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寻长孙无忌,毕竟荆王谋篡逆案他是主审,与其将李恪之事单独处理,不若交于长孙无忌,二案归一,亦是更为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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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原因,王二目前还不想开罪于长孙无忌,自己私自请旨拿人,已是撇开了他,这回结果出来了,再要绕过越级上奏,对自己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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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如何查来的,万岁爷心里一清二楚,又何必枉作小人,去争这个表面上的功劳。何况,李恪在朝中素有人缘,万一坐他不实,朝臣中有人发难,上面有个长孙无忌顶着,岂不要强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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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厮倒也聪明得紧,识得先谋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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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亏得他没莽撞——王二才出骁骑营口,已有三、五将校鬼鬼祟祟溜出,径直去往吴王府——头先营内争斗动静颇是不小,难免走漏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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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看着呈来的两份供词,两相对照,很明显不是王二捏造,心下惊骇不已,暗道李恪该死,便是大罗神仙这回亦是难于打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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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词在手,长孙无忌确实不敢怠慢,为了稳妥起见,亲自引着王二赶赴英国公府。由于暂未奏明圣上,手中证词倒是不好给英国公李绩过目,只将事情约略叙述一遍,由他调配人手,加强京畿安全,使人密切监视李恪所属射声军,相关将校尽量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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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安排停当,二人方才匆匆赶往两仪殿去禀奏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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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接过按有鲜红手印的供状,只扫了一眼,已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愤愤而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李恪呀李恪,朕究竟何处对你不住,须得你如此煞费苦心作下这等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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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与长孙无忌二人面面相觑,不敢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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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骂过几句,心中似有平复些许,问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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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回道:“为防万一,老臣斗胆,已知会英国公,让他着手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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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显是对他这个决定颇为满意,连连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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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这才省起有些不妙,临行之时过于匆忙,忘记下令骁骑军营实行禁令,只怕已是走漏了风声亦未可知,委实是事干重大,明知说将出来肯定讨不了好,却也不敢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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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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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闻得此点,勃然大怒,食指几欲戳到王二脑门上喝斥道:“怎可如此大意!怎可如此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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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眼见着事情已是一边倒,再怎样李恪都是死罪难逃,索性将原先的顾虑尽数抛却,进言道:“皇上息怒,王将军此举,倒是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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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听他话里有话,总算是别过头去,“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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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欠了欠身,“真若李恪闻风而动,倒也省了日后追查余党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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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李治明白,王二亦是醒悟,暗道姜还是老的辣,***,不但可以一锅端了,还正还抓个谋反现行,连审都不用审便可以直接打入死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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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却是仍有些担忧,“英国公那边确保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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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脸色凝重沉吟着,“李恪在射声军中根基甚牢,英国公临时安置人手,又要兼顾避免打草惊蛇,想要做到百无一疏,怕是有些不易。”稍作思虑,道:“皇上可传下手喻,令骁骑军、羽林军及超乘军暗下戒备,旦有事发,即可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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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骑军目前由王二掌控,羽林军则是薛礼所辖,至于超乘军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是李治的老本,这几支军队可以说是最靠得住的了,如此安排当是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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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不可置否沉思着,似有难言之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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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皇上切不可只念兄弟之情,而妄顾我大唐江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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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绕来绕去,最后的结果还是长孙无忌“为迎合圣意挑拨人家兄弟倪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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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长叹一声,背过身去,“也罢~唯有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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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颇似无奈,眼中却已是盛开了得意的笑意,只是一老一少二位臣子看不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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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三人商议停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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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自回骁骑军,虽未明言何事,却是下令紧闭营门禁止通行,着将士甲上身弓上弦,只待事发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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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天长大约也猜出原委,暗自兴奋不已,前番荆王作乱,自己没赶上立功表现的机会,这回可是不能错过,俨然已是摩拳霍霍,只巴不得李恪能将动静闹大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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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结果却令他非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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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来报,不但让王二尽数解除戒备,便连营内暗通吴王府的嫌疑将士亦不加追究,为首者已缚,此等稍枝末节,不过墙头草,缉拿他们,徒乱军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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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接了讯报,情知所谋已然败露,哪还敢在府中停留片刻,当即引人纵马去往射声军营,集合心腹亲信将领,煽动军士哗变。