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三十三年春,北京的大风刚刚结束,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网虫的心情也格外轻松。
各地的农田水利设施建设忙了一冬,成效显著,只是朱赓的心脏病犯得更加频繁,被网虫派贴身太监从黄河大堤上硬“劫持”到江南修养。
辽东开发紧锣密鼓地进行,不少矿山已经开始生产,矿主们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海外贸易继续发展,不少外商在北京设立了分公司,加上各地商号陆续进京,北京街面的房租抖涨。
新军训练成效显著,网虫在正月里特别组建了一支轻甲骑兵师,人员全部来自西北各省善长骑射的边境居民,共一万人。但这支部队却有自身的特殊之处:总兵是法国人茹郎杜。
他粗通中文,是法国皇家骑兵上校,因为参与宫廷政变阴谋差点就被送上断头台,在朋友的帮助下逃离法国,辗转万里来到中国。不是网虫如何有魅力,而是他成了法国政府第三号通缉犯,只有逃到中国来才最安全。
没想到他到北京,很快被东厂调查清楚,于是他受到了网虫的特别接见。
网虫的第一句话就把他镇住了:“巴黎的风景虽美,但是已经不属于你,属于你的只有巴士底狱。既然你回不去了,就为朕效劳吧!”
中国的皇帝如何知道法国的巴士底狱?太不可思议了!茹郎杜在震惊之后,下决心为这个名声在外的东方凯撒效力。
不知是兵强(本来就各个骑马如飞),还是马壮(全部都是购自蒙古的良种马),还是将智,或者三者都有,两个月之后,他的骑兵师的战斗力,比新军中的几个骑兵师高出了一大截子。此次草原大会,成了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在经过充分准备之后,万历三十三年四月,网虫率众大臣.妃子,统领大军二十多万,包括:御林军部队.轻甲骑兵师.新军第一.二.三军.宗人军等部队,浩浩荡荡,出京城,过张家口,直接来到长城外的新建重镇:镇远城。
只见镇远城巍峨雄伟,城楼上大炮成排,弩机不计其数,驻军军容严整,无数军旗迎风招展。
网虫与随行人员都没有坐车,而是策马而行,身边有锦衣卫校尉举着大黄伞,远远地到来。
众多蒙古部落的骑兵赶来赴会,看到大明天子的凛凛威风,都不由得下马跪地,口呼万岁。
网虫进入镇远城,登上城楼,在正中就座,于是他听到城楼上下震耳欲聋的喊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蒙古人说汉语比较吃力,但气势惊人。真个是声震八方,气吞九州!
网虫此时的感觉可以借用刘邦的一句话来形容:“吾今日始知天子之贵乎!”
王锡爵和沈鲤留守京城(他们完全镇的住朝政),由太子朱常洛监国,太子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网虫如何会把江山交给他?只是暂时先由他看着罢了。
内阁次辅赵南星高声叫道:“请蒙古各部首领登城楼落座!”
底下的人看到,城楼上御座两边,分别摆着与会的蒙古十八个部落首领的名号(骄横的漠北蒙古拒绝与会),设着丰厚的酒宴,身后各自部落的大旗迎风招展。
但是首领们也知道,上了城楼自己可就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了,于是都有一些犹豫。
关键时刻,喀喇沁部落首领野不花,昂首向前领着四名卫士走向城门,他是网虫的老丈人之一,又对网虫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要起带头作用。
众首领都跟着他上了城楼,向网虫行礼完毕。
网虫端着酒杯(这酒杯可不小,里面足有二两酒),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近日朕与诸位英雄相遇,真是不虚此生,来来,我们干了这杯草原烈酒!”
众人都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道:“皇帝陛下威震长城内外,臣等敬祝比下万寿无疆!”
众人干杯,落座。
部落中实力相当强大的鄂尔多斯部首领红台吉向旁边的几个首领使了使眼色,于是马上有一个首领站起来说到:“臣科尔沁扎赉特部首领噶伦,敬陛下一杯!”
网虫大笑:“噶伦亲王乃草原英雄,朕甚是欣赏,干了!”
旁边赵南星很着急,他已经看出这是红台吉的奸计,网虫喝了噶伦这杯酒,别的部落首领就会争相敬酒,一下就可使网虫处于无比尴尬的境地:喝吧,网虫虽说擅长喝酒(历史上的万历是每饭必酒,每酒必醉),可是如何喝得下这十八杯(你以为你是武松啊)?
