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营,辕门之外跪着三个人,只等追魂炮一响,他们就要魂飞西天。
这三个人是谁?读者估计已经能够猜到,正是沐睿.曹文诏和洪承畴。
沐睿的罪名好定:谎报军情.畏敌不进.轻敌中伏.全军覆没.被俘辱国,条条都是死罪;
纵然他身为功臣之后,世袭贵族,皇亲国戚,但军法上可不讲这些,何况现在审判他们的,是大明第二号人物,太子爷朱常润。
曹文诏出人意料的攻下了黑山堡,但是第三十一军总计伤亡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八十(黑山堡那帮王八蛋守军竟然抵抗到底,全部阵亡,其中颂猜身中二十多枪,连下巴都被轰掉了),他的罪名是:见死不救.贪功冒进;
洪承畴的罪就更多了:擅夺兵权(这在明朝可是大忌,历史上的袁崇焕杀毛文龙一事,就是袁崇焕最后被千刀万剐的主要罪状之一,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进行适当的专题探究,从《明史》到《明史记事本末》再到“维基百科”,都对这个问题进行了一定的探讨).见死不救.私开武库.资敌卖国.私相谈判.裸体辱国,他不被判千刀万剐就已经不错了。
三个人都是足够邪门的那种人,居然都面色轻松,也不喊冤,只是静待开刀。
大帐当中,熊廷弼几乎是要给朱常润跪下了,苦苦求情:“殿下,这三个人都罪该处斩,但也个个都有可饶之处:沐睿见到后方被偷袭,毅然回援;曹文诏敢想我们所不敢想,使用巧计攻破要塞黑山堡;洪承畴坚守总粮库孟腊,保住了大军的命根子……太子爷,臣请您刀下留情,饶了他们吧!!”
众将纷纷求情,朱常润满脸怒色:“我杀他们,什么罪名都不讲,就一条:抗令不行!大军作战,军令必须畅通,这三个人必须杀!”
看来他是铁了心了,其实这三个人都很有背景,沐睿是皇亲国戚自然不用说;洪承畴是李廷机和袁崇焕的红人,连网虫都多次特意关照;曹文诏是军人世家,深得刘挺等人的赏识(否则怎么年纪不大就当上军长),现在朱常润居然谁的面子都不给,真是显出了他老朱家的凶残本性。
而最让他生气的是,整个过程,这三个混蛋自始至终居然一声求饶都不说,真不给他这个大明太子面子!
他猛的抓起了帅案上的“斩”字令牌,眼看就要扔下地,众文武官员谁敢再劝?!
就在这关键时刻,营门外一人高喊:“刀下留人!刘彪在此!”
然后匆匆冲进大帐,高喊:“刀下留人,太子众将见驾!”
见驾?皇上来了?!
众人一片惊愕当中稀里糊涂的就跪倒了,只见刘彪手中举着的,竟是网虫的皇帝金剑!
这是大明皇帝调兵的印信之一,等于皇上亲临,谁敢不跪?!
连朱常润也不得不下来跪下,口中喊道:“儿臣接驾,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跟着齐呼万岁。
刘彪正中站好,高声喊道:“皇上有旨,太子朱常润.副首相熊廷弼立即回京,全部人马由平定缅甸钦差全权大臣.陆军大将刘彪统一指挥!”
“臣等遵旨!”朱常润等人齐呼。
刘彪恭恭敬敬的将金剑供在桌子上,然后领着自己带来的众将向朱常润跪倒:“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朱常润挥手让他们起身,脸色极为难看:“父皇这是嫌我们仗打得不好,换你上来了?!”
他心情极为糟糕,而且刘彪又是他的死党,向来不用遮遮掩掩,一不留神就将心里所想脱口而出。
众文武的脸色登时都变了。
刘彪一把就扯住他,硬是把他扯入后堂:“你疯了,太子?!哪有这样说皇上的?!不过恕我直言,你的仗打得实在糟透了!”
朱常润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你这个该死的东西来得这样晚,颂云这个狗贼又是这样狡猾,我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啊!”
