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基心道,朕对你已经仁至义尽,此时此刻,你难道,储君之位已经不再属于你,难道你还要在朕面前……
李琮缓缓抬头来,望着高高在上的父皇,眼神中的一丝怨愤和厉芒一闪而逝。
作为李隆基皇子最年轻有为的一个,李琮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李隆基居然如此罔顾朝臣的建议,宁可选择一个黄毛小子,也不肯立自己为储君。
他是皇长子,是唯一一个文武双全将来可以成就一番文治武功的皇二代。然而,他却被剥夺了这一机会。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李琮在心底里愤怒地咆哮着,神色微微有些扭曲和抽搐。
李琮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角的余光发现了裴宽那焦灼的神色。
“父皇,儿臣以为,萧睿犯有重罪,理当严惩,以儆效尤。”李琮的话让李隆基和满朝文武都吃了一惊。
石堡城被围,在数万人的包围中,萧睿不但保得自己平安,且还保全了千余名大唐士卒,而且,在吐蕃境内袭杀吐蕃军数千,还虏获了吐蕃王,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可以青史留名的大功绩,怎么要治罪?
李琮是不是气急败坏了?众臣多如是想。
就连裴宽都暗叹了一声,心道,“庆王啊庆王,此时此刻,你出言攻击萧睿,实为不智。”
李琮阴沉的目光投射在萧睿身上,却见萧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和嘲讽,不由怒道,“父皇,儿臣建议,夺去萧睿的官职爵位,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李隆基这回是真怒了。他冷冷一哼,“庆王,你出言构陷大臣,已经触犯大唐律令,倘若你说不出一个理由来,父皇也不能饶了你。”
萧睿心里冷笑。但面上却毫无变化。依旧是淡淡地。李琮地“攻击”。早就在他地意料之中。
李琮起身朗声道。“父皇。诸位大人。请问吐蕃军围城。两军交战。理应战死不让寸地。岂能弃城逃跑?而作为大唐军队地指挥。朝廷大臣。萧睿撇下伤兵独自逃生。何功之有?如果主将弃城而逃无罪反倒有功。恐怕会败坏了我大唐军队地军法纲纪了吧?”
众臣一愣。心道这庆王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哟。
见众臣向自己投来狐疑地眼神。又见李琮咄咄逼人地目光逼视着自己。萧睿不禁冷声笑道。“皇上。诸位大人。我军从渭州撤军这乃是皇上地旨意。萧睿在接到皇甫唯明大人地退兵军令后率军离开石堡城。怎么就成了弃城而逃地败军之将?”
萧睿越说越是激越。声音大了起来。“既然庆王殿下说到这里。萧睿倒是想要请教庆王殿下。何以到石堡城传达撤兵军令地传令兵晚了数日才到达?如果在渭州大军撤离地同时向石堡城报信。我军又怎能被吐蕃数万兵马围困在区区一座石堡城中?”
“皇上。请彻查此事。还阵亡将士一个交代。”萧睿躬身下去。面色涨红了起来。
萧睿的这番激动慷慨的话一出口,起码有半数的朝臣明白了几分。这定然是皇甫唯明秉着庆王的命令,故意让石堡城守军晚几天知道撤军的军令,然后让吐蕃军队有充分的时间重返赤岭以西地区……
众人心惊,心道这庆王好狠毒的心,这是要将萧睿置于死地啊!
萧睿愤怒而阴森的目光投射过来,李琮有些发慌,避过去大声道,“此事无从查起,渭州距离石堡城路途遥远,路上耽搁了也是可能的。”
萧睿冷笑一声,突然跪倒在李隆基跟前,“皇上,当日那传令兵目下就在臣的属下,分明是皇甫唯明特意嘱咐他晚一天赶往石堡城传令……请皇上明察!”
李隆基恼火地瞪了李琮一眼,心说朕好不容易才安抚下萧睿,你又主动挑衅,这下可好,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倒被萧睿扇了一个耳光。
李隆基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道,相,此事由你来查处。”
李林甫上前躬身,“臣遵旨。”
李琮身子微微一震,但他马上便冷静下来。他并不怎么害怕,就算是查到皇甫唯明头上,他也有信心撇清自己。
“父皇,更重要的是,萧睿擅自进入吐蕃境内,擅自诛杀吐蕃军,还虏获了吐蕃王……父皇,诸位大人,目前我大唐与吐蕃已经议和准备和亲,萧睿此举,无异于公开挑衅,向吐蕃宣战,这岂不是将父皇和大唐朝廷置于背信弃义的地步?”李琮一字一顿地说。
殿上一片哗然。
李琮的话的确是说出了一部分人的担忧,包括章仇兼琼和裴宽等人。但章仇兼琼是萧睿的大舅哥,就算是心里质疑萧睿所为,也不会站出来构陷他罢了。
裴宽躬身出班,“
庆王殿下言之有理,目下我大唐与吐蕃议和,萧睿这)|是再次挑起了唐蕃之间的战争?到时候,不仅朝廷要耗费大量钱粮,还会造成生灵涂炭……”
萧睿突然大笑了起来,“诸位大人,跟吐蕃人有什么信义可讲?自太宗皇帝时起,大唐公主和亲吐蕃者不知凡几,但吐蕃军队可曾停止过掳掠大唐的脚步?议和?那么,我请教裴大人,既然唐蕃已经议和,吐蕃数万大军为何围攻我石堡城守军,不把我等至于死地不放手?”