却是未及出得营门,英国公已亲率十数骑赶到,一字排开横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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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居然是空手而来,唯一的兵器便是悬于腰间的三尺青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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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如此,哗变军士反而越发惊疑,一时间,整个队伍竟硬生生被英国公李绩十余骑给镇住,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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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见势不妙,暗使眼色,使心腹之人于军中叫嚣喊杀,众军士受了鼓动,又见对方不过区区十余人,短瞬间为李绩威望所慑的惊寂,不自开始躁动起来,渐渐又有了前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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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噌”地长剑出鞘,剑尖直指营口栅栏,扬声高呼,“众将士听令,今日以此门为禁,门内者,依旧是我大唐儿郎,但凡踏出此门半步,即为谋逆,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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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十余战骑长枪一搠,异口同声应喝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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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数虽是不多,却是颇具声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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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威风凛凛扫过一眼,目光所及之处,尽皆侧首低头,毕竟谁都不糊涂,朗朗乾坤,欲图凭一军之力对抗京师全军,无疑于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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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时刻,李恪自是不能再作回避,打马出阵,“英国公,小王一向敬你,只可惜今日之事情非得已,若是再不让开去路,可休怪小王无礼了!”言之是回顾身后,百余名吴府侍卫已是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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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外十数战骑见状不好,亦是紧握长枪,作势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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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朝对面军士喊道:“李恪谋反篡乱,尔等切勿盲从!平叛军马已在途中,本帅念上天有好生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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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哪敢让他继续言辞,长剑一挥,百余侍卫已是挥刃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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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亲随当即催马迎上,枪尖朝外成扇形敌住来犯,死死将李绩于护于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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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亦有李绩之人,见动上手了,自是纷纷提刀舞枪从后面去攻吴府侍卫,却又被李恪其他心腹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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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营里营外斗得不亦乐乎,反倒是大部分军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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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一边抵挡,一边仍自高呼,“放下兵刃回营者,既往不咎……”终是敌众我寡,饶是众亲随奋力拼杀,战圈却被压得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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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便听远处一阵急蹄纷踏而来,人未至已是三声破空呼啸声掠过,三枝利箭齐刷刷正中李恪座骑前腿,马儿吃痛直立嘶鸣,李恪措不及防,待反应过来,已被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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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白袍银甲一将当先冲来,千余军士或步或骑疾速随行——正是左领卫将军薛礼薛仁贵率羽林军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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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弓硬弩弦张,长枪利剑环伺,挑杀几个顽固不化的,剩余侍卫哪还敢战,唯有抛却兵刃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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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声军的将士头先多在一边观望,眼见着羽林军士就要入营拿人,自思横竖是一死,又有李恪大声疾呼,“生死存亡,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倒是个个跃跃欲试,欲作殊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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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画戟在手,眼望李绩,只待令下便要杀入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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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却示意众将士后退,连退十余步,方才停止挥臂,喝斥道:“李恪!事已至此,挣扎已是徒劳无益,你又何必害却这许多军士性命?”转而扫视众人,“大军在外,叛逆于内,何去何从,尔等自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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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明了便是给他们最后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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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军士看看李绩,再望望杀气腾腾的薛礼,又回首瞧瞧李恪,仍自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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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翻身上了旁侧战马,口中呼着“休要被他狡言相骗!”舞动长剑直奔李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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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焉能让他得手,纵马迎上,画戟挑过,长剑已是飞至半空,顺势一戟横拍而出,便将李恪扫于马下。待要唤军士上前绑了,却被李绩制住,只让薛礼将其逼住,仍是去望对面军阵,眼中满是期盼,“众军士还不上前拿下逆贼,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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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声军丁便是傻子,此时亦当体会到李绩一番苦心,当下上来几人,将李恪五花大绑缚住,竟是齐刷刷跪倒在地,泣声殷殷言谢“大将军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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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劝起众军士,让亲随将李恪并一干吴府侍卫看好,军中之人却是一个不提,只吩咐众将士把好营寨,像似无事发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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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低声提醒道:“恩师此举,怕是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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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叹道:“军中将士多有无-敌-龙^书#屋@整(理功劳,其中不乏为师旧部,怎忍心因一人之事,牵连百千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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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摇摇头,埋怨道:“即便如此,恩师亦不该如此轻率,仅乘十余骑冒此凶险,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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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笑道:“为师戎马一生,大小数百战,难不成还会丧于己家军士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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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自是大不以为然,若是自己晚来一步,老头恐怕就没机会在这说这番话了,却也暗叹恩师宅心仁厚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