他此时说话的语音当中竟有些哽咽,这样的话,他也只能对着自己的这位大舅哥说说。
刘彪微笑道:“好了,好了,太子爷!不是皇上嫌你,而是风云突变:我们谁也想不到,英国佬耍了个诡计,居然用重金收买鼓动了波斯萨非王朝,现在这个王八蛋萨非王朝,居然出动了一百多万骑兵大军,他们兵分两路,南攻土耳其,前锋直指巴格达方向;东扰我们的边境,新疆的吐鲁番汗国和漠西蒙古诸部都压力倍增,对我们威胁极大!”
他拉住朱常润的手:“皇上对你寄予重任,要你回去主持军国大事,你还要埋怨他老人家!现在李旭光也被叫回去了,看来,大明不得不两线作战了!”
朱常润道:“刚才是我失言了,军情如此紧张,我马上就走;军队在你手里,比在我自己手里都放心!我只是担心,这么多方向来的人马,能不能听你指挥,毕竟……”
他没明说,刘彪却很明白,毕竟自己的资历实在是太浅了!
刘彪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就从辕门口跪的那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开始!”
“对!拿他们开刀!”朱常润恨恨的说。
刘彪道:“不,你要赦免他们!将来,他们必然为你出死力!!”
朱常润想了半天,不得不点头。
刘彪笑着和他又回到前帐,高声喊道:“太子爷有旨,赦免沐睿等三人,许其戴罪立功!”
然后,在众人惊愕万分的目光当中,太子和熊廷弼领着自己的亲随和幕僚,交代几句之后,几乎什么东西都不带,就骑马匆匆而去!
不过众人很快就会知道他们离去的原委,知道他们身兼重任,知道他们并未失宠。
这一点很重要。
难怪有人说,做政治人物的感觉有点和做小老婆差不多,看来还真是这样。
除非,你是最大的那个政治人物。
现在轮到刘彪正中就座,刘彪向众人拱手道:“各位文武大臣,太子和熊副相另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紧急回京,现在刘某受皇命勉强统领平缅远征军,希望各位戮力同心,共建大功!”
众将心里都十分不服气:年纪轻轻的,爬这么高,你娘的,也不怕掉下来摔死!哎,还是有个吃得开的老爸好啊!而且现在这个姓刘的还是太子的大舅哥,将来的国舅爷,活该人家富贵啊!!
众人心里不服气,但表面上却一个比一个恭敬,立刻跪地齐声喊道:“标下参见大帅!!”
刘彪让众人起身:“不必多礼!太子既然已经格外开恩,赦免这三个人,来人,让他们进来!”
沐睿三人进来,居然都不下跪!
刘彪却并不计较,慢慢说道:“沐睿率军急行军回师救援孟腊,奋不顾身,全军尽没,虽失手被俘,却并未降贼;洪承畴当机立断,率军坚守,智计百出,不战而屈人之兵;曹文诏因地制宜,以孤军破坚城。此三人有过有功,本大帅决定,让三人戴罪立功!军法官,将他们的功过记录在册!平缅之日,计算功过,如到时三人功不掩过,立斩不赦!!”
三人都震了!
刘彪笑道:“沐睿忠心可嘉,着令接管李旭光所部四个军,另加云南团练两个新编军,组成新的右路军;沐睿,你敢再战颂云吗?!”
沐睿跪地大喊:“回大帅,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脸上热泪横流,疯狂至极!!
刘彪大笑:“这还算句人话!”
他又转向曹文诏:“曹将军,第六军军长李文龙在路上得了急病,正在昆明养病,现在我命你接替他的第六军军长职务!”
曹文诏道:“末将难以从命!”
刘彪道:“你说什么?!”
他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第六军是全国闻名的京营主力军,还有傻瓜不接受的?!
“回大帅,李文龙乃是曹某同乡,武试同年,我不能抢他的位置!”