裴宽一怔,低低道,“那是吐蕃叛军所为。”
“叛军?”萧睿冷笑着,“萧睿当日在石堡城所看,数万吐蕃军队,其间还有吐蕃赞普的王旗在其中,焉能是叛军?”
裴宽皱了皱眉,“就算是吐蕃起兵,你擅自虏获吐蕃赞普,也甚为不妥,有挑起战争之嫌。”
听裴宽说了这话,萧睿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嘴角浮起一丝嘲讽,“谁说萧睿是虏获了吐蕃赞普呢?目前吐蕃国相杜赞谋逆,吐蕃赞普都松芒布结在逃亡过程中适逢其会被萧睿所救罢了,而吐蕃赞普是自愿跟随本官回京面见皇上求救的,与萧睿何干?”
……
……
经过了这么一遭,李隆基册立李琦为太子的事儿反倒顺利通过了。或者说,众臣一看事不可阻,盛王入主东宫已成定局,谁还愿意去做这种坏人?
李隆基当即宣布了数道诏书。
一是盛王李琦的储君昭。
二是褒奖萧睿和军将士的封赏昭。萧睿在意料之中地被任命为太子詹事、右卫羽林将军,成为新太子的首席辅臣,还掌握了部分宫禁兵权。而翰林学士和礼部侍郎的职位继续兼着,至于那已经封赏出去的忠勇侯爵,李隆基自然是不好再收回。
李光弼和李嗣业,还有令狐冲羽,三人在萧睿的力荐下,进入右卫羽林军标下做了从五品下阶的果毅都尉。令狐冲羽就不说了,按理,李光弼和李嗣业,还是要到边塞军中才能发挥其才干,但萧睿暂时存了一点私心,犹豫良久还是将两人留在了自己身边。
第三道诏书是关于吐蕃赞普都松芒布结的。李隆基册封都松芒布结为开府仪同三司、辅国吐蕃王,并赐其宅院一座,侍女从人赏赐若干,安慰他暂且在长安小住,等时机成熟便出兵帮助其归国。
而最后一道诏书令人震惊。
李隆基封李琮为河陇郡王,镇西大将军,领陇右6州并节制陇右一镇兵马,即日起离京赴任。
……
……
萧睿出了朝会殿堂,默默向宫门外行去。此刻,他着急回府里跟自己心爱的女人们团聚。萧睿几乎能想象得出,当日得到他“阵亡”的消息后,杨玉环等女那悲伤欲绝的哀恸。
至于那一直构陷自己庆王李琮,萧睿明白,自己暂时扳不倒他了。但是——萧睿心里想起当日在阿丽城里,老神棍杨凌的话语,嘴角不禁浮起一丝阴森。
“姐夫!”一个发颤的声音传过。
萧睿缓缓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见李琦清秀的面容一片涨红,眼圈发红,站在不远处,身子都微微有些发抖。
萧睿笑了笑,“盛王——啊不,太子殿下,多时不见了。”
李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他高呼了一声“姐夫”,居然就像小儿女一般地扑了过来。
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大唐储君!
李琦明白,如果不是萧睿的回归,这一天或许还会无限期地拖下去。此刻在少年的心中,萧睿已经不再单纯是他的辅臣,还是支撑他前进的力量。
感受到少年李琦的兴奋和对自己的真挚情感,萧睿也不禁有些感慨。他与李琦拥抱在一起,轻轻地安慰和平复着他激荡的心情。不远处,武惠妃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见两人紧紧相拥,欣慰地笑了起来。
“子长。”武惠妃慢慢走了过来。
“拜见母妃。”萧睿轻轻推开李琦,拜了下去。
武惠妃望着自己这个劫后余生的女婿,太子李琦唯一的精神和力量支柱,眼圈也是一红,叹息了一声,“回来就好。快出宫去吧,宜儿她们已经在宫门外等候多时了。”
萧睿点了点头,归心似箭,躬身一礼便要离开。
李琦也紧随其后,回头向武惠妃笑道,“母妃,我也回去了,姐夫回来了,谁还敢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