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内,守军早已经严阵以待。
王朴让赵六斤的三千大同边军分为三队,分别把守北、西、南门,又让赵信带着十五个百人队,同样为分为三队协助赵六斤守城,为了鼓舞士气振奋军心,王朴许诺,不管建奴是否会从北、西、南三门起进攻,击退建奴之后就每人赏银一百两!
王朴的火器营共有五十个百人队,除了赵信带走的十五个,剩下的三十五个百人队以及小七的五百家丁队全部集结到了东门方向,大胡子和刀疤脸各率五百人镇守在缺口两侧的城墙上,剩下的三千人则全部集结到了缺口内。
缺口内的空地此时已经大变样,已经让王朴构筑成了屠杀建奴的屠宰场。
昨天晚上,王朴让魏大本带着一万多民壮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把缺口内的防御工事进行了修改、加固,齐肩高的矮墙往后移了三十步,并且不再是与城墙平行,而是以缺口为圆心砌成了环形防御工事。
魏大本还带着民壮在环形工事内的半圆形区域挖出了一个大坑,这个大坑中心浅边缘深,靠近环形工事的边缘地带深达两米,这样一来加上矮墙的高度就形成了三米多的一道断墙,在没有工具的前提下,建奴要想徒手攀上三米多的断墙并不容易。
当然,建奴要想通过缺口冲到这三米多高地断墙下更不容易。
这个半径达五十步。中心凸起边缘下凹的半圆形大坑就是王朴给建奴精心准备的屠宰场,这个屠宰场地容量足够庞大,王朴让甄有才大概估算了一下。没个三五万具尸体,建奴休想填满这个大坑!
那面浴血的军旗已经插到了半圆形工事上,因为这面军旗有着特殊的含义,王朴并没有让人对它进行修饰,它还是保留着最初的粗陋模样,没有边幅,没有旌条,唯一的区别是那个以鲜血染就的交叉图案已经褪去了原有的鲜艳的红色。变成了暗红色。
不过与最初地鲜红相比,暗红的颜色更加多了一份凝重和肃杀之气。
吕六带着十名火枪手昂挺胸驻守在军旗旁边。
王朴说过,这面军旗就是这支军队的灵魂,旗在哪里,他王朴就在哪里,他们这支军队就在哪里,人在旗在,人亡旗亡。
除非全军覆没,否则这面浴血的军旗就绝不会落到敌人手里。
猎猎飘荡的军旗下,王朴身披戎装长身峙立。在王朴的面前,三千火枪手已经排成整齐的队形,三千杀气腾腾的眼神已经聚焦在王朴身上。
大同城外,隆隆炮声犹未消散,断垣残壁上的烟尘仍在翻腾,成千上万名建奴出的喧嚣声已经响彻长天,可这一切已经无法让火器营地将士们感到紧张,既便是那些新兵蛋子,也已经在和流贼、建奴的激烈厮杀中成长起来,成长为一名合格的老兵了。
朔风烈。硝烟散。
初春的寒意还笼罩着大同,可火器营的将士们却从王朴的眸子里感受到了灼热的杀机,那种能把人烤熟烤焦的灼热!
王朴深深地吸了口冷气,目光灼灼地掠过将士们的脸庞。厉声大吼道:“去年八月,在松山的时候,曾经有许多人跟本将军说过,建奴很厉害,他们地八旗大军所向无敌,我们大明朝的军队永远也不可能打败他们!”
三千将士的眸子里霎时流露出不服的眼神,他们绝不承认建奴是所向无敌地!
“他们说,萨尔浒之战。我们大明朝战败了;抚顺所之战。我们大明朝也败了;开铁之战,我们大明朝又败了;辽阳沈阳之战。我们大明朝还是战败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我们大明朝就丧失了辽东的大片土地,数以十万计的大明将士战死在冰冷的关外,所以,建奴的八旗大军的无敌的!”
王朴说罢,大声喝问道:“是这样吗?”
“不是!”
“不是!”
“不是!”
将士们轰然回应,巨大地声浪直冲云霄。“说得好,不是,绝不是这样地!”王朴振臂大吼道,“本将军只带了一千孤军就打下了建奴的老巢盛京,奴酋皇太极地三千铁卫够厉害吧?照样被本将军不到一千的火枪队杀得片甲不留,连皇太极都成了本将军的俘虏!”
