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城,全城戒严!
城楼上,往来的士兵络绎不绝,如临大敌!他们正忙着搬运箭矢滚石等各种守城器械。早在数日之前,戒严和宵禁的命令就已经下达。延安城的进出受到严格限制,一入夜,除军队外,在外行走者一律按“通敌”论处!娄宿把能用上的人手全派上了,甚至包括他的亲卫!
百姓们虽然不明真相,但私下里都在传言,说是看这架势,恐怕是官军打过来啦!咱们延安府,光复在即!看金军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大帅如此神勇?又或是数路西军齐头并进,要收复失土?
延安城里人心躁动,流言四起,在完颜娄宿授意下,张深出面逮捕了相当数量的百姓,分别以“造谣”“通敌”等罪名,不加审判,直接处死!一时间,城里人人自危,若无紧要之事,连门也不敢出。关在家里咒骂着金军和叛徒,期盼着王师早日兵临城下。
这一日午后,又有十数人直接被拉到闹市上,在官府的公人简短宣布罪名之后,被斩首示众。
“几日以来,被处死的少说几百人了吧?”被驱赶出来围观行刑的人群中,有人小声问道。
“光是在此地被斩首的,这已经是第五批。去他娘的,这些驴日的东西!等着吧,官军一扣城,洒家便去作内应!我干他老娘!”有人以最最恶毒的语气发泄着。
这句话慌得同伴狠命扯他的衣角,低声道:“你活腻了?让官府拿住,你就是下一个!”
“怕条俅!知道是哪位大帅来了么?”那放狠话的汉子问道。
虽然心里惧怕,可旁边的人还是想知道,有人遂压低嗓门问道:“徐大帅?”
汉子狞笑着点点头,还有人没弄明白:“哪位徐大帅?”
“能打到延安来的,你说是哪位?敢在关中跟金军生死搏杀的,你说是哪位?能让女真人如此忌惮的,你说是哪位?”汉子觉得这个问题问得非常不靠谱,一连三个反问扔回去。
没人再多嘴,大伙已经知道答案了。朝场中那十几具身首分离的尸首再望一眼,各怀心事,缓缓散了去。
张深眉心处探成有一根麻花般,神色忧悉地踏进娄宿的帅府。这几天,他都快杀得有些红眼了。娘的,满城都在疯传,说他娘的紫金虎扑过来了。这小东西,老子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还有这般手段?说是说六路西军,可这一段就他窜得最高。万年耀州,让金军损失惨重不说了,关中平原上四处放火袭击,让金军粮食收不够也不说了。但是,这回可是国相亲自派出大金国的精锐之师来陕西助战,光是铁浮屠就他娘的一千多骑,统军的还是娄宿的儿子完颜活女,怎么还是战败了?
活女日前只带着数百残兵败将逃回延安,铁浮屠全军覆没,一骑没剩!他败倒不要紧,可问题是弄得关中平原成了徐家老九纵横驰骋的无人之境!最要命的还是延安防务空虚,把衙役都算上,挎刀的人不满四千,这怎么守?现在就只有求神拜佛,希望鄜州的耶律马五赶紧把大军拉回来,挡住紫金虎再说。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张经略,来得正巧,都统正找你。”张深转进二堂之时,迎面撞来一个汉官。
“何事?”张深眼皮一阵跳。
那汉官也是满脸晦气,摇了摇头,指了指里面,那意思是说你去了就知道。忐忑不安地步入二堂内,只见文武官员都簇拥着娄宿。仔细一看,刚刚兵败归来的完颜活女竟也在场。
娄宿此时也看到了张深,挥挥手召他过来坐下,而后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沉声道:“刚刚收到探子的回报,徐卫正在同州集结大军,准备进攻丹州。丹州城小,被破只在旦夕之间。按最坏的打算,三五天以后,紫金虎就会兵临延安城下。”
堂内炸开了锅,文武官员议论纷纷,难以掩饰的惊恐在堂中蔓延开来。延安可没兵守城!紫金虎真要兵临城下了,恐怕破城也用不了几天!马五怎么还没有动静?延安是金军在陕西的中枢之地,万不容失,他倒不在意?
有人觉得事有蹊跷,遂向活女问道:“万户,据你所言,在华州与宋军战时,紫金虎兵力甚至不如你。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按说一仗打下来即便他胜了,也是元气大伤。怎么又集结大军?莫非有诈?”
活女兵败归来,自然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他爹也很无奈,降成千夫长听用。现在人家还叫他万户,不觉心中羞耻,切齿道:“在华州时,我带三万余精兵,紫金虎兵力逊于我,当在两万左右。大战下来,他减员不轻,根本无力攻打丹州,更别提图延安!”
这话一出来,旁人也不好明着质疑。你说他无力打丹州,可人家现在明明就在集结大军,他的兵难道是撒豆子变出来的?
“诸位莫忘了,现在陕州和定戎可是由宋军控制。紫金虎集结兵马,十有八九,来自陕州和定戎。都统,事态紧急啊,徐九一旦将大军集结完毕,立即就会挥师北上!”张深提醒道。
娄宿没说话,拉长着脸神态狰狞。他对徐卫,已经从轻蔑,到忌惮,再到刻骨仇恨!这小贼好像跟他是冤家一般,他走到哪,徐卫就打到哪。定戎一役,几十万人马混战,就是徐九紧急驰援,一举扳回颓势,让金军遭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惨败。围攻长安,付出数万伤亡的代价破不了他。反被他追出来,在万年和耀州使金军遭到巨大损失,连宗室贵将也阵亡于此役。
现在,他又来了……一众文武仍在七嘴八舌发表意见,不外乎都是担忧万一援兵久久不至,延安危矣。娄宿挥手制止了众人的嘈杂,问道:“鄜州兵几时到?马五可曾回话?延安危在旦夕,他在拖延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