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新罗地界,感觉明显是不一样了,沿途官员分外热情,只是大多神色匆匆,想是前线战事吃紧的缘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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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官员迎来送往,直觉回了中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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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愉快,路途也就短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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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已是到了新罗国都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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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四下皆是张灯结彩,大街小巷不时传来“哔啪”鞭炮声,三三两两裹得圆乎乎的男童女孩,咯咯笑声中奔跑追逐,见了王二车队,不免有些害怕,躲进墙角,却忍不住好奇,探出一个个小脑瓜兴奋地盯一会儿,又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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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早已弃车蹬马,与二女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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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也全然没了在高句丽时的警惕神色,居然少有地冲着街边小童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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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洋洋自得道:“看来本使面子还是不小,全城百姓张灯欢迎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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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瞥了他一眼,却是未有言语,不过,自高句丽一路行来,二人之间的关系倒是融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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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宾茹在一旁笑道:“当真是不要脸——眼下已近年关,人家自行庆贺,又哪里关你这个安抚使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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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一怔,自言自语道:“过年了?”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频儿,得了肯定,方自明白省起,又是一个新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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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宾茹嘲弄了他一句,居然没听他强词夺理反驳,不禁有些纳闷,这可不似他王二的风格,转过头望去,见王二神情有些恍惚,舌尖微舔嘴角似笑非笑模样。冯宾茹捅了捅频儿,道:“看那呆子,不定在想什么美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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频儿如今也学得嘴油了,哧哧笑着,“八成跟冯姐姐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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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宾茹闻言娇斥一声,作势要去撕她,“死妮子,随得坏人多,越发地不知羞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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频儿伏身马鞍灵巧闪过,嘴上却是不甘示弱,“哪个是坏人?我可不日日随着你么?”又扯着嗓子尖叫道:“公子,有人骂你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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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头先听了冯宾茹言语,说及新年,禁不住思起任仁瑷、小昭来,不晓得她们这个年准备过,想到新婚头一年便分隔千里,没来由的着了几份牵挂;又念及武媚在宫中,是否会省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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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的嬉骂早已听到,只不过心思一下子仍未转回来,闻得频儿“告状”,不由得笑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又瞅着冯宾茹道:“可惜呀~近来想做坏事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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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宾茹哪还不晓得他在说什么,别过头去低声骂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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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也不是第一次瞧他们三人打情骂俏,不习惯亦培养习惯了,骑在马上稳稳当当只作未闻,反倒是欧楷等一干弟兄跟着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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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道:“今天做坏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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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回道:“唉~想做来着,可惜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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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楷将头一别,捏着嗓子怪声怪调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言之时还故意将身子扭了两扭又摆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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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里登时轰地一下笑炸了,连薛礼亦是憋着张黑脸“咕咕”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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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深知冯宾茹气傲面儿薄,再闹下去肯定坏菜,当即虎起脸色装腔作势喝道:“瞎闹什么!”。若果就此罢了也就没事了,偏偏又习惯性地随了句,“一个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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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儿没错理亦不差,问题是时机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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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宾茹恶狠狠瞪了王二一眼,一策缰绳冲出队伍,顺着斜里街道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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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变化太过突然,待众人反应过来,人已是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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频儿拨过马首欲追,却被王二拉住,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不好人没寻着,反把自己给跑丢了。王二拽住频儿,自己又不敢去追,风头火势的没理由去找骂吧,要陪笑脸也得等她气消了再说,无奈之下,只好直呼欧楷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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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楷方才省过神,随手招过两名弟兄一齐循街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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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正安慰着频儿,“没事~没事,你冯姐姐也就是一时抹不开脸,出去转一会儿,过一阵是就回来了,何况,还有欧大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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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对面热热闹闹开来一票人马,为首之人年约四十,虽是文职装扮,却是生得颇为英武,马不停踢口中呼道:“前面可是安抚使王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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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跃马迎上,“正是~敢问大人官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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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二人已是马首相错,那人打量薛礼一眼,抱拳道:“在下法敏,敢问可是薛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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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浩浩荡荡一路行来,对方知晓姓名原也不足为奇,不过听得他自言法敏,薛礼倒是有些意外,既知他是新罗女主真德之弟,自是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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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忙回礼道:“正是薛礼!