天子当场喝醉,甚至喝吐,这脸可丢大了(几十万人看着呢);可是不喝吧,等于直接驳了人家的面子,敬酒不喝,这在蒙古风俗中是最不能接受的,双方当场还不得打起来。
网虫笑着一饮而尽,还对赵南星眨了一下眼睛,赵南星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猜到:酒里必定有问题。
果然,郭尔罗斯部首领查干紧跟着立刻起立举杯:“祝大皇帝统一天下!”
网虫大笑,立刻干了这一杯。
接下来连续十四家首领先后敬酒,只有两家没动:野不花和万历是亲戚,总不能老丈人跟着外人起哄灌女婿吧;还有一个,就是红台吉,他瞪着两只阴险的眼睛,看了看喝了十七杯酒之后仍然神采奕奕的网虫,不由说道:“酒里有诈!”
他也是心急,脱口而出,网虫要的就是这句话:“红台吉你说朕的酒里有诈?!”
红台吉此时陷于两难(总算该轮到这孙子了):众目睽睽之下,如果自己害怕网虫的威胁矢口否认自己说过这句话,那么自己在蒙古各部中的威信就此土崩瓦解;如果自己一口咬定酒中有诈,就会与网虫发生正面冲突。
去他妈的,老子今天带了三万人马来,还有好几个部落是老子的铁哥们儿,你还敢把老子怎么着不成?!妈的,索性把事闹大,省的受这窝囊气!
他的胆气立刻就上来了:“皇上的酒肯定有诈,我在草原上,还从没见到能喝这种烈酒十七杯的呢!皇上喝了十七杯,面不改色,语气不变,和没喝没什么两样,分明那酒壶里面是水!皇上是故意戏弄我们!”
几个死党立刻就跟着嚷嚷,下面的部众都十分生气:我靠,拿我们当孩子耍呢,不能喝你就说不能喝,干什么来这套猫腻?!
城上城下乱成一锅粥,新军的新式大炮里面都上了炮弹,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把城下的蒙古部众炸成一片肉泥。
网虫笑道:“静一静!”
他的话居然十分管用,城上城下立刻鸦雀无声,因为大家都想看看这事怎么个结局。
网虫盯着红台吉,冷笑道:“你说朕的酒中有诈,就因为朕喝了不醉?全天下都知道朕是好饮酒之人,难道这几杯酒朕就受不了吗?”
红台吉越听网虫这样说,就越坚信了自己的信念:肯定有诈!于是大声道:“有没有诈,你让众人验验不就知道了吗?!”
赵南星大怒:“放肆!你竟敢要挟天子!”
红台吉立刻顶上一句:“天子不讲诚信,我们还尊敬他什么?!”
几个首领跟着响应,底下的各部部众倒是鸦雀无声,人人拔刀在手,等着干仗呢。
明军方面也是一声没有,但有几千个神枪手或者神箭手瞄准了各部部众当中头领模样的人。
这样近的距离,今天只要一声令下,就至少可以一下子干掉其中的百分之六十,然后大炮轰击乱枪射击加上毒箭,今天打起来朝廷几乎赢定了。
网虫拿着自己的酒杯和酒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桌子上放好,然后盯着红台吉:“你说的没错,我泱泱大国,当以诚信为本(《夜宴》当中葛优引起全国大笑的台词),朕决定由众人验验这酒的真假。但是,一旦验出结果来,你我二人,就必须对其中的结果负责,对不对?”
红台吉是草原的枭雄,事情到了这种程度,只能硬顶:“对!”
网虫道:“如果酒中有假,朕就拆毁这镇远城,从此大明军队再不踏进这草原半步!并且向草原各部赔款两千万两,以此谢罪!”
但是他转向红台吉:“在法律上你是朕的臣子,臣子以下犯上,欺侮朕躬,罪不容赦!如果酒是真的,朕要你从这城楼上跳下去,以死谢罪!”
赵南星恨透了这个红台吉:“你敢不敢?!”
“谁怕谁呀!”红台吉脸白如纸,咬牙切齿的说道:“但是我要十八个部落的长者来共同检验!”
他显然是怕明朝派来检验的人会弄虚作假。
草原上遇到纠纷,往往由各部德高望重的老者共同裁判,这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红台吉这样要求完全合情合理。
网虫笑道:“准!”
于是十八个部落首领在城楼上分别呼叫,让自己部落最德高望重的老者上城楼。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十八名老者都到达城楼之上。每人用一个自带的银杯,在几十万人的注视下,将网虫那个大酒壶的酒分别倒入自己的杯子。
然后互相对望一眼,一起喝下,喝得一干二净。
全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当中。
“真还是假?!”