这是中国人的人之常情,尤其是军人,“谁的队伍”这种观念极其顽固,在后世,无论是八旗制度,还是绿营,湘军,淮军,北洋军,黄埔,桂系,西北军,无不山头林立,泾渭分明。甚至连红军也分山头(比如彭德怀指挥的一野,就是贺龙的传统队伍,以致於一野将领廖汉生.贺晋年等人敢跟老彭对着干――――具体情况读者可以在网上搜集有关资料,此处不再赘述)。
现在曹文诏也是怕别人骂他抢李文龙的队伍,才力辞不就的。
“啪!”他的脸上就挨了刘彪一个大嘴巴!
“你妈了个巴子,这是在打仗,第六军三万弟兄的性命都在你身上,你还在这里唧唧歪歪讲什么同年之情?!你混蛋!”刘彪大喝道。
“是!标下混蛋!”曹文诏终于遇见了害怕的人,连声道歉:“标下接受任命!”
其实,他也实在很高兴:刘彪这一巴掌,等于替自己免了“抢队伍”这个罪状,今后自己见到了李文龙,也不会有丝毫难看了。
刘彪盯着他:“你的部队是京营精锐,绝对主力,皇上也是犹豫再三,才把它调上来!姓曹的,如果它的战旗上染上一点点污迹,我就亲手杀了你!”
刘彪的眼神如刀剑般锐利,让众多文武官员不寒而栗,谁敢造次?!
刘彪又转向洪承畴:“洪大人,以你的智谋,当个小小的押粮官实在太屈才了,现在我命令,你担任我的中将参军!”
洪承畴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旁边却有将领提醒刘彪:“大帅,洪大人怎么说也是户部的人,按规矩,我们是不是……给户部和吏部走个行文?”
刘彪大笑:“行个屁文!户部的人自己没长耳朵吗?我已经决定了!洪承畴,你就大胆的上任吧!”
洪承畴终于遇到了一个知己,十分兴奋,张口说道:“大帅,现在黑山堡已破,敌人中路门户大开,颂云所部损失较大,短时间难以恢复战力,正是我军全线突击之时!!”
刘彪道:“不错,刘灿金.刘铁柱.曹文诏听令!”
三人马上出列:“末将在!”
刘彪道:“命你三人率三个军,统一由曹文诏指挥,经黑山堡向正面突击,如果颂云主力来援,你们就迎头痛击,等待本帅到来;如果颂云主力不来支援,你们在前进一百里,到达平原地区之后,就地扎营筑垒,等待大军到来。我判断,缅甸人一定忍不住,主动来进攻我们。你们听明白了吗?”
三人齐声高喊:“末将遵令!”
刘彪道:“徐成戎中将何在?”
第二十二军军长徐成戎是名将中山王徐达之后:“末将在!”
刘彪道:“我任命你为左路军主将,晋升为上将军衔,指挥第十一.十二.二十二.二十八四个军,继续沿着伊洛瓦底江岸南下,不要怕孤军深入,不要怕热病减员,给我不顾一切的往南打!一定要打得缅甸人左右为难,打得印度人望江兴叹!”
“末将遵令!”徐成戎久经战阵,军中威望较高,又是名门之后,应该能够独挡一面。
刘彪道:“尤世功上将何在?”
尤世功上将是左路原来的指挥官,现在换成了徐成戎,自然要对他有所交代:“我任命你为我的副将,随我指挥中路主力六个军,与缅军决战!”
“末将遵令!”
尤世功知道这就等于让自己担任刘彪的继承人,这显然比左路军主将的地位还要高出不少。
刘彪道:“全军集中兵力,向缅甸人发动猛攻,颂云有本事就来和我们会战一场!”
众将士气大振,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刘彪这几下子布置,就让军心顿时安定下来。
看来军事才能,也真是要天赋啊。
缅军大帐。
颂云王子接到了明军八个主力军到达的消息,现在明军总数达到了六十万,数量上已经与自己相差不多,而在质量上……
简直是天壤之别,完了!
颂云用力的将地图拍在桌子上:“马上选派使臣去大明军营,求和谈判!”
一句话出口,下面众将鸦雀无声,竟无一人响应!!
