厉光闪过,“欧大哥,咱们还剩多少石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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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楷应道:“大约还有三十余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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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番突厥烧之不绝,既然他吐蕃前来冒头,好!这最后一把火就送给他们做个见面礼!”王二手指关节捏得“咔咔”生响,“倒要看看他三万人马经不经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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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三万人马站着不动,当然是不经烧,问题是,如何才能在短时间内将石脂水布置停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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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但欧楷一脸的困惑,一旁的赵更年亦是觉得难办,不过见王二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想来是有好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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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曾想王二接着来了句,“这火要如何烧法,才能在瞬间将他三万人马尽数裹于其中呢?”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问赵、欧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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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大气凛然说了半天根本心里没底,徒然嘴上痛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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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更年与欧楷面面相觑,不禁暗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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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侧旁的冯宾茹突然对王二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日沼泽湖边驱狼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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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呀!”王二登时省起,当日挖沟引水之状,可是,敌军马上就要杀到,这急时急刻,哪有可能去挖那么多沟沟渠渠,惊呼过后,王二又是一阵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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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宾茹似是猜透他心中所想,“现在挖沟渠是肯定来不及了,即便是有时间挖好,对方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不过~倒是有个法子,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成事,而且神不知鬼不觉,不到火起,吐蕃大军是决计察觉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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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卖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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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发问道:“有甚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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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宾茹却是一副关子卖到底,只侧过身去俯耳与王而低语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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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见王二一拍大腿,“唉呀”大叫一声,情不自禁抱起娇妻猛亲几口,羞得冯宾茹娇叱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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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当儿可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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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招过欧楷低声吩咐几句,方才引领诸将出帐而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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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更年耐不住心中好奇,只是见王二不说,亦不好追问,却是忍不住频频瞥眼来瞧。王二一副胸有成竹模样,安排人手将所剩石脂水尽数搬来,沿营阵均匀分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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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楷自引一班军士在营中穿梭,稀里划拉忙得不亦乐乎。待到一队队军士将一根根竹管从营中延伸出来,形成长长一排黑漆漆的洞口指向阵前时,赵更年仿佛有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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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一道道水箭自竹筒内喷发而出,显然是欧楷引人把原先“取水渴鸟”加以延长,将山岭之水导将出来。阵前恰好一道缓坡徐徐向下,数十水龙顺延而下,渐渐将地面浸湿,继而前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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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将士俱是屏气凝神,紧张地等候着即将来临的战斗,唯有水柱汨汨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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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蕃军已然出现,黑压压一片却是鬼鬼祟祟缓慢前移,虽是隔得远看不大清楚,却也不难知是牵马步行,及至四百余步,方自见如山移动的黑影陡然间膨胀起来,显然是人已上马准备攻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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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蹄声大作,速度明显加急,瞬间已成冲锋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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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下意识地顺着出水口往前望去,可惜星光昏暗无法辩识水已浸漫至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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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营也偷得这么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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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暗骂一声,压住心头之火,静静等候敌军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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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三百步,赵更年手掌猛地往下一压,传令官沉声喝道:“伏远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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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排排弩箭在夜色的掩映下呼啸而出,顿时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星光下,一团团黑影栽翻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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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蕃军显然没有料到疲惫唐军居然一早作好准备,登时一阵慌乱,瞬即却又恢复阵势,不加迟滞反而干脆抛了鬼祟愈发明目张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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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士自有赵更年等人调度,王二现在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水流上面,不停地催问负责监听“地听”④的军士,是否有马踏水污之声,声响如何,能否凭声判断水面积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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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所关心的,莫过于挑选最合适的时机,尽可能将火放得更大、杀伤力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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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敌军已至二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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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在得到“地听”军士肯定的答复之后,急切传令下去,令早已摩拳擦掌待令而发的军士动手,一桶桶乌黑粘稠的石脂水倾泻,顺着水流急速漂浮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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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蕃大军原本是闻得阿史那·贺鲁言,称唐军已是连续激战三日三夜,肯定疲惫不堪,自以为是天赐良机能得大功,是以才马不卸鞍尽起三万大军进逼而来。能神不知鬼不觉杀唐军一个措手不及固然是好,若是唐军惊觉,凭己三万精锐,便是强行突击冲锋,料来大功亦是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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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箭雨袭来,吐蕃军方知不妙,然则心中并无怯意,依旧是前赴后继奋力推进,却哪里会去注意到地表上的变化,即便有少数军士察觉有异,一时之间亦未有往深处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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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孰不知,这正是冯宾茹先前在王二耳边所言“水流倾泻,泼油自浮”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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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犹恐烧之不绝,硬是强压心头急切,迟迟不肯点起火把,任由众将士强弓劲弩奋力拼射,待土蕃军前部被强行压制住,后方军士源源不断向前汇集之时,方才亲自捻出一枝火箭点燃,倒是不用瞄准,只朝着敌军阵中弯弓怒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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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丽的火花划破夜空,打出一道幽雅的弧线,混乱之中却是堪堪正中一名土蕃军士,那军士惨呼一声,却是匐于马鞍之上不肯载翻倒地,并没有王二预期中的燃起石脂水、耀出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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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是射人又没见过这么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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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懊恼地狠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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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并不会改变即将发生的残酷景象——万千火箭腾空而起,流星一般在空中飞舞,转瞬之间,阵前已成一片火海。一刻之前还是踌躇满志的吐蕃大军,顿时成了一只只扑火的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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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以为胜利的果实唾手可得,谁曾想那只是幻境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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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以为草原之上再无敌手,所有的敌人都将在大军铁蹄之下颤抖,谁曾想如今自己连颤抖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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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以为黑夜是自己的悄然进攻的保护色,谁曾想昏暗的星光之下,竟是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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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以为踏上了一条弥天大功的锦程,谁曾想却跌入了地狱炼炉,走上的竟是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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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芒松芒赞:吐蕃赞普直接继其祖父松赞干布后嗣位赞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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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文成公主:由江夏王李道宗亲自护送出嫁。文成公主居藏四十年,深受百姓爱戴,著名的大昭寺、小昭寺均出自其手,至于她带往西藏的金质释迦佛像,至今仍为藏族同胞所敬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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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③吐谷浑:亦称吐浑,原鲜卑慕容部分支,起源于西晋末年,公元663遭吐蕃所破,残部奔凉州归大唐,遂再无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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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④地听:又作“瓮听”,古代战争中用于侦测有声源目标方位的器材,最初主要用于守城时,防止敌军挖掘地道潜入,多于城内墙下挖井,井中放置一口新缸,缸口蒙一层薄牛皮,令听力聪敏的人伏在缸上,监听敌方的动静。其原理便在于敌方开凿地道时所发生的音响在地下传播的速度高,而且衰减小,容易激起缸体共振,从而可以侦测地下敌人所在的方位。由于其简单实用,后来亦渐渐被用于地面战争,据唐朝李筌撰《太白阴经》记载,夜间战斗时,令少睡者伏地枕在空葫芦上,可以听到几十里外的人马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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