“真!”十八个老人同时说出,包括红台吉自己部落的那个老者,论辈份还是他的叔爷爷。
蒙古人心地实际上最为善良,是几乎不会说假话的豪爽民族。
“你骗人!”红台吉疯狂的叫喊着,猛然抽出刀来,一刀就将他的叔爷爷砍翻在地,热腾腾的鲜血立刻流满了城楼地面。
城上城下一片哗然,砍杀老者是各部落最不能容忍的事,甚至部落仇杀当中,只要老者不主动攻击,也绝没有人会对老者动刀。
红台吉在疯狂之下,作了最不该做的事,现在全蒙古都是他的敌人了。
一名老者挺起胸膛,向他走过去:“红台吉,你不妨把我也砍了,看看我的心是不是已经被权力熏黑了?!你这些年怂恿我们骚扰朝廷,死了我们多少人?!今天也不多我老汉一个,来啊!”
后面的十几个老者也是一样,挺胸走过来面对屠刀。
红台吉长叹一声,扔下佩刀,推开身边的亲兵,从城楼上纵身跳下,立刻摔得七窍流血,当场身亡!
他倒也有一些英雄气概,没有苟且偷生,跪地求饶。
城上城下一时间都傻了,倒是野不花的一句话让众人回过神来:“奸贼已死,大家入座!”
众人占抖着落座,中土皇帝的神奇让他们不敢不怕,不敢不服。
网虫面不改色,笑着说:“朕以诚信示人,无耻小人自取灭亡!但是部众不能没有首领,朕素闻红台吉的弟弟该苏铁木尔是草原名将,今册封他为智勇王,掌管部落事务,请他上城楼来!”
过了好一阵,才来了一个戴着脚镣的英俊汉子,身上的衣服破成一条一条的,有的地方甚至露出里面的肉来。
谁能想到,他居然就是红台吉的同父异母弟弟该苏铁木尔!
他踉踉跄跄地上城楼之后,跪在网虫面前痛哭:“感谢大皇帝杀了这个奸贼!”
倒把众人吓了一大跳:再怎么着也是兄弟啊,你不去哭你大哥,怎么……
该苏铁木尔怕众人误解,就哭着把自己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原来
自己的父亲早就感到红台吉阴险狡诈,必然引火自焚,因此选该苏铁木尔为继承人,谁知红台吉篡改遗嘱,自立为汗,反将该苏铁木尔囚禁至今,已经五年,要不是他害怕落下杀弟的罪名,该苏铁木尔哪有命在?!
网虫亲自为其擦泪:“亲王受苦了!此次不是朕要杀他,是上天借朕之手除此奸贼!”
一挥手,旁边的高迎祥突然出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手起刀落,两下就将脚镣砍断,而该苏铁木尔毫发未伤,众人赞叹不已:皇帝身边,真是能人如云,猛将如雨啊。
该苏铁木尔手拿着脚镣来到城墙边上,对下面的各部部众大喊:“我,该苏铁木尔在此宣布:我部落世世代代忠于朝廷,永远保卫大明大皇帝,如违此誓,就如这个奸贼一样下场!”
说完用力将脚镣扔下城去,狠狠砸在红台吉尸体上!
下面一片叫好声!
野不花第二个上来宣誓,别的部落也有愿意的,也有不愿意的(尤其是与努尔哈赤交好的科尔沁诸部),但是今天这种情形之下谁敢惹大明皇帝?!只好也上来依次宣誓。
网虫大喜,命赵南星宣布了种种给各部的奖赏,下面的看到赏赐的如此之多,全都欢呼雀跃。
见到东西就高兴,人之常情,理解。
会上双方签订了大量的经济贸易协定,蒙古再也不用兴兵过长城抢劫,就能得到自己部落使用的东西,而交换的条件是允许汉人开发草原的矿产,获利均分。
本来估计可能会不欢而散,甚至大打出手的大会,居然和平的落幕,从此中国出现了继唐太宗之后第二个受到少数民族由衷爱戴的皇帝---大明万历皇帝。
网虫城楼逼死了红台吉,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能喝十七杯草原烈酒而不醉。
难道十八位长者说假话?当然不可能。
难道是酒杯有诈?也不是,那个年代恐怕还不能发明出能够自动解酒的酒杯(现在也不能)。
赵南星百思不得其解,在酒宴结束的时候,他趁人不备,偷偷喝了一口网虫杯子中残留的酒:真的。他只感到一股火苗从肚子直烧到嗓子,这么烈的酒,网上如何能连喝十七杯?难道真的是天生酒仙?!