将士们的眸子里纷纷流露出振奋的神色。
“这一次,建奴集结了十五万军队来攻打大同,又有人跟本将军说,建奴是所向无敌的,我们是打不过的,负隅顽抗只能是死路一条,那还不如趁早开城投降。”王朴说此一顿,语气陡然变得格外凄厉,“可是,本将军要说,不!我们绝不投降,我们更加不会害怕建奴!”
“不怕!”
“不怕!”
“不怕!”
三军将士轰然回应,肃立在城头上的官军还有拥挤在远处街道上围观的大同民壮和老幼妇孺们也跟着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
王朴霍然举手,三军将士的呐喊声便如同被刀切一般嘎然而止,远处长街上,大同百姓的呐喊声也跟着逐渐平息下来。
王朴转身面向缺口,突然拔出腰刀高举过顶,大声怒吼道:“让他们来吧,来多少我们就杀多少!杀奴!”
“杀奴!”
“杀奴!”
“杀奴!”
三军将士声嘶力竭地跟着怒吼起来。旋即城头上地官军还有远处拥挤在街道上的百姓们也跟着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数万人的怒吼霎时汇聚成山呼海啸般地巨大声浪,穿云裂宇。直透重宵。
“第一队……”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声中,响起了张和尚炸雷的怒吼,“预备!”
第一队两百名火枪手迅速上前,沿着半环形工事散开,两百枝火枪已经架到了工事上,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五十步外的那处缺口,两百名火枪手以环形分布,就能对缺口构成交叉火力覆盖。
当然。为了不误伤自己人,最靠近城墙边的那两段工事是没有火枪手设防的,不过那两段工事也修得特别高,建奴要想从两边绕过去,显然是痴心妄想,而且还会遭到城头上守军的龙王炮轰炸。
潮水般地呐喊声中,建奴终于冲到了缺口附近,真正的激战开始了。
守在城头上的火枪手们探头望城墙下望去,只见城墙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建奴,就跟蚂蚁似的。随便扔一块石头下去,一准就能砸到好几个建奴。
不过这次建奴显然也是有备而来,最前面还有靠近城墙下的建奴都举着橹盾,这些橹盾又厚又大,成百上千的橹盾凑在一起,就拼成了一堵坚实的盾墙,轻一点的滚木擂石砸在上面,根本就构不成任何威胁。龙王炮砸在橹盾盾墙上,也只能炸碎一两块盾牌,然后很快就又会有橹盾被充上来。重新筑成盾墙,正是靠着盾墙的掩护,后续地建奴才得以源源不断地冲到城墙脚下,有的开始毁墙。有的则开始向缺口起进攻。
大胡子现龙王炮的杀伤效果不佳,忽然想起王朴曾经教过的一个战术,便向身后的火枪手们大吼道:“那个谁谁,给老子多拿几颗龙王炮过来,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今天非要炸死这些狗娘养的建奴。”
“是。”
几名火枪手轰然应诺,纷纷把手里的龙王炮递了过来。
大胡子接过至少七八颗的龙王炮,拿起一根麻绳胡乱捆成一团。先将龙王炮的引线捻到一块。然后以火捻子引燃,这才把冒着黑烟地一整捆龙王炮用力往城外扔了下去。
龙王炮的重量其实不轻。七八颗捆一块就更见沉重,这一坨子砸下去,被砸中的橹盾顿时被砸得往边上一歪,盾牌之间就露出一丝空隙,那捆冒着黑烟的龙王炮就顺着缝隙骨碌碌地滚进了盾墙底下。
“轰轰轰……”
七八颗龙王炮同时爆炸,好几十名建奴随着那团耀眼地黑烟腾空而起,还有那数十面沉重的橹盾也飞上了半空,连同几十名建奴的身体在空中一同被撕扯成了碎片,建奴的盾墙霎时就被掀掉了一大块,变得不再完整。
“哈哈。”大胡子大笑道,“都看见了吗?就这样扔!炸死这些狗娘养的建奴。”
“是。”
城头上的火枪手们轰然应诺,纷纷从竹筐里拿起好几颗龙王炮,然后随便找来几根绳子捆成一团,学着大胡子把引线先捻在一起,然后以火捻子引燃引线再往城外扔下,很快,城外又爆起了几团巨大的黑烟。
不到片刻功夫,靠近缺口左侧的盾墙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再无法给建奴提供保护了。
不过,建奴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尤其是建奴地弓箭手,还有远处佟养性地五门红夷大炮还是给城头上的明军造成了不小地伤亡。
有个火枪手引燃了一捆龙王炮,刚刚直起腰想力把这捆龙王炮扔下城墙时,一枝利箭就掠空射至,无情地射穿了他的咽喉,那火枪手猛地凸出双眼,喉头嘶嘶地吸着冷气,再没有力气把那捆龙王炮扔下去了。
“噗!”