显然,在大胜之后,缅甸方面是没有人愿意屈辱求和的。
颂云叹了口气:“大家不会不知道,现在我们刚刚大胜,是最好的求和时机,而一旦今后我们与明军主力会战失利,条件就会苛刻的多,甚至有亡国之危……”
真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没想到众将还是不吭声!!
颂云终于知道,这些人只是自己“指挥”的将领,而绝对不是“自己的”将领,几个字的差异,相差万里。
颂云只好又说:“我知道你们不服气,可我们确实打不过人家,打仗,说到底是要讲实力的!”
他这简直是在求这些人了!
终于有一名将领出列,哽咽着说:“王子殿下,我们并没有战败,我们还有机会的!为今之计,我们一方面要严令各城守军凭险据守,消耗敌军;另一方面以我军主力突击敌人沿江冒进孤军深入的左路军!只要我们能够再次歼灭敌人大部队,他刘彪必然会主动向我们讲和的!”
众人立刻群起响应,看来这个方案,众人私下谋划良久。
还有一名谋士出列:“殿下,你看现在我军的士气,是多么的旺盛,让大军不战而降,将士们肯定是不服的!!”
颂云沉默不语,大帐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国王使者到!”
一声报号,缅甸国王的使者手捧圣旨,已经昂然入帐!
换句话说,颂云的亲兵们连拦都不敢拦,就直接放他们入中军大帐!
足见这些人的嚣张气焰!
国王的使者,居然一路畅行无阻,直入大帐,昂然宣旨道:“国王陛下命令王子颂云,向明军发动总攻,承鸟鸣谷大胜之威,尽灭明师!!”
众将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夜郎自大,全世界都存在。
颂云王子是在场唯一清醒的人,他脸色暗淡,起身道:“使臣辛苦,父王知不知道明军八个主力军的援兵已经到达?”
使臣一脸傲慢,笑道:“陛下知道。陛下让小臣转告王子:安南人做得到,我们缅甸人一样能够做得到!他要你主动出击明军主力,痛打他们,一战决定胜局!”
他忽然又把声调降下来:“王子殿下,据来缅甸的几个外国人说,波斯国已经向大明进军,大明北方主力都调往了西北方向,还要分兵监视西班牙,分兵控制蒙古,控制日本和朝鲜……他们没有重新再来的能力!”
颂云苦笑:“他知不知道明军的战斗力?”
使者一脸不屑:“他们又强在哪里?!殿下放心,我此来还带着两万御林军,一千头战象,十五万补充兵。陛下说,我军只要前处至平原地区,大军奋勇突击之下,明军立刻就会被踩成肉饼!”
颂云大惊失色:“难道父王让我在平原地区与明军决战?!”
使者冷笑:“殿下难道要在丘陵地区使用象阵?!笑话!!(忘了交代,这个使者是太监,凡是太监总是狗仗人势,这家伙居然敢这样对堂堂王子说话!)王子,小臣该如何向国王报告,是不是说,王子殿下拒不出战?!”
颂云募的一震:这个罪名太大了,尤其是这个王八蛋的使者,都怪自己平时对他们这些太监打点太少,这家伙明显是在挟私报复!如果他故意选择在父王吸食鸦片之后回话……
他只好无奈的点点头:“好吧,请使者这就返回首都,向父王报告:我一定尽力出战,用我们的象阵,踩平明军的炮兵阵地!!”
谁都听得出,他话语里面的讽刺和讥诮!!
他忘了使者的职业:太监,这是个最能察言观色的职业。使者立刻叫过一个随从,两人耳语了好一阵子,随从转身离开,使臣道:“殿下,我不能走!我要执行国王陛下的命令,就在这里监督你的作战!”
颂云大怒:“你是什么东西?!狗奴才,也敢来监督我?!”
使者毫不畏惧:“虎符在此!”他竟真的出示了一面精致的虎符!!
这种虎符是缅甸国王调兵的凭证,是王权的象征,颂云只好下跪,口中喊道:“我一定遵奉国王陛下旨意,奋力突击,消灭明军!传令各部,今晚就开始行动!!”
众将立刻又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颂云此时却内心冰凉:我这简直是在给一群猪当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