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0章:文丑受气
早春的太阳慢慢透过云霞,露出了已经胀得通红的脸庞,象一个害羞的小姑娘张望着涿县县城。现在已经是阳春三月,小草绿了,桃花红了,路边的柳树也开始抽出嫩芽,又是一个春天来了。
然而春天并没有来到老百姓的心中,久违的阳光也没有温暖涿县的百姓,更没有谁出来春天的美景。涿县的街上冷冷清清,少有的几个行人也是匆匆而过,只有那些小酒店里,三三两两地聚着些闲人,议论着当下的时事。
“兄弟,听了吗?那张角乃天公将军,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法术无边,已经攻下了好多州郡。听不日就来攻打幽州,你们,我们该往哪里跑?”
“跑什么跑?就你一小老百姓,有什么好跑的?人家黄巾军还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听了吗?广阳那边已经闹起来了,要不了几日,不定就会跑到我们涿郡来。”
“什么还过几日啊,已经有不少的流民跑到涿郡来了,太守大人不许他们进城,赶到城外去了呢。这要是有人挑头,还不得闹将起来?”
“是啊,广阳那边就是有程远志、邓茂、刘和、郑平这几个贼首挑头,才闹将起来。听他们都是张角的弟子,法术也是了得,寻常人都近不得他们,这天下还不得大乱啊。”
黄巾起事的消息已经传开,并且越传越玄乎,很多地方的州、郡官吏已经被杀了,就是那些没被杀掉的,也已经跑了。黄巾军犹如熊熊大火,迅速在中原大地燃烧起来。
幽州黄巾也闹得沸沸扬扬,以程远志、邓茂、刘和、郑平为首的广阳黄巾军率先在广阳发乱,已经横扫了广阳诸县,目前正在攻打广阳城。并有流言传来,不日就将攻打涿郡,让涿郡的士子、百姓人心惶惶。
何仪、何曼、刘辟、龚都等四个彪形大汉慢步在涿县街头,东张西望,犹如街上闯进了四头大象,引得路人纷纷回头、闪避。从大漠回到涿县,这还是第一次上街,他们丝毫没有理会行人的目光,自顾自的搜寻着目标。
迎面就是一家小酒馆,“涿县好酒”的酒幌子轻轻的随风摆动着。临街的门面倒也宽敞,七、八张半旧的桌子油光瓦亮,年青的酒保手里提溜着一条干净的抹布,笑眯眯地看着每一个过路的客人。
虽然日头还早,但是酒馆里并不冷清,已经有了好几个客人,正围着酒桌,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偶儿还有几个打酒的客人走进酒店,丢下几个大钱,拎上一坛酒扬长而去。
“就在这里吧。”
何仪用手一指“涿县好酒”的酒幌子,其他几人瞄了瞄,大摇大摆地就往里走。这次到大漠,虽然没领到工钱,可是他们从马贼的口袋里可是缴获了不少,四个人现在也算是有钱人士了。
“客官,里面请。”
酒保一看四个大个子,就知道大生意来了。就这四个人的身板,每个人都能喝下一坛酒,脸上立即象盛开的桃花,伸手虚迎,把几位引进酒店,又是擦桌子,又是摆板凳,连忙招呼四位客人坐下。
“打四坛酒,来四盘下酒菜,再上四笼包子。”
口袋里有钱,口气就大。何仪大大咧咧地坐下,高傲地扬起头来,摆出一副大爷的派头。见多识广的酒保一看就明白这是几位大爷,话得更加小心,生怕一大清早就惹出麻烦来。
“好咧,几位客官请坐,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就给几位客官打酒上菜。”
待那酒保退了下去,小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原先的几个客人一见这四个彪形大汉,立即联想到大闹广阳的四个黄巾贼首,吓得马上住了嘴,再也不敢胡八道,连忙站起身来走了,连大气也没敢出。
刘辟四下看看,酒店里现在是空无一人,街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个人也是埋头走路,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这才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小声对大家出心中的想法。
“各位兄弟,原本我们三月里回去还赶得上起事,谁知道如今提前发难了。现在四下里黄巾已经起事,而永先生似乎并不急着回去,我们该怎么办?”
