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明军,接到命令之后,发了疯一样的加速进军,向朱常浩叛军发动总攻!
惨烈的血战进行了六次之多,我们在此无意描述具体的交战过程,因为在朝廷巨大的兵力优势之下,任凭朱常浩和高迎祥的智谋如何出色,也无济于事,他们的部队损失惨重,连续后撤,最后居然退到了天津地区的一个小海港----新村附近,面对茫茫大海,仅剩十万人的朱常浩既无渡船,又无存粮,真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
现在最可怕的是,朝廷公开表示:绝不接受他们的投降,连截获的朱常浩军队的逃兵都一律处死,真是把他们追到了绝境。
海边,临时大帐内。
朱常浩看着高迎祥:“高大将军,你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但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不后悔吗?”
高迎祥看看朱常浩的眼睛:“太子爷,老高选择跟着你,是为了制止皇上穷兵黩武……”
朱常浩非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算了,算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这样虚伪?还在讲这样的高调子?”
高迎祥的脸不由变得通红:“太子爷,你在说什么呀……”
朱常浩的眼角居然冒出了泪花:“那我就跟你讲明白:你为什么会跟着我造反?除了你要制止皇上穷兵黩武这样的大道理之外,还有你对刘挺.李如伯和杜松等人的嫉妒之心,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黄平的幕后老板其实是你,我替你背了所有的黑锅,不是吗?”
他的言语如刀,目光更是犀利:“你从日本回来之后,杨鹤曾经远赴日本布置各种城防工事,皇上让你暂时代理陆军部尚书,你就勾结主管财务的黄平,贪污挪用将士的伤残补助金和退伍金!
在你直接掌握的京营部队里面,你更是大搞空额,甚至伪造了一份两万七千多人的阵亡名单,大概你的手下编造编得太不容易了,阵亡者的名字甚至出现了‘秦始皇’这样的名字!就这样,你们大约获得了六千万两的收益,恐怕你高家十辈子都花不完!
但是,最近皇上抓了黄平,左光斗这个滑头又向皇上骗来了尚方宝剑和一查到底的保证,左杨两个人急于建功,搜集了很多你们的证据,甚至黄平都已经将你招出来了,只是还未画押,于是你派人进了监狱将他‘变成’了疯子,实在是‘疯无对证’了,而别人当然会以为是被他母亲自尽的消息所震动造成的。
可是你深知,皇上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你万不得已,才上了我的船,对吗?!”
高迎祥反而笑了,两手一摊:“你为什么会斗不过他?!你这样的聪明,这样的神武,这样的心思致密,可为什么连你也是他的手下败将?你最后也会像当年的努尔哈赤.蒙古大汗.李平.德川家忠他们一样,像条狗一样的蜷缩在他的脚下,然后由他快乐的进行宰割?!你的计划天衣无缝,但是结果呢?连他的两个小老婆,竟然都可以冲出你的天罗地网!!朱常浩,我看错了你,我高迎祥押错了宝,现在输得一无所有!”
他艰难的抑制住自己的激动情绪,慢慢说道:“不错,我是贪污了那么多钱,但我绝不是为了自己花天酒地,而是……”
“而是为了相机而动,建立你自己的高家王朝,对吗?!”朱常浩的眼睛就象一柄剑,能够在瞬间就刺透一切虚伪和怯懦。
高迎祥愣住了,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自己的心思竟然还是瞒不过朱家父子。
朱常浩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你的这点小心思,连我都能猜透,何况父皇呢?!放心吧,现在都到了这副田地了,我也不会计较你的这点小计划了,我今天把一切都向你摊开,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他死死的盯住高迎祥:“既然你从来就没有为我卖命,所以我也从不欠你什么,你听明白了吗?”
高迎祥麻木的大脑,只能条件反射的点点头。
朱常浩笑道:“好啦,话已说完,我是贼子,你是乱臣,今天死定啦!我这就去那边海湾看看地形,为我们最后拼命的战场设置好炮位!老高,不管怎么说,你没有抓我去向父皇请赏,就凭这一条,我也该向你说个谢字!”
