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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州,鄂岳节度使衙门,明光阁。
在大唐帝国的那么多节度使当中,路审中只能算是最默默无闻的一类,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充分利用自己的权力来享受生活,金钱美女,酒色财气,这些都是少不了的,宫殿豪宅自然也少不了。原来的鄂岳节度使衙门,破旧不堪,甚至连过往的行人都不愿意多瞧两眼。自从路审中担任节度使以后,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节度使衙门成为了鄂州城最宏丽的建筑群。
事实上,路审中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华屋的追求,鄂岳节度使衙门在他任期间已经两次扩建,规模一次比一次扩大。本来节度使衙门周围都是民房,结果全部都被他拆掉了,在废墟上修建起富丽堂皇的楼台殿阁,使得节度使衙门的占地面积足足比原来扩大了十倍不止。明光阁就是其中最辉煌的建筑物,路审中本人俗气,这座明光阁却绝对不俗气,简约精致,细节到位,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鞠嫦曦设计的,很难想像,一个青楼女子,居然有如此的才华。
刘鼎看过的最精美建筑,以前是杨叶洲上的皇帝行宫,现在是路审中的节度使衙门,尤其是这座灰白色的明光阁。难怪武昌军的战斗力如此低下,总是没有资财来更新装备,原来钱财都被挪用来被路审中个人享受了。建筑这样一栋华美宫殿耗费的资金,足够武装十万人的武昌军了。如果路审中将全部的资金都投入到武昌军的战斗力里面,大概现在也不用这么紧张淮西军的到来了。
送走鞠嫦曦以后不久,刘鼎就收到路审中派人送来地通知,明早在节度使衙门的明光阁召开第一次会议,到时候所有已经达到鄂州的各方势力代表都会出席。每次会议都是利益交换。只有在台下商量妥当了,才会在台面上摆出来。现在各方势力代表还没有私底下接触,因此,这次会议充其量就是各方使者相互认识,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刘鼎也就没有特别的在意。
刘鼎来到明光阁的时候,发现自己是来得最晚的,南平王钟传的使者赵振清、湖南节度使闵锁地使者邹石、安陆豪强周通的使者褚泰都已经到了。此外,淮西军的使者宋林耀也到了,当然,鄂州的地主路审中也到了。刘鼎姗姗来迟,这些人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来他们的想法和刘鼎是一样的,今天只是相互认识认识罢了。
既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地议题。气氛也就显得非常的轻松。邹石和褚泰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笑,两人眉来眼去,显然是臭味相投。赵振清则和路审中窃窃私议,时不时的露出一丝丝不易为人察觉的笑容,看来也是相谈甚欢。唯独淮西军的代表宋林耀正襟危坐。没有人搭理他。这是显而易见的,本来这个会议地内容,就是商量怎么对付淮西军的,他这个淮西军代表居然不请自来,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路审中站起来,热情的招呼刘鼎:“刘大人。请上座。”
刘鼎也没有推辞,坐了上座。这些人里面,都是各个势力的代表,只有他是名副其实的势力之主。不过,路审中也照顾的比较到位,会议使用地是大圆桌,其实并没有什么严格的主次之分,刘鼎坐在面对门口的位置,对面刚好就是淮西军的宋林耀。*****刘鼎坐下来的时候。看了宋林耀一眼,似乎是在说,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宋林耀大约四十来岁,身材修长,脸颊瞿瘦,留着两撮胡子,眼睛炯炯有神,满脸的正气,一点都不像是淮西军的人。其余四人都在低声说话,只有他好像是私塾的老先生似的。用恨铁不成钢地眼神看着面前的四人。他旁边就是南平王的代表赵振清。两人相比较起来,这个宋林耀反而更像是南平王的代表。
看到宋林耀没有什么反应。刘鼎冷冷的说道:“宋大人远途而来,真是辛苦了。”
宋林耀神色庄严的站起来,以最规矩的礼仪向刘鼎行礼,弯腰的时候,脑袋几乎都要触碰到桌面上了。他缓缓的抬起头来,语调清晰的说道:“大人在上,小人有礼了!皇帝陛下特别吩咐,如果见了刘大人,一定要以下属地身份相见。小人目睹大人地伟岸身躯,实在不敢以下属相称,故自称小人、小人在淮西军多日,早就听说刘大人风采非同一般,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能够瞻仰刘大人的仪容,实在是三生有幸。皇帝陛下说,他和刘大人关系匪浅……”
刘鼎截断他地话,冷冷的说道:“我和他有个屁的关系。”
宋林耀神色不动,完全没有被刘鼎的话呛到,依然是满脸肃穆的样子,恭敬的说道:“大人忘记了,大人的夫人黎霏嫣和皇后娘娘乃是师姐妹,两人不是姐妹胜过姐妹,皇帝陛下和大人之间,乃是最亲密的连襟,自然也是不是兄弟胜过兄弟。就算我们两军有些误会,那也是双方缺乏沟通的结果,以后这江南嘛,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交给鹰扬军来打理,反正我们淮西军和鹰扬军都是一家人,自己人好说话。皇帝陛下的意思是,淮西军和鹰扬军以淮河为界,划江而治,不知道刘大人意下如何?”
