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冕的院子里,却十分的热闹。白天在军队里忙活了一天,一群右卫的将军们瞅了半夜这个空都跑到刘冕这里来凑热闹了。
自从刘冕胜利大逃亡归来后,他们就还没有正式的聚过。现在加上多添了一个论弓仁,双喜临门,哪怕是忙里偷闲也要乐上一乐了。
刘冕备上了数瓮好酒好菜好肉,烤了一头大肥羊,大家围坐在一起欢天喜地的聊天扯淡。几巡酒灌下来,兴致越高涨不可收拾。
论弓仁初来乍到还有些放不开,同袍们都很有意识的照顾他的情绪,刻意来与他套近乎。没过多久,论弓仁也与他们都混得熟了,爽朗的谈笑吃喝起来。
这个时候,刘冕才算轻吁了一口气。
吐蕃昆仑铁骑的危机,算是解除了。这是整场风暴的核心。解决了这边,突厥那边就容易料理。大唐与吐蕃没有开战,突厥人就不敢轻举妄动。所有的事情都像是链条一样,环环相扣紧密相连。牵一而动全身。
如今成功的解决了论弓仁的麻烦,刘冕感觉压力轻了许多,心情大好。
马敬臣见酒就乐,今天扯开喉咙一顿猛灌,没几下就有些喝大了。抱着个坛子在院中跳着乱七八糟的胡舞,惹得众人哄堂大笑,都要笑得肚子疼笑出眼泪来。
寂静地夜空下。一群男人豪放疏狂的大笑传得极远。传到了隔壁。
洛云坐在石椅上,手中摸着一个小盒子,呆。
从草原离开的时候,她只带了三件东西。一是当初在武则天那里讨来的刘冕的宝刀;二是敦欲谷送她的笛子;三,就是这个装着花钿地盒子。
她打开盒子,拿出那枚银丝花钿放在手中轻轻抚摩着。兀自出神。
“今天隔壁好热闹,他真的成功了……他说相信奇迹,果然就真的有奇迹……”洛云轻轻的自言自语,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洛云。”一声轻唤,将她从无边的思绪中拉回来。
“天官!”洛云感觉到意外地惊喜。情不自禁站起身来。
刘冕呵呵的笑,手中拿着一壶酒,提着一条烤得嫩黄的羊腿,“来试试。这是兰州最好的师傅烤的羊腿,不见得就比草原上地差哦!”
“嗯!”洛云欣然的一笑。接过羊腿来放到鼻间一闻,“呀,真的好香——我忍不住,我要吃了!”说罢张口就咬撕下一块肉来。
又香又嫩满嘴流油。
“好吃!真的!”洛云连连点头,又撕下一块来递到刘冕嘴边,“一起吃!”
刘冕一口吞下还差点咬到洛云的手指,二人一起哈哈的大笑。
刘冕倒了两杯酒递一杯给洛去:“来^^干杯。今天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地确。你成功了。我很高兴。”洛云豪爽如男儿,举杯就满饮下去,又拿起酒壶来斟酒。
“我也很高兴。我高兴地是,我的成功和喜悦有人分享。有那么多的好兄弟,还有你。”刘冕微然一笑,“洛云,过几天我们就一起北上,过黄河,到阴山。”
洛云的眼睛突然睁大:“我要率军去攻打汗国了吗?”
冕说道。“我说过了。我从来就不想用战争解决这次的事情。虽然你叔叔犯下了大错,也曾经陷害于我。但是我不会记恨他,我会以德报怨。无论如何,现在不能打仗。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吐蕃赞普器弩悉弄不会大举兴兵来攻唐的。兰州的危机一解除,我就率右卫北上。目的只有一个——劝退你叔叔地兵马,让大唐与突厥两国重归于好。”
“真地可以办到吗?”洛云惊讶的道,“这一次我叔叔可是用尽了心思想要一举拿下整个河陇!如今他已经聚集了近十万铁骑在阴山以北,随时可能打下来。就会因为你地一番说辞放弃这个打算?”