高迎祥大笑,笑声是那样的凄厉,他笑够了,对着朱常浩说:“你以为我不想吗?只是皇上恨透了我,我就算抓你去了,也会死的更难堪,我又何必如此不智呢?说到底,一切都怪皇上,你干嘛记得一个小伙夫的籍贯?!
为了证明你的英明,你的伯乐眼光,你的超人般的选拔人才的能力,一个大老粗每天要硬逼着自己读兵书和史书读到二更天!可是,当小伙夫把一切都看得透彻了,他就不可避免的产生野心,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切悲剧!”
朱常浩笑道:“你继续在这里自怨自艾吧,我希望一会儿我回来的时候,你能在我的桌子上放上一杯酒----如果还有酒的话。”
说完,还是带着他那自信的微笑,带着自己的数十亲兵,快马出了中军,奔向阵地后方海边的几座山丘。
只剩下高迎祥还在傻呆呆的在中军大帐里面站着,仿佛身在梦中一般。
朱常浩到了海边的高岗上以后,却并不查看地形,而是向亲兵点点头:“放出信鸽,但愿它能管用,这可是咱们最后一只信鸽了!”
信鸽翩翩飞出,要飞到哪里去?要去干什么?!
只有朱常浩知道,此刻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绝望,一丝恐惧,甚至连一丝焦急都没有,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
突然,远处的海面发来一闪一闪的灯光信号,一艘商船越驶越近,亲兵静悄悄的来到朱常浩身边:“太子爷,来了。”
朱常浩此时的眼神里面,才稍稍有了一点激动的神采:“好,我们走!”
他开始脱衣甲,原来里面早就已经穿了平民的衣服,他的亲兵也一样。
他们看到船只越驶越近,竟然纷纷跃身入水,个个身影如飞,不一会儿就游到了船只附近,这时船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笑道:“快上来,海水不太好喝,是吧?”
赫然竟是日本的大名龙造寺信滕!
朱常浩众人很利索的就纷纷上船,龙造寺信滕亲手递过一碗热姜汤:“太子爷别来无恙?”
朱常浩接过姜汤,眼含热泪:“龙造寺兄,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大明太子爷朱常浩了,你就叫我小吴吧!此时此地,有你这碗姜汤,有你这个朋友,我就一切都心满意足了!”
龙造寺信滕笑道:“好吧,吴兄,我们的船会送你去一个极秘密的岛屿,你的亲兵和手下忍者已经将大量金银先行运到,你可以在那些岛屿上再建你的梦想,那里什么都有,甚至,还有足够多的女人,你是不会寂寞的!”
朱常浩拍拍他的肩膀:“大恩不言谢,只愿我们此生不再有相见的一天!”
这句话正常人听起来当然十分别扭,但是此时此地对于朱常浩来说,却是十分恰当:自己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隐居海外,那么就干脆连朋友都不见,他的心思,龙造寺信滕自然会懂,他也拍拍朱常浩的肩膀:“但愿!”
这一艘船,显然是高人所建,在夜风中速度很快,越驶越远,很快消失在天地交接之处……
我们故事的主角之一-----大明英武的太子朱常浩,从此谢幕!
高迎祥傻傻的看着亲兵们抱来的朱常浩等人的衣甲,良久,才发出一声怒吼:“朱常浩,你不是人,老子被你骗了!”
但紧接着,他慢慢的镇静下来,看着自己的亲兵和手下将领:“现在只能博一把了,我们这就向官军投降,我去明军大营谈判,明军主将是袁崇焕,是我的老搭档,用我的命,来换大家的命!”
众将都是热泪盈眶:“大帅,别去!袁崇焕是出了名的智多星,他一定会将我们都杀光的!”
高迎祥笑道:“不,你们忘了他在日本苦苦劝降江户城的事情了?我想,赌这一把,赌输了我们也不过是个死,到现在这个地步了,我们还怕什么?我已经实在厌倦了血肉相搏,大明朝的内战该结束了,你们等着我的消息吧!”