这话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鹰扬军和淮西军在过去两年,打生打死,双方的损失都很惨重,完全可以用不共戴天来形容,双方哪里有什么亲密关系?偏偏这个宋林耀却说的一本正经,义正词严,仿佛真理就站在他身边似的。难得的是,他说话的时候,目不斜视,正气凛然。气宇轩昂,相貌堂堂,哪里像是淮西军的代表?恐怕在座的所有人,在外表上都没有比他更正义的了。
邹石和褚泰地脸色显然有点不好了,他们两家和鹰扬军接触的比较少,对于鹰扬军和淮西军的关系,研究的不够透彻,对于一些细节其实不太了解。现在想一想。似乎觉得宋林耀说的事情颇有几分道理,秦宗权的皇后萧致婉,和刘鼎的未过门妻子黎霏嫣,的确是师姐妹,关系匪浅。他们既然是师姐妹,不是姐妹胜过姐妹,那秦宗权和刘鼎之间。地确就是连襟了。
蓦然发现这个耸人听闻的事实,在座的其余四人都是暗自心惊。这女子的事情,道不清说不明,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这些女子都是可以忽略的,淮西军甚至随意的将她们当做军粮来处理。可是在某个时候。这些女子却又会起到意想不到地效果,别的不说,这襄州不就是被一个叫做薛茗儿的女子蛊惑下来的吗?原来的镇海节度使周宝,不也是倒在两个狐狸精的石榴裙下吗?刘鼎……
刘鼎淡然一笑,对宋林耀翘起大拇指,冷冷地说道:“宋大人的口才。==上次皇帝陛下南下庐江,秘密邀请大人一聚,只是大人心存疑虑,不敢赴宴,皇帝陛下失望至极,现在还时常提起,大家都是连襟,亲密无比,为什么会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呢?实在是感叹啊!”
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渐渐的变得满脸愁容,楚楚可怜,晦涩地说道:“我军占领襄州,诸位完全没有必要紧张,朱全忠老贼忘我之心不死,他已经从山东等地招收到了三十万兵员,现在军力是我军地十倍,我军在荆州等地遭受重创,虽然有幸攻克荆州,可是死伤人数在十万人以上,小王爷也是身负重伤,危在旦夕。不瞒诸位,我军目前的兵力,就是自保也不足,凭空多了个襄州,也仅仅是扩大了一点回旋余地而已。即使我军能够在朱全忠地面前侥幸不死,十数年之内,我军都没有能力南下,诸位多虑了!”
他越是扮演的可怜兮兮的,刘鼎就越是想一脚踹死他。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动脚。
他已经清醒的意识到了,这个宋林耀绝对不是容易对付的。
宋林耀这次到鄂州来,有两个目的:第一。尽量离间鹰扬军和其他势力的关系;第二,低调淮西军,故意示弱。他对这两个目标掌握的非常精准。第一个目地,已经基本达到了。只要加深鹰扬军和其他势力之间的矛盾,这个所谓的反淮西军联盟,就根本不可能组织起来。就算勉强拉拢起来,也根本没有对抗淮西军的实力。
淮西军越是低调,江南势力就越是掉以轻心。淮西军占领襄州以后,最需要的就是时间,需要时间来囤积军力。只有获得足够的时间,淮西军才能够囤积军力,在此期间,如果淮西军能够尽量低调,对淮西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宋林耀就是来遮掩淮西军控制襄州的事实。他将淮西军描绘的越是悲惨,越是可怜,淮西军争取到地时间就越多。
不得不说,淮西军的策略是非常到位,很简单的两个策略,就让刘鼎对这次聚会没有了大部分的希望。秦宗权在某些时候的确是个天才。只用一个人就将这么多人都打败了。不过,路审中更是个蠢材,居然让宋林耀出席会议,他应该在路审中尚未入境的时候,就将他剁碎了。经过今天的一番话以后,以后就算会议再也没有宋林耀地参加。各方势力之间,缝隙也要深很多了。当然,自己也算是个小蠢材,居然让宋林耀将话说完,白白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
宋林耀佝偻着身体离开了,毫无疑问,以后的会议再也没有他的份,同样毫无疑问,他这个名字会在鄂州流传很久。相信随后到来的每个势力代表,同样会受到他的影响。作为主人家地路审中,尽管对宋林耀很恼火,可是出于礼貌,更是出于八方玲珑的性格,他亲自将宋林耀送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鼎的身上,有的充满狐疑,有的神色凝重,有地埋头苦思。却没有一道信任又或者是支持的目光。毫无疑问。宋林耀的捣乱绝对达到了理想的效果,他们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鹰扬军和淮西军的关系。如果真的组织反淮西军联盟,鹰扬军到底有多大的诚意。同时,似乎也有必要检讨一下,他们是否有必要这么紧张,淮西军会不会真的迅速南下。
路审中送走宋林耀以后,似乎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这个会议完全让宋林耀抢占了风头。宋林耀的故意示弱,有些打动了他,或许,他们地确是过于紧张了,秦宗权的死敌朱全忠还在,他们担心什么呢?想了想,他嗫嚅着说道:“大家辛苦了,今天的聚会,就这样吧,等岳州、杭州、福建和岭南的使者到了以后,大家再来商量吧!”