冒着黑烟的龙王炮掉落在了那名火枪手的脚边。
下一刻,捆在一起的八颗龙王炮轰然爆炸,除了那名已经被射死的火枪手,还有六名火枪手直接被巨大的气浪撕碎,另外还有十几名火枪手被气浪掀下了城头,落在建奴乱军之中。很快就被乱刀砍死。
还有,大胡子也阵亡了。
当时大胡子刚刚扔下一捆龙王炮,又炸死了好几十个建奴。正得意地仰天哈哈大笑时,猛听到一声无比凄厉地尖啸几乎是贴着他的脑门掠过,大胡子猛然吃了一惊,有些木然地回过头来往城里看时,正好看到一团巨大的黑烟在城内绽起,一栋民居霎间就垮塌下来,化成了一片废墟。
“狗日地,好像是红夷大炮的开花弹!”
大胡子挠了挠头。正不知所措时,又一声凄厉的尖啸直扑城头而来,这一次,红夷大炮的开花弹却是直接命中了城头,就在大胡子的脚边爆炸,战争是无情的,红夷大炮的开花弹并没有因为大胡子是王朴的心腹就绕着
“轰!”
一声震耳欲聋地巨响过后,城头上烟尘弥漫、碎石飞溅,大胡子强壮的身躯直接被撕成了无数碎片,只有一颗头颅完好无损。在空中滴溜溜地飞出了老远,噗的落在了城外,至死犹自怒目圆睁。
守在城头上的明军火枪手因为暴露在建奴弓箭手和红夷大炮的直接打击之下,所以伤亡不少,但建奴的死伤更加惨重,特别是石廷柱和李永芳率领的两千汉军八旗,因为最靠近城墙,成了集束龙王炮重点轰炸的对象,已经伤亡过半!“将军,明军火器营的龙王炮太厉害了。顶不住了。”
“是啊,快撤吧,要不然弟兄们就全交待在这里了。”
“他***,我们死差不多了。狗日地建奴和蒙古鞑子却躲在后面风凉快活,不干了,弟兄们不干了。”
眼看着汉军八旗伤亡惨重,几个佐领纷纷开始叫嚣起来,撺掇李永芳和石廷柱退兵。
“胡说!”躲在橹盾盾墙下的李永芳勃然大怒道,“都闭嘴,今天就算全部战死在这里也绝不能后退半步!”
李永芳原本是大明王朝抚顺所的游击将军,在奴尔哈赤攻破抚顺之后投降了建奴。最初的时候倒也挺受建奴器重。奴尔哈赤甚至还把他的女儿嫁给了李永芳,但是后来随着建奴势力的强大。李永芳的地位逐渐下降,到现在已经完全成了建奴的一条狗了。
开始进攻前,多尔衮已经向李永芳下了死命令,这次要是再打不下大同,他和石廷柱还有两人统领的汉军八旗就别想再活着回大营,事情已经明摆着了,后退必死无疑,往前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轰!”