大人亲自来迎,有劳~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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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敏道:“客气!客气!烦请将军与我引见王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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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听他言辞爽快,没有“本官”、“卑职”什么的罗嗦话儿,倒有几份合缘,不待薛礼回马,直接赶上前去,“原来是法敏兄,久仰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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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上来便开始称兄道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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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敏果真是个直性子,笑道:“在长安时,便闻得王将军年轻有为平易近人,今日一见,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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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奇道:“法敏兄几时到的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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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敏将马转了个圈,与王二稍稍拉开半个马首位置并排而行,“说来不巧,二位将军离京出使不久,在下便至了长安觐见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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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去岁女主真德亲统大军,大破百济,连下十二城,年初又得三城,斩杀敌军三万余众,故而用法敏为使,织锦作五言《太平颂》以献唐皇,共贺大捷。法敏亦因帝心喜,获授太府卿,自然也知李治遣使东巡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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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听闻他刚刚自长安而回,愈发觉得亲热,只是有些奇怪,依此说来,他应该是要比自己一行人回得晚了,怎的却先到了,再一细想,自己连人带车走走停停,自然是比不得人家轻车快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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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笑道:“早知如此,我等便当晚些时候启程,也好与法敏兄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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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敏应道:“倒是法敏的不是,没挑着好时辰。呵呵~好在二位将军已是到了金城,少不得要好好陪二位将军喝上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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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倒也不客气,“待见过女王千岁,定当过府拜望,到时候~法敏兄可得多准备些好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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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女主真德,法敏忙道:“实不相瞒,正是奉了我主之命,前来迎接二位将军,只不过~前方战事未平,正是紧要关头,我主亲督大军,无暇分身,特命在下替为告罪,实在是抱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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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王二颇是有些失望,先前听得薛礼所言,新罗奉女王为主,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女人封王的,本是想好好见识见识,没想到事不凑巧,看来是没机会了。好在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心中些许好奇罢了,何况眼前这个法敏也挺谈得来,见不着便见不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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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客气道:“无妨~无妨~自是军国大事要紧!只是我等无缘拜见,深以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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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敏见这位安抚使无甚架子,并没因女主不能接见而生愠意,心下大是欣慰,“二位将军一路辛苦,便在金城多呆些日子,也好让在下尽一尽地主之谊,前方战事稍有稳定,我主当会即刻返回,当面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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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倒是无所谓,薛礼却记挂着李治之命,务必尽可能地使新罗与百济停戈止战,如今闻得女主真德不在朝中,不免有些着急,又不好直说,便旁敲侧击道:“眼下战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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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敏在长安时,李治虽未明言,却也大致透露了对两国相争的看法设想,闻得薛礼问起战事,不难猜出他在关心什么,当下笑笑,环顾了一下左右,道:“在下已在府中设好宴席,二位将军请~”又特意瞧了瞧薛礼,“至于前方战况~便是薛将军不问,在下也要向二位将军请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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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亦知大街之上确实不是详谈所在,探手前伸,道了声,“请!”,不复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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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了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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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敏安排从人引众军士营中用食,自引王二、薛礼并频儿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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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闲聊过后,话题自然而然又转到与百济相争的问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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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敏前番去往长安,明着是朝贺,隐隐却有相邀大唐共同出兵,上取高句丽,下吞百济国的想法,只不过察觉到李治好像没那个意思,便不敢再提。眼下王二、薛礼来了,当然不肯错过大好机会,怎么着也得探探口风,看看大唐究竟作何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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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薛礼来问,法敏倒是把去岁至今冬,两国争斗大致战况讲述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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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听在耳中,心里却是暗暗往下沉——离京时只知二虎相争,却不晓具体战况,如今闻得法敏言语,完全是新罗一边倒的绝对优势,如此一来,要想劝其女主真德罢手,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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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却似浑然不觉,居然高声赞道:“女王千岁当真了得,来~法敏兄,这一杯,恭贺女王千岁~大军所到摧城夺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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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一个“女王”右一个“千岁”,薛礼气得差点没吐血,暗思王将军你知不知道这趟差事是干嘛来了?是不是巴不得他们打得越热闹越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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