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疲惫的叶太古一进自己的蒙古包,就立刻屏退左右,然后用生硬的汉语冷冷笑道:“先生又何必躲躲藏藏的,这里又没有别人,你可以出来了!”
就见一人微笑着从蒙古包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隔墙常有耳,窗外岂无人?做大事情还是要谨慎一点好!”
竟赫然是大明内阁成员.陆军元帅.东洋侯.总参谋长.长城防线总管袁崇焕!!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情,能让他这样的大人物,丢下六十万大军不管,孤身前来这察哈尔禁地?!
更可疑的是,他今天居然一身蒙古人打扮,连头上的断耳,都特意用散开的头发遮盖,这样的神秘谨慎,这样的不顾体面,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一定是让风云变色的超级大事!
果然,袁崇焕开口便问:“林丹汗动手了?”
叶太古笑道:“动手了,不过这家伙极其狡诈,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要举办什么蒙古大会,要用和平的方法扩大实力,地点就选在和林地区;但巴特尔那个家伙,却是粗中有细,硬是和博尔忽一道,说服他向皇帝上一份表章,请求皇上批准他开这个大会!”
袁崇焕冷笑:“雕虫小技,欲盖弥彰!有了皇上的圣旨,他林丹汗就是奉旨开会,奉旨扩大势力,为他的行为披了一层合法的外衣!看来皇上说的真没错,对付林丹汗的方法真的只有一个:杀!否则,他早晚一定会起兵造反,领着你们打到北京城下,做第二个努尔哈赤!”
叶太古顿时苦笑道:“当年的努尔哈赤联合漠北蒙古.大明蜀王.日本德川幕府四家联盟都做不到的事情,以现在察哈尔这一点点实力,哪里能够办到?这简直就是送死!我可不想去当炮灰,说句实话,大明那几个名将,我听到他们的名字就浑身发抖,更别提与他们交战了!”
他说着说着,眼光突然又一闪:“最近大明调兵南下,准备与西班牙决战,北京十分空虚,怎么你们偏偏选这个时候解决林丹汗?”
袁崇焕大笑,突然又嘎然而止,紧紧盯住了叶太古:“你刚才提了一个蠢问题!这个问题已经暴露了你的野心,看来,我真是太小瞧你了!”
叶太古立刻恢复了刚才那种无比谦卑的表情:“袁大帅开玩笑了,我能有什么野心?我只不过是林丹汗手下的一条狗罢了!”
林丹汗还是紧紧盯住他不放:“可你是一条咬主人的狗!你有野心,其实也不是坏事。我答应你,如果你干掉了林丹汗,除了原来商定的二百万两银子的报酬,护北亲王的头衔和察哈尔的二十多万精兵,也由你来继承!”
叶太古突然大笑,说道:“说得如此轻巧,你当你是谁?你还不如直接说让我当齐天大圣,不是更好听?”
袁崇焕微笑道:“我说的不算,皇上的圣旨也不算吗?!”他竟真的从怀里拿出了网虫的圣旨!
圣旨是用汉语和蒙古语两种文字书写的,叶太古匆匆看了,一把塞回袁崇焕手中:“这太狠了吧?杀林丹汗还可以考虑,可是要把巴特尔.博尔忽.花古龙和乔巴杨他们也一块干掉“
袁崇焕还是死死盯住他:“他们是林丹汗的死党,你不杀他们,他们见到林丹汗死得不明不白,难道不会找你报仇吗?!他们几家连兵一处,你顶得住吗?”
叶太古如受雷击,惊愕的说道:“什么叫‘我顶得住’吗?你们六十万大军,难道会袖手旁观?!”
袁崇焕大笑道:“我们谈的是不可告人的密约,林丹汗又必须是‘正常死亡’,所以这件事情,与大明何干?如果你们爆发内斗,我们也只是劝解,恐怕没有直接动兵的必要吧?!”
叶太古咬牙切齿道:“你们真是太狠毒了!”
袁崇焕苦笑道:“蒙古威胁大明边疆达二百多年,我们不狠毒,如何能够解决这个老大难题?”
他顿了顿,忽然拍拍叶太古的肩膀:“放心,只要你杀了他们四个,大明就立即承认你的地位。到那时他们的部众群龙无首,又有朝廷大军压着,你怕他们不服?只有这样做,死的人才会最少,百姓的痛苦才会最小,你在察哈尔部中当中的威信才会更高!”
叶太古沉思着,忽然又说:“可是,这里面的博尔忽是我的岳丈,我”
他这样狠毒的小人居然也会有不忍之心!
袁崇焕冷笑:“你生活在一个连妻子.儿女都会随时背叛你的世界上,哪里还顾得上你的岳丈?!废话少说,李大帅让我问你一句:你干还是不干?!”
“李大帅?哪个李大帅?!哪个李大帅竟然能够指挥你?!”叶太古由于无比紧张,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了。
“普天之下,还有哪一个李大帅,能够指挥的动我袁某人?当然是那个李如伯了!这家伙命大,高迎祥的大炮都轰不死他!现在跑到这里当大爷,让我袁崇焕到处当说客,两条腿都跑细了!”袁崇焕“抱怨”道。
叶太古一下子脸都白了:“李如伯不是南下了吗?”
袁崇焕冷笑:“那当然是说假话了,兵不厌诈嘛!不这样,如何能让你的大汗如此轻易的掉入陷阱?什么‘万岁祈福’,什么‘敬上尊号’,当我们是小孩子吗?!”
叶太古总算明白了大明的真实意图,这一回绝不仅仅是杀一个林丹汗这样简单,而是要彻底解决困扰大明二百多年的蒙古问题!
叶太古牙一咬,心一横:“我干!”他突然紧紧抓住袁崇焕的衣领:“你们不怕我杀了他们之后,自己扩大势力,做第二个林丹汗?!”
袁崇焕神色不变,怡然笑道:“你成不了!”
他推开叶太古的手,紧接着说道:“因为林丹汗不论成败,至少是个英雄;而你,哪怕统领二百万军队,也不过是个小人而已!“
他转身就向外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道:“小人,是需要主人的!“
叶太古满目愤怒,良久,跪倒在地:“他说的没错,我真的只是个小人而已”
林丹汗的使臣毕恭毕敬的站立在内阁的门口,内阁的书办们跑进跑出,手中都是一沓一沓的文件卷宗,根本没人顾得上看他们一眼。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方才有人领他们进来,见到了大明副首相熊廷弼,熊廷弼显然喝了酒,一脸醉相:“你们大汗不是刚刚回去吗,怎么,又想来朝见啊?”
听了他这一番醉话,使臣哭笑不得,只能回答道:“回副相大人,我们大汗奉旨回到草原之后,想要将皇上赐与的丰厚奖赏赠与各部落,而且召开盛大法会为万历皇上祈福,但又不敢自专,特差我等送上表章请圣上御览。如蒙恩准,即召开大会;如不准,则就罢了!”
熊廷弼大笑:“嗨!我当什么大事呢!这不是件好事吗,好事哪里有不准的道理?哪里用得着你们大费周章上表这样郑重其事?写个行文,我老熊就给批了!这下可好,按照规矩这种表章必须御览批准,又得让我亲自往里面送,万岁爷这会儿正在欣赏歌舞,玩儿的正高兴呢,这不是让我进去扫他的兴致吗?”
使臣是何等聪明的人?看到熊廷弼身边仅仅有两个心腹书办,不用避讳,便上前小声向熊廷弼说道:“劳烦副相大人亲自出马,稍后我们有些小小礼物送到您府上!”
熊廷弼心领神会,一笑不答,然后拿起表章和特别通行腰牌,进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