李永芳话音方落,一束龙王炮就冒着黑烟滚落在了他的身边,没等李永芳反应过来,呲呲冒着黑烟地集束龙王炮便已经轰然爆炸,李永芳和簇拥在他身边的十几名汉军建奴顷刻间被炸飞到了天上。
李永芳的身体齐腰被炸成两截,下半截身边连同两条腿直接被撕成了碎片,上半截身体飞到十步开外落在盾墙上,犹未断气的李永芳居然以手撑着盾墙往前爬行了好几步远,在盾墙上拖出了一条碜人地血路。
负责拆毁城墙的汉军八旗伤亡惨重,负责进攻缺口的蒙古八旗同样伤亡惨重。
在明军火力的交叉覆盖之下,冲过缺口的蒙古八旗兵很难有机会冲到环形工事面前,几乎所有的蒙古八旗兵在刚刚越过缺口之后就遭到了明军火枪手的密集射杀,激战仅仅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环形大坑里已经躺满了建奴的尸体。
“杀……”
潮水般地呐喊声中,一拔又一拔蒙古旗兵迈着罗圈腿,挥舞着弯刀跃上了缺口,踩着族人地尸体往明军火枪手驻守的环形工事冲杀过来,蒙古人在马背上是雄鹰,可一旦离开了战马他们就会变得黯然失色。
“轰……”
“轰……”
“轰……”
一排排密集地子弹呼啸而至,好不容易冲过缺口的蒙古旗兵一片片地倒了下来,不少蒙古旗兵被直接击毙,更多的蒙古旗兵却只是受了重伤,躺在血泊中挣扎哀嚎,不过顶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会因为失血而死。也有些蒙古旗兵侥幸躲过了明军火枪手地齐射冲到了环形工事前。可高达三米的断墙却成了蒙古人无法逾越的鸿沟,一颗接着一颗地龙王炮从明军的环形工事后面飞了过来,把拥挤在断墙下的蒙古人炸得血肉横飞。
只有一个蒙古人踏着族人的肩膀攀上了环形工事。一名明军把总纵身跃上工事,拔出腰刀狠狠劈向那名蒙古人,不料却被蒙古人扯住脚脖子使劲一拉,两人便翻滚着栽落到了断墙下,落地之后,那明军把总顺势一个翻身骑到了那名蒙古人的身上。
蒙古人使劲地挣扎着,要把压在身上的明军把总掀翻,可那明军把总非常强壮。蒙古人使出了所有的力气也没能如愿,寒光一闪,明军把总从腿绑里拔出了一柄锋利的匕,照着蒙古人地心脏狠狠刺落。
蒙古人嚎叫一声急忙举双手架住了明军把总的手腕,两人开始毫无花巧的角力,明军把总使劲地要把匕压下,而蒙古人却使劲地想把明军把总的手腕托起,两人四目相对,都能从对方的眸子里感受到冰冷的杀意。
明军把总的力量显然更胜一筹,蒙古人虽然极力阻挡。可那柄锋利的匕却还是缓慢地压了下来,照着蒙古人的心脏缓缓地压了下来,很快,锋利的刀尖距离蒙古人地胸口已经只有毫厘之差了,蒙古人的眼神开始变得绝望。
明军把总的眼神狰狞依旧,并没有因为蒙古人绝望的眼神而有丝毫的怜悯,身为一名老兵,早已经见惯了生死,这种面对面的冷血杀戮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明军把总死死地盯着蒙古人的眸子,握紧匕的双手用力压下,锋利地刀尖缓缓剖开了蒙古人身上的皮甲。又一分一分地刺入了蒙古人的胸腔,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明军把总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利刃剖开皮甲和骨肉地声音。
蒙古人的眼神由绝望而变得恐惧,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残忍更血腥的事情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锋利的匕一分分地刺入自己的胸膛,他只能看着身上明军把总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犀利,表情变得越来越狰狞。
蒙古人不想死,可他无法反抗。
当匕刺入胸膛两寸之后。蒙古人的眼神开始变得呆滞。双臂也在瞬间失去了力量,明军把总把剩下的大半截匕毫不费力地刺进蒙古人地胸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蒙古人胸膛中那颗脉动地心脏已经被刺穿了。
大同城外,建奴大营。
包括多尔衮、岳托在内所有建奴亲王、郡王已经齐聚多尔衮的行帐,正在焦急地等待前方地消息,六个梯队七万军队已经全部投入了战场,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待,等待前方传来捷报。
快马正把前方的战况流水般传回大营,大帐里的气氛正变得越来越凝重。
“报……额驸李永芳战死,汉军八旗伤亡惨重,石廷柱请求后撤。”
“不准!”不等多尔衮话,岳托一口予以回绝,“告诉石廷柱,就算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人,也不许后撤。”
“喳。”
“报……喀尔喀各部伤亡惨重,各部郡王请求后撤。”
“不准!”岳托再次回绝,大声咆哮道,“告诉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谁要是胆敢擅自退兵,大清国的八旗铁骑就会踏平他们的部落。”
“喳!”