赵振清收拾东西,头一个离开,显然对今天的会议失望之至。邹石和褚泰却是一起离开,两人自从来到鄂州以后,就如胶似漆的,颇有共同进退的意思。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们两家势力都不算很大,和淮西军的关系也比较微妙,对于他们来说,和淮西军为敌是可以考虑的,投靠淮西军也是可以考虑的,哪边风大他们就倒向哪边,完全不需要操那么多地心。
刘鼎依然坐在椅子上,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类似地会议,本来就不是他的专长,只是因为这次事关重大,他才亲自参加了。结果刚出场,就被宋林耀给耍了,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回过味来。这个宋林耀,还真地不好对付啊!艾飞雨怎么还在闭关呢……等等,自己也真是笨,这样的会议为什么不让殷红林才参加?以他的口才,起码可以和宋林耀打个平手啊!失策,失策!
下次就让殷红林来参加!
路审中送走了三人以后,回头看着刘鼎,神色有些奇怪,语调似乎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吞吞吐吐的说道:“刘大人,你还在……刚好……我……我……我……”
刘鼎斜眼看着他。
路审中的神色有点古怪,却又显得有点紧张,那语调显得更加的结巴了,吞吞吐吐的说道:“刘大人,我……我……我有点事情和你商量……你千万不要见怪……千万不要见怪……我……”
刘鼎皱眉说道:“请讲。”
路审中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却又缩了回去,这样的大冷天。他的额头上居然渗出了隐约的汗珠,显然内心颇有些紧张。按理说,他和刘鼎之间的关系颇为密切,最起码鹰扬军水军帮他化解了来自西面和北面地威胁,鄂州提供给鹰扬军的军费,也按时缴纳,他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恐惧的。
刘鼎不耐烦的长身而起。
路审中急忙说道:“刘大人,你留步。你……请你留步,请你留步,请你……我……我……”
刘鼎停住脚步,拖长了声音说道:“有什么事,你讲啊!”
路审中额头上的汗水显得更加的明显,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这个……”
刘鼎忽然回头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也怀疑我和淮西军地关系?”
路审中顿时一惊。额头上的汗水终于全部涌了出来,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连声说道:“不,不,不,这是私事。不是公事,不是公事……不是私事……不,是,是私事,是公事……不,是私事……”
刘鼎听他语无伦次的样子。忍不住眉头大皱,缓缓的说道:“私事?”
路审中悄悄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越发显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说道:“私事,私事,这个,这个……”
刘鼎没好气的看着他,冷冷的说道:“路审中,你有话就讲。有屁就放!我没时间和你磨蹭!”
路审中的神情非常古怪,连续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支支吾吾的说道:“刘大人,你知道,我中年丧妻,膝下无子,却一直没有续弦……”
刘鼎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是要我帮你做媒来着?”
路审中的神色,有些紧张,有些尴尬。又有些愤怒。努力镇定的说道:“不,不。不,我不是这样的意思……”
刘鼎倒是完全放松下来了,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现在可没有儿女,就算要过继一个给你,那也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路审中更加尴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沉声说道:“刘大人,你家中娇妻美妾如
刘鼎脸色一沉,微带愠怒的说道:“路审中,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审中艰涩的说道:“这个……这个……嫦曦……她昨天去找你了?”
刘鼎随意的说道:“是啊,昨天早上她来见我,我们聊了一会儿,她就回去了。”
路审中忽然失声说道:“你说谎!”
在突然叫出来的同时,他的拳头也紧握起来了。
刘鼎冷冷的盯着他。
路审中紧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不敢看刘鼎的眼睛,自顾自地说道:“鞠嫦曦昨天去了红云寺以后,根本没有回来……栖凤楼的人都说,她早上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我……我想问……你将她藏到哪里去了?”
刘鼎眼睛一瞪,冷冷的说道:“你胡说什么?”
路审中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结结巴巴的说道:“刘大人……刘……”
刘鼎忽然冷静下来,皱眉说道:“你说,鞠嫦曦昨天没有回来?”
路审中急忙说道:“对!她没有回来!”
刘鼎微微皱皱眉头。
昨天早上,他和鞠嫦曦在柳荫下商谈了一会儿。谈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绝对没有涉及到儿女私情,事实上,他也没有这个意思。鞠嫦曦憧憬了一下去了日本以后的幸福生活,他始终在旁边默默的倾听。对于送走鞠嫦曦一事,刘鼎没有明确答复,只是说自己会尽力帮忙的,结果最后鞠嫦曦有点失望的离开了。
当时,刘鼎记得很清楚,鞠嫦曦离开地时候,应该是巳时(早上十点)左右,红云寺距离鄂州城不远,他明明看到鞠嫦曦是进入了鄂州城地,怎么可能没有回去?难道是在鄂州城里面发生了意外?然而,又有谁敢在鄂州城里面绑架鞠嫦曦?路审中和鞠嫦曦的关系,在鄂州城应该是人尽皆知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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