他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去盘问网虫;网虫也是聪明人,自然也不会对他讲出真相。
事实上,网虫就是硬喝下去的,他恐怕是当时世界上最能喝酒的人。
原因就在于他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网虫遭遇闪电打击的一瞬间,身体里聚集了大量的能量,速度达到了光速以上(否则又怎么能回到从前?),在到达万历朝之后,身上实际还残留着一部分能量,内脏器官超常的承受能力就是一个表现。
网虫自己一开始也并不知道,直到那次受日本人行刺,护卫们乱枪轰击当中,有一颗流弹冲入他的马车,在这万分紧急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当中,求生的本能使他下意识地一伸手,居然接住了这颗火烫的铅弹!
还有就是那次皇后敬给他的一杯酒,他喝下去之后竟然毫无反应,自己也十分奇怪,于是经常偷偷地喝酒测试,最多时喝了一坛,除了多尿了几泡尿之外,还是半点醉意没有。
网虫仔细地想了好几天,总算才根据自己仅存的一点爱因斯坦相对论知识,得出了这惊人的结论。
所以这次和各部首领喝酒,他除了担心自己喝多了上厕所之外,当然是来者不拒了。成竹在胸,一步步将红台吉引到无法逃脱的死路,最后将其活活逼死。网虫对自己实在是太佩服了!
不过,这是网虫心里最大的秘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外人说的。
会盟之后的几天里,各部落轮流宴请网虫,这也是规矩,网虫当然是来者不拒,走哪喝哪,把各部的美酒尝了一个遍(其实对他来说,就是把各地的水喝了一个遍),这下各部对他更是深信不疑,再也没有人怀疑他这个皇上不讲诚信。
他的随员们倒是经常被灌得东倒西歪(草原的烈酒真是名不虚传,其中最烈的一种酒至今在内蒙古西部仍有流传,名字叫做“闷倒驴”,可见威力如何),好在网虫随员很多,随时进行更换,不变的只有总是板着脸的赵南星,他的冷眼一扫,各部落没有敢灌他酒的。
各部首领都先后被网虫灌醉,只有野不花例外,因为高娃在两人身边担任监督,谁也不让多喝。
网虫特别送给野不花火枪一千枝,小炮十门,特别嘱咐:今后几年可能对女真动手,到时要他组织几个部落助战,朝廷必有重谢。
野不花现在对自己的这个女婿是待若天人,言听计从,但是也直言相告:草原上最好有婚姻关系作为纽带,才能真正笼住人心。
他说:绰罗斯.杜尔伯特.土默特三个至关重要的部落的公主都很美丽,他愿意说媒,让她们嫁给网虫。
网虫笑道:如此,那高娃的地位不就大受影响吗?高娃红着脸说:为了主人的宏伟大业,高娃什么都不计较。
网虫当着野不花的面,拉住高娃的手,说:你放心,朕对你,永远也同别的女人不一样。一番话让野不花和他的两个儿子感动不已。
网虫于是准奏,野不花又提出,几个部落的嫡长子都尚未迎娶正妻,托他向皇上求婚,请求下嫁公主。
网虫知道这是关系到蒙汉和平的大事,立刻准奏,但是“自己的”大女儿十六岁可以出嫁,别的女儿都很小,只能以两名亲王的女儿担任公主出嫁。
那么,把自己的大女儿长公主给谁呢?如果“分”得不均(网虫心里大骂:这叫什么事啊,把人当牲口分),部落之间必然起矛盾。
倒是赵南星的一句话点醒了众人:由喇嘛教最德高望重的洛奇活佛主持“金瓶掣签”,将三位公主的名字放进金瓶,由洛奇活佛喊着三位王子的名字依次抽出(王子顺序当场有三人抽签决定),到时候是谁的就是谁的。
在随后的大会上,部落首领一致同意,网虫一下子就与蒙古草原三分之一以上的部落成了亲家,看来蒙汉和平已经不是问题。
会后,蒙古各部相继辞去返回故地,他们将网虫的如雷大名传遍草原,心里充满着敬佩或者恐惧,又或者是无比的仇恨。
人都走了,网虫还真的有些寂寞,于是邀请野不花去京师住几天,但是野不花考虑准备进攻女真的事,所以也没成行。
网虫遂率大军,在草原上兜了个大圈子,由山西大同方向入长城,回到京时已是火热的六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