何仪正为这事发愁,只从听到黄巾起事的消息,他就在心里盘算开了,从永久的话中,他感到黄巾起事希望渺茫,搞不好把自己搭了进去。望着兄弟们渴望的眼神,他出了自己的顾虑。
“眼下就是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也已经迟了。再永先生预言黄巾起事,年底必败,我们还有必要跟着张角去陪葬吗?”
几个人都听明白了何仪的意思,显然何仪打算放弃了。龚都似乎有些生气,不由得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何仪兄弟,为准备起事,我们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难道就这么算了?那永先生的预言未必就准,眼下的黄巾军不是很红火吗?”
看到龚都还这么执着,何仪摇了摇头。一路之上,永久的所作所为,让他已经想明白了,一丝苦笑挂在何仪的脸上,他长叹一声。
“唉,兄弟们,你们难道没注意吗?永先生为什么要贩马?他缺钱吗?你们也看到过,他一晚上就赢了八百多万钱,显然不是为了钱。一路走来,几经曲折,他就在找人。你们看他找得那几个人,哪一个不是有万夫不挡之勇的大将之才,血战马贼、全歼鲜卑,你们没看到他们那令人恐怖的杀戮吗?我们四人在太平道中还是顶尖的高手,可是我们四人联手能对付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吗?”
正在这时,酒保手托着盘子,把大家要的酒菜端了上来,何仪咽下口水,停止话。
“各位客官,这是小店的招牌下酒菜,切片牛肉、大块羊骨、闷烧全鸡、酱制狗肉。你几位慢用着,有事你话。”
刘辟摆摆手,那酒保知趣地退了下去。龚都站起来拿起酒壶,给各位兄弟斟满了酒,才缓缓话。
“我承认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永先生并没有要帮朝廷攻打黄巾军啊。我们是不是把他们也拉上,让他们和我们一起起事?”
真是异想天开啊,何仪的脸上立即由苦笑变成了嘲笑,狠不得给龚都几嘴巴。
“你想得太天真了。他能跟着我们?我们跟着他还差不多。不过我已经看出,这永先生意在笼络天下豪杰,也在图谋大事,很可能他既不会帮助朝廷,也不会帮助黄巾,他在寻另一条路。如果我们跟着他,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或许还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一直没有话的何曼嘴里正忙着啃羊骨,他使劲撕下一块羊肉,连嚼几下,狠狠地吞了下去。
“我们还是跟着永先生吧,那可是我们的妹夫。要是我们回去了,何玉没见到永先生,非杀了我们不可。再跟着他们打仗也过瘾,你们看看我们把马贼、鲜卑人杀的,现在想起来我就舒坦。”
刘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猛喝了一口酒,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这永先生根本不是贩马,他是想买一批马,组成一支骑兵。他这一路下来,将领有了,马匹有了,接下来就是等一个机会,一个名正言顺的起兵机会。而现在黄巾起事,如果朝廷令天下豪杰起兵平乱,他的机会就来了。如此深计,我等不如啊,被别人卖了,还跟着数钱。”
一席话,得大家深以为然,不经意间,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幡然而生,连喝酒也没有了心思。喝了几杯闷酒,龚都突然想起今天的事来。
“既然永先生想结交天下豪杰,为什么今天要我们来想办法把那个大耳朵的家伙赶走。”
何曼轻蔑地笑了起来,看着龚都摇了摇头。就你们这能力,还敢跟永久斗?他没把你们卖在大漠雪原,算是他仁慈,否则就是数钱也轮不到你们。
“你不知道永先生会观天象吗?他肯定觉得这个人是个威协,才让我们提前把他赶走。快别光顾着喝酒,把酒保喊来问问。酒保,过来。”
有这样几位大爷在,那酒保可没有敢走多远,随时听着店里的动静,听到喊声连忙跑了过来,一刻也不敢耽搁。
“几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一直埋头啃骨头的何曼连忙停了下来,他把骨头放在桌子上,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永久的交待,才向那个酒保打听。
“向你打听个人。七尺五寸高,大耳过肩,手长过膝,你可见过?”
那酒保听罢,不由得楞在那里。这几个大汉不会是拿自己开心吧,有这样的人吗?