说完,他带着亲信亲兵数十人离开阵地,向明军阵地快马驰来,不一会儿,见到了他的老搭档袁崇换。
袁崇焕对他还很热情:“高大帅此来是亲自来下战书的吧?我袁某人的面子看来不小啊!”
高迎祥笑道:“事到如今,我不得不以实相告:太子朱常浩今天傍晚率领几十名亲兵乘坐一艘神秘船只逃离此地,军中群龙无首,为了十多万将士的生命着想,高某特来投降!愿用高某一死,换十几万将士的生命安全,袁大帅,你敢不敢答应?”
袁崇焕一听朱常浩跑了,立刻大惊,马上说道:“赶紧联络海军,紧急封锁各个方向的航线!”
高迎祥笑道:“没有用的!你我还不了解咱们的太子爷吗?他从来都是谋而后动,如果轻易让你的海军追到,就不是他朱常浩了!”
袁崇焕叹了口气:“你们都是人才,大明朝的顶梁柱,为什么要造反呢?”
高迎祥苦笑道:“如果你在我们的位置上考虑,我们不造反还不是死路一条?!造反还可以痛痛快快的大干一场,了却平生憾事!”
袁崇焕慢慢说道:“可惜你们找错了对手,当今皇上是大明朝最杰出的皇上,他的计谋和胆略,不在太祖爷和成祖爷之下,你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输定了。”
高迎祥的眼圈红了:“身不由己,奈何奈何!老袁,看在你我在朝鲜同生共死的份上,我求你放了我的手下!他们已经是无头之鸟,再也不可能掀起大浪了!你又何必让自己的双手,再沾满他们的鲜血呢?”
袁崇焕叹了口气:“你的一切都让皇上说对了,高迎祥,接旨!”
高迎祥大惊,狼狈的跪倒在地:“罪臣高迎祥接旨!”
袁崇焕朗读到:“口谕,说与高迎祥知道:镇料定你会以自身来换属下安全,这说明你还有最后一点良心!所请准奏,你部所剩所有人员即刻遣送回乡,镇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你立即随袁崇焕回京,言而无信,就是禽兽!钦此。”
这篇诏书,是文理不通,白话散文,可见网虫当时的心情之烦躁,但是当听说自己的部下终于可以得救的时候,高迎祥不禁热泪盈眶:“叩谢天恩,罪臣高迎祥虽死无憾!”
袁崇焕用颤抖的手来拉他起身:“等你的部队缴械之后,我就将他们遣返回家,你随我回京便是。”
高迎祥突然好像恍然大悟一般,死死盯着袁崇换:“皇上会不会是在使计?!当年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国降兵……”
“啪!”他的脸上挨了袁崇焕用尽全力的一掌:“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这是我们五个大臣向皇上苦苦哀求才换来的待遇,皇上现在也确实有些疲惫了,也不想再杀这么多人了,你明白了吗?”
高迎祥点点头:“我这就回去布置投降,至于我个人,千刀万剐,悉听尊便!”
至此,历时将近三个月的太子兵变终于以朱常浩和高迎祥等人的完全失败而告终,败者固然可耻,但是胜利者,也一丝一毫也感觉不到高兴,因为这一场大战,死伤上百万,数十座城池被毁,造成的经济损失几乎上亿两白银,实在是惨痛至极。
但是反过来看,网虫用这场干净利索的战争,顺利的扫清了中国的守旧派的骨干势力,等于让改革在相对平坦得多的大道上顺利前进,保证了中国改革的成功,这又是用较小的代价取得了较大的成功,类似的事情在世界改革史上屡见不鲜,最典型的当然是日本的明治维新,如果没有当年的“倒幕之战”,就不会有日本明治维新的成功。
相反的例子也有,就是中国的戊戌变法,由于改革派的势力太小,有没有及时采取成功的暴力手段夺取政权,最后改革毁于一旦,这不能不说,是促使网虫采取如此惨烈的手段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