刘冕呵呵的笑:“我的一番说辞当然顶不了什么用。顶用的是眼前的局势。当初默啜只是想趁我大唐与吐蕃打得两败俱伤之后,再从中取便捡些好处。可是现在我们非但没有打,大唐的实力反而变得更加雄厚了。默啜和敦欲谷都是非常精明的人,他们不会在这时候犯傻的。别的不说,就算他们真的敢于南下阴山攻打大唐,那我和论弓仁率领大军顶上去,他们也没什么胜算。”
“那么……我父亲?”洛云有点焦急了。说了半天,刘冕仍然只字没有提到她父亲的事情。
刘冕笑了一笑,安慰她道:“你放心。这次默啜机关算尽却满盘皆输,徒费人力物力还让突厥沦为吐蕃与大唐共同的敌人,他已经威信大失。我现,在突厥真正最有影响力的是你恩师敦欲谷。以他审时度势的能力,没理由想不出这时候该干什么。草原各部摄于你们汗国的威信与强大实力,才甘心俯称臣。可是经默啜这样一折腾,汗国信望大失,这是对你们非常不利的。这种时候,如果继续让默啜执掌大权肯定不合适。不管默啜愿不愿意,他都是时候退下来韬光养晦了。”
“等等!什么叫……满盘皆输、审时度势还有韬光养晦?”洛云眨巴着眼睛,很好奇的样子。
刘冕拍了拍脑壳:“这意思嘛,就是……”
洛云把头凑过来,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仔细倾听,不时的轻轻点头。
两个人地头。几乎就要靠在了一起。刘冕都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了。\\\
“这几个词的意思,明白了吧?”刘冕呵呵的一笑,“所以,你父亲还是要被搬出来镇住场面的。默啜有野心有能力,但是他太心急太会算计了。这一次他不得不自食苦果,再度将权力拱手让回给你父亲。不过话说回来。我对你父亲和默啜还是比较尊重的。他们兄弟二人虽然也有争斗,但都会把汗国地利益摆在第一位。谁能把汗国经营得更好,谁就上来执掌大权。这样的事情在大唐乃至别的国家都是很少见的。”
洛云连连眨巴着眼睛:“说了半天,你的意思就是说只要不用打仗了,那我父亲就能平安无事重回汗位了。对吗?”
“就是这么回事。”刘冕说道,“当然事情不可能像我们说地这么容易。我之所以率领右卫北上也是能挥重大作用的。”说到这里刘冕顿了一顿,微笑:“毕竟,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吗?默啜就算不给你父亲面子。也得给你、给我刘冕麾下的八万铁骑面子呀!”
洛云咬了一下嘴唇,欣慰而略带羞赧的笑了:“刘冕,你真好!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你娶我,好吗?”
刘冕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这个……等料理完所有的事情后,再说吧。你是突厥汗国地公主,可不能那么轻易就私奔出来嫁了人。我要娶你也不能那么简单潦草。至少得要我们大唐的朝廷允许和正式礼聘。这可是……两国通婚呀!在我的记忆里。突厥和吐蕃经常迎娶我们的公主,可是你们却还从来没有嫁人过来的先例。”
洛云既害臊又兴奋的嚷了起来,指着刘冕大声道:“你就说——你自己愿不愿意?!我不管其他的!”
刘冕拍着脑袋哈哈地笑,既困窘又好笑。哪里有姑娘家这么指着男人问这种事情地?这突厥的野蛮小母狼,果然与众不同,够直接、够火辣。
“快说,笑什么!”洛云有点生气了,站起身来蹦着脚,指着刘冕道。“你要是男人的话。就把话说清楚!”
刘冕嚯然站起身来:“老子愿意!你嫁给我吧!”
“好、好啊!”洛云拍着手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高兴。我今天太高兴了,哈哈哈!我要和你拼酒!”
“好,来就来!”刘冕一脚踏到了坐的石凳上,拿起酒壶摇了一摇:“这么一点酒怕是太少了点哦?”
“不怕,我们送酒来了!”屋外涌进来一大票人,都在嘻嘻哈哈的大笑。马敬臣、薛讷、论弓仁和祝腾、胡伯乐等二十几名将士一起撞进院子里来。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抱着一大瓮酒。
洛云这下羞了,急忙躲到刘冕身后把额头贴到他背上不停的跳脚:“这群臭男人,躲在外面偷听——羞死人了!”
“不羞!怕什么,出来喝,灌死他们!”刘冕拉着洛云将他从身后拖出来。洛云双手掩着脸自己也呵呵的笑。马敬臣等人则是跟着起哄:“别遮住脸,让我们瞧瞧新娘子呀,哈哈!”
“看就看!”洛云撤开双手,学着刘冕地样子一脚踏到石凳上,抢过马敬臣手里地一坛子酒,大声道:“你们这群爷们,今天谁敢跟我拼酒的?报上名来!”
“哇——”众人一起惊呼,“女中豪杰!”
“别废话——是不是你呀?刚才就数你嚷得最凶了!”洛云大义凛然地指着马敬臣,“就你,来跟我先拼一坛!”
“一、一坛?我的姑奶奶!”马敬臣的下巴就要掉了,“我老马已经算是能喝的了,没成想今天在这里碰到了酒仙——还是个母酒仙!”
薛讷等人一起起哄,塞了一坛子酒到马敬臣手里将他往外推攘:“上啊,堂堂的将军还怕了人家一个小妞了?”