“客官,你这是打听人啊,还是打听猴子?这世上哪有大耳过肩,手长过膝的人?小的确实没有见过。”
何曼则是一头雾水,难道自己记错了?没有啊,永先生就是这么的,他求救地看了看大家,这时刘辟接上了话。
“就是个卖鞋的,只不过耳朵大点,手臂长点,你见过吗?”
酒保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点点头。
“你们的是他啊,是有这么个人。他叫刘备,自称是汉室宗亲,天天在街上卖鞋,还欠着我们小店上百钱的酒钱呢。刚才还在这里的,听那边贴出了什么朝廷榜文,跑过去看热闹去了。”
何仪一听,连忙站了起来。
“我们快些走吧,别耽误永先生的大事。酒保,给我们把下酒菜包起来。”
走出酒店,顺着酒保手指的方向,四个人来到涿县县城最热闹的北大街,只见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观看朝廷的榜文。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目光,走到张贴朝廷榜文的地方。
喜欢看热闹可是我们美好的传统,不管识字不识的,都站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着。当然,也有些爱出风头的读书人,岂能放过这个机会?只见他们摇头晃脑,高吟低咏,连绵悠长,还有的人对着榜文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也有的在小声议论着。
“是他。”
顺着龚都的手指望过去,何仪看到一个生得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身上还背着几十双鞋的男子正在观看朝廷榜文。乍一看,那真是个慈眉善目、气宇轩昂、白净柔嫩、英姿飒爽的美男子,只是身上的鞋子显得不伦不类,破坏了美男子的整体效果。
“看来永先生不喜欢比他俊秀的美男子。”
刘辟嘻嘻笑道,他实在不明白,就这么个小白脸,值得他们来一趟吗?
何仪瞪了刘辟一眼,不再理他,慢慢地往人群中挤去。那些回头一看挤进来这么几个非善之类的家伙,连忙让出一条路。何仪他们也不客气,刚靠近大耳朵身边,正好听到这大耳男子慨然长叹。
“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故长叹?”
也是何仪的嗓门大点,几乎把那大耳男子吓了一跳。闻听何仪话,那大耳男子回视何仪,见何仪身材高大,音域洪亮,形貌异常,又看何仪身边还有三个大汉,不由得喜上眉稍,连忙问何仪姓名。
“某乃何仪,贩马为业,恰才见公看榜而叹,故此相问。”
好不容易,何仪憋出几句文皱皱的话来,那大耳男子一听甚为惊喜,连忙自我介绍。
“我本汉室宗亲,姓刘,名备。今闻黄巾倡乱,有志欲破贼安民,恨力不能,故长叹耳。”
听闻刘备是汉室宗亲,何仪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笑着道:
“刘备兄弟欲做大事,我等定当鼎力相助。来来来,我们这边详谈。“
刘备更是喜出望外,连忙陪着他们往外挤。走出人群,刘备双手抱拳,满脸堆笑。
“四位英雄豪杰,如今黄巾作乱,朝廷召告天下,令有志者招募乡勇,剿灭黄巾。我本汉室宗亲,更是义不容辞。如得几位相助,大事成矣。”
何仪面露微笑,果然又是一个借机起事的英雄人物,难怪永先生要提前把他赶走,留在这里,不定还真是个捣蛋的家伙。
“看刘备兄弟身背几十双鞋,想必是贩鞋的吧,我们决定定购五千双,就算支持刘备兄弟的破贼安民大业吧。不知刘备兄弟几时可以交货?”
那刘备先是热情似火,还以为遇到了什么英雄豪杰,听到对方只是想买鞋,立即面色不喜,心里凉了半截。不过一会就露出了笑容,他在涿县卖鞋多年,一年也卖不出五千双去。现在一下子定购五千双,何乐而不为?破贼安民那是大事,吃饭也不是小事,有生意不做那就是蠢事。
当下讲妥价格,定于一个月后到他的家里涿县楼桑村交货。等刘备走了,刘辟不屑地笑了笑。
“一个贩屦织席的小贩,有何德何能,值得永久兄弟如此设局?不就是耳朵大点,手臂长点,长的好点吗?还自称汉室宗亲,我也姓刘,岂不也是汉室宗亲?奇怪地是,永久兄弟是怎么知道涿县街上有这么个鞋贩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