“报……科尔沁部伤亡惨重,达尔罕巴图鲁亲王请求退兵。”
“这……”
岳托再不敢大声咆哮了,侧头不知所措地望着与他并排而坐的多尔衮,其余的建奴贵胄也是面面相觑,一个个脸上全都流露出震惊至极的神色,达尔罕巴图鲁亲王的军队是今天起进攻的最后一他梯队。
现在连达尔罕巴图鲁亲王都请求退兵,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今天的进攻彻底失败了。多尔衮抬头望向帐外。帐外,斜阳已经缓缓沉下了地平线,在色正一点点地昏暗下来。从清晨到傍晚,这场恶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七万八旗大军地连番猛攻,居然没能打垮大同城内的明军,这结果实在有些出乎多尔衮的预料。
多尔衮长长地舒了口气,望着岳托说道:“还是把各路人马都撤回来吧,然后清点伤亡,看看损失了多少人?”
岳托地脑袋耷拉了下来。黯然道:“也只好这样了。”
“唉。”
多尔衮身后,范文程和宁完我也同时叹了口气,这样的结果也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他们原以为拼着付出一些伤亡,打下大同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最后结果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八旗大军居然被打败了!
大明朝的火器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坚固的城墙已经被炸开了一道缺口,七万大军从缺口处连续猛攻了一整天,愣是没能打进去,这样的结果想想就足以让人吃惊不已。要是大明朝的每座城池都有一支这样地火器营,那满清的八旗大军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两人回过头来想想,当初王朴仅凭千余孤军就攻破了盛京,并且一战生擒皇太极,似乎不仅仅只是运气使然,要是王朴早生二十年,让他带着这支火器营参与萨尔浒大战,萨尔浒之战的结果也许就会完全不同,今天的大清也就不会再出现了。
当天色昏暗下来的时候,城外的建奴大营里终于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拥挤在缺口外的建奴就如同落潮的潮水哗啦啦地退了回去,不到片刻功夫,就从城墙缺口外撤了个干干净净,枪声还有龙王炮的爆炸声嘎然而止。持续了整整一天地激战终于结束了。
王朴在吕六、嫩娘还有十数名亲兵的护卫上登上城头,站在了大胡子战死的那个位置,王朴并不担心自己会成为第二个大胡子,建奴的红夷大炮能直接命中城头已经是小概率事件了,要是能再次命中同一个弹坑,那就更是异数了。
王朴站在城头上往下望去,只见缺口内和缺口外全都是建奴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尸体,魏大本带着民壮挖掘的环形大坑几乎被建奴的尸体填了个半满。倒毙在缺口外的建奴尸体也不少。足足埋到了大同城墙一小半的高度!
空气里仍旧弥漫着浓冽的硝烟味,还有浓重地血腥味。
不远处的垛堞上。倒卧着两名火枪手,一名火枪手的背上插着两枝羽箭,尾端的翎尾正在萧瑟地晚风中颤动,另一名火枪手却是被建奴的红夷大炮炸死的,他的整个身躯都被撕成了两半,年轻得让人窒息的脸上,眼神空洞,永远不会再有神彩了。
很快,就有火枪手上来把那两名阵亡弟兄的尸体抬了下去。
怀着沉重的心情,王朴一步步地走下了城墙,来到了城墙内的空地上。
空地上,刀疤脸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任由泪水从脸颊上滑落,山一样地汉子,这时候却哭得像个孩子。
刀疤脸面前,三百多名火枪手同样神情黯然,站成了整齐地一排,其中有名火枪手虽然失去了半条右腿,却拒绝了别人的搀扶,顽强地以火枪柱地站到了队列之中,他是一名火枪手,他有火枪手地尊严。
守在缺口两侧城墙上的一千名火枪手就只剩下这么多了。
在这三百多名火枪手的面前,摊着一张白布,白布上摆着一小截躯干,两截手指头还有一只硕大的脚掌,这些乌漆麻黑的部件都是大胡子的,是火枪手们搜集起来的,他们找遍了城墙上下,也只找回来这些。
在白布后面,整整齐齐地摆着阵亡将士的尸体,有许多具尸体已经血肉模糊,形容难辩,还有些更是和大胡子一样,只剩下躯体的某些部件。
望着这些阵亡将士的尸体,王朴忽然感到胸口堵得慌,有莫名的液体正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倏忽之间,王朴翘向天,把即将滑落的泪水生生忍了回去,人非草木熟能无情?纵然是铁打的汉子,也有柔情流露的时候。
“敬礼!”
刀疤脸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长嚎起来,三百多名火枪手齐刷刷地举起了手里的火枪,枪口向天,同时鸣枪,震耳欲聋的枪声震碎了大同上空寂静的天宇,那些战死沙场的弟兄们哪,你们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