马敬臣硬着头皮走到洛云面前,嘿嘿的傻笑。洛云的个头比马敬臣要高,弄得他居然要仰视,好不郁闷。
洛云把小鞭子碎往后一掳,单手抡着酒坛子对着马敬臣地酒坛一碰:“干了!谁先趴下谁就算输!”说罢。这个小妞居然真的双手举起酒坛子,对着脖子一顿豪饮想来。
包括刘冕在内,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那好粗大的一注酒水倾倒而下落到洛云的嘴里,然后吞到肚子里。
马敬臣抱着酒坛子已是呆若木鸡两眼直,嘴巴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喉节上下滑动。
刘冕冲他一瞪眼:“愣着干什么,喝呀!你不会只知道嚷吧!”
“重色轻友!喝、老子喝!……大不了今天就阵亡在这里了!”马敬臣把眼睛一闭。抡起酒坛子就大喝起来。
一场精彩的斗酒,就此上演。刘冕和薛讷等人凑到了一起啧啧道:“以后不怕有人找我拼酒了。像马敬臣这样地货色,也就只有趴下的命。”
话音未落,马敬臣双手撤开扔掉了酒坛,整个人摇晃了几下就要倒下来。祝腾几个人大笑的上前将他扶住。如同拖死猪一般的拖了下来。马敬臣整个人都晕了,嘴里还在嚷着:“滚!老子还能喝!”
洛云放下酒坛挥袖抹了一下嘴,满身豪气的指着众人道:“谁还敢来?”
“咦!——”一群大男人居然一起惊呼,退避三舍。
“好,洛云。你胜了。”刘冕呵呵直笑地上前来,“没人敢跟你斗了,你也注意身体别喝太多。来,大家都坐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呀,一起畅饮畅谈吧!”
洛云就紧挨着刘冕坐了下来,毫不忌讳在场人多搂着刘冕的胳膊肘儿紧挨在他身边,低笑道:“把你吓到了吧?我还只有几岁就开始学喝酒了。说来也很奇怪。我喝酒就跟喝水似的就是不会醉。撑得肚子要炸了也不会醉。草原上都没有男人敢跟我拼酒,嘿嘿!”
“你牛!”刘冕对他竖了个大姆指哈哈的大笑。洛云紧紧抱着刘冕的胳膊肘儿把头靠在他身上,一脸幸福满足地小女人微笑。
两天以后,吐蕃使尚善尔摩来到兰州求见唐军统帅魏元忠。
魏元忠将使请进来在都督府接见,刘冕等一些将军们也一同在列。考虑到论弓仁的身份有点敏感,于是没有请他来出席。
尚善尔摩还是很懂礼数也很客气的。他将来意说得很模糊,并不是强调求和罢兵,而是对大唐的友军表示慰问和尊敬。言下之意表达得很清楚:吐蕃的赞普并不赞成与大唐开战,当初之所以兵攻唐全是弄权之臣论钦陵的独断专行。如今赞普器弩悉弄成功的拔取了这颗毒瘤。希望吐蕃与大唐能够继续保持和平。
魏元忠是个精明之人。自然对赞普地深铭大义表示赞赏和钦佩,当然也会同意继续保持和平。
尚善尔摩还说。赞普调兵屯驻大非川,只是为了防止论弓仁挥兵回杀叛乱。如今论弓仁地大军已经不战自溃,赞普会马上退兵,并归还当初论弓仁侵战的三座城池。但是,器弩悉弄这样做的条件是要求大唐归还叛徒论弓仁和逃逸到大唐的士兵,让他们带回去处置。
刘冕等人在一旁暗自笑,心想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嘛!
魏元忠在外交方面还是很有才能的。他巧妙的说论弓仁与吐蕃使团被杀一案有着重大的干系,要带回朝廷审问清楚。至于是否归还给吐蕃,那得让朝廷说了算。征战在外的将军,没有这样的权力。至于那些逃散到大唐地士兵,已被当作流民处置安置在河陇一带营生。既然他们已经逃逸到了大唐,按我大唐俗例那他们就是大唐地子民了。除非他们自己愿意回去,否则大唐不会将他们驱逐出境。今后大唐与吐蕃两国会盟好通商,边境不会关闭。他们如果想回去,自己就会回去的。到时候吐蕃赞普想如何处置他们,都不关大唐地事情。但现在他们已经是大唐的子民,不受吐蕃限制。
“希望赞普能够谅解。”这是魏元忠的结案呈辞。
尚善尔摩明白魏元忠的态度已经非常鲜明了,这样空磨嘴皮子定然没有什么效果。于是只好带着这样的答复,返回了大非
刘冕将会见吐蕃使的前后详细经过,告之了论弓仁。
论弓仁轻叹一声:“还是大唐有着泱泱大国的气度和风范。今后,我论弓仁就是大唐的了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