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来了!”
“突厥人来了!”
“突厥人来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将死寂的长安城一下子变成了沸腾的海洋。无数的人都被从睡梦中惊醒,骇然的听着四周的动静。到处都有人在绝望的惊叫,接着女人哀泣的哭叫声,小孩子的惊恐的尖叫声,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奄奄一息的呻吟声,最后所有的声音都交织在一起,形成只有在地狱里面才能听到的哀嚎,深深的震荡着每个人的心房。
孔乙己急忙出去看个究竟,发现外面到处都是火光,火光中照亮出许多狰狞的脸庞,正在杀人放火,奸杀淫掠,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打家劫舍,仔细一看,竟然全部都是神策军的士兵,他们如狼似虎的冲入房屋里面,**掳掠,恍若是冲入了敌人的城市里面,大开杀戒,肆意屠戮。血肉横飞,残肢遍地,女人的哀嚎一浪高过一浪。孔乙己越看越心惊,脸色不免变得越来越苍白,不由自主的退了回来。
白钦翎在后面冷峻的说道:“你想找死的话,尽管出去。”
孔乙己下意识的停住脚步,躲藏在房屋的里面,不看不听不闻,但是外面的各种声音,实在是太惨厉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还是忍不住探出脑袋观望。只看到放火抢掠的人越来越多,竟然都是神策军的溃兵,好多妇女被就地扑倒在街道上侮辱,完事以后,顺手就是一刀,肝脑涂地。尸首分离,惨不忍睹。又有人在街道上乱窜,结果被突如其来的弓箭射死当场,身上财物都被搜刮一空。躲藏在屋内的也未必安全,溃兵闯入去,一阵屠杀,就听到惨叫声断绝,鲜血从门口汩汩流出,然后看到那些溃兵若无其事的提着财物食物从屋内走出来。若不是行凶者都穿着神策军的制服。还以为是凶残地突厥人杀来了呢,然而,这些神策军的溃兵,凶残犹在突厥人之上。
白钦翎背着铁臂弓,走到外面的街道上,静悄悄的到周围去转了一圈。发现长安城已经一片的混乱,几乎所有的人都疯狂了。到处都是溃败的散兵,有神策军的,也有凤翔军的,还有宁军地,都说溃兵是抢掠的最厉害的,果然如此,尤其是朱玫麾下的宁军,简直比突厥人还要残暴,见活人就杀。就财物就抢,见女轻的女人就上前凌辱,活脱脱是从山沟里面钻出来的野人。白钦翎一路上杀了十几个溃兵。才重新回到了孔乙己地住处。
孔乙己心有余悸的说道:“真的被击溃了?”
白钦翎冷漠的说道:“意料中事。李朱不自量力,如何是突厥人的对手他背负着神秘的任务,到河东去转了一圈,潜伏了两个多月,始终没有机会下手,于是又转了回来,在长安等待更好的机会。他在河东已经目睹了突厥人的凶悍,其战斗力的确无人能及。不要说外强中干的神策军、凤翔军和宁军,哪怕是当初黄巢起义军地精锐部队“银刀碇”和“黑虎啶”,也都不是突厥人的对手。突厥人大部分都是骑兵,来去如风,机动力极强。如果没有充足的骑兵,在这种干旱地平原地区,和突厥骑兵相遇。完全就是挨打的局面。李昌符和朱玫目中无人。麾下部队战斗力不强,又没有强有力的骑兵。当然不是突厥人的对手。
果然,沙苑一战,长安联军完全溃败,十停人马被突厥人杀得只剩三停不到,神策军牙将胡、白虎,凤翔军行军司马陆敏、氆氇,宁军指挥使张拓、王化等人战死,李昌符自己也身受重伤,唯独朱玫跑得飞快,才脱出突厥人的包围圈。长安两军战败以后,大量的溃军,冲入了长安城,四散抢掠,将对突厥人的恐惧和仇恨,全部发泄到长安城民众的身上。
神策军在城内大肆搜刮,专门挑那些富户下手,他们长期驻扎京城,当然知道什么人家最有油水,这时候趁乱打劫,一抓一个准,收获甚丰,不少神策军军官都收藏了大量地财货,又收藏了大量的美色。凤翔军和宁军也不示弱,他们没有神策军那么精明,就采取拉网的架势,一路搜掠过去,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废墟里面的老鼠都不能幸免。他们深知自己很快就要撤回本镇,不能继续逗留长安,因此杀人放火格外积极,可怜京兆尹王徽好不容易才修缮起来的一点点建筑,转眼又被乱兵焚毁,王徽唯有吐血而亡。
在这之前,李昌符和朱玫就不断派人潜入长安城,四处杀人放火,然后冒充是李克用的人,以激起朝廷对李克用的愤怒,最终赞同他们攻击李克用地计划。在这段时间里面,就有不少地凤翔军和宁军士兵熟悉了整个长安城,现在再次抢掠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事半功倍,收获丰厚。当初起义军攻入长安,搜杀百姓,谓之“洗城”,杀人无数,但是还是有部分的官员和富贵人家逃掉了,现在,他们再也逃不过被洗劫地命运,很多人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除了皇城暂时还算稳定之外,其余地区都处于一片的恸哭哀嚎当中,所闻到的只有惨叫声和呻吟声。那些刚刚从外地回到长安的百姓,再次遭受了灭亡的命运,一个日夜过去,乱兵都在城内来回穿梭,也不知多少人被杀,多少财物被抢,多少女子被奸,原本就已经破落不堪的长安城,显得更加的残破,在冰冷的寒夜中,活脱脱就是人间地狱。{第一看书}裴凝紫的母亲鱼玄机,寄宿在吏部侍郎李国家中,结果被乱兵搜出,因其富有姿色,风韵犹存。竟然被乱兵致死,最后尸体扔入水井,无人得知。
白钦翎仔细盯着周围的街道,看到溃兵逐渐远去,才深沉的说道:“你走吧!”
孔乙己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走出去。他可不能说说走就走,更不能随便离开长安城。刘鼎给他的命令,是紧紧“贴”着皇帝陛下地身边,尽可能的搜集有关皇帝的信息。哪怕外面的局势再乱,他也必须去“盯”着皇帝。但是,才走出几步,他就缩了回来,原来,前面有几个溃兵看到了孔乙己的存在。马上冲了上来。这些神策军的溃军,个个都好像杀红了眼,见人就杀,看到孔乙己走出来,就如同是红了眼的野狼看到了猎物的存在。
“我的妈啊!”孔乙己哀嚎着,急忙退了回来,顺手将木板门关上,但是他还没有走远,木板门就被散兵一脚踢开了。那些溃军在城内大肆烧杀掳掠,早就失去了理智。哪里肯放过孔乙己?几个残兵闯入了孔乙己地里屋,发现没有了孔乙己的踪影,正要翻箱倒柜。忽然间所有的声音全部都停止了。
噗噗噗!
似乎是尸体倒地的声音。
孔乙己从破墙心有余悸的探出头来,发现那几个溃兵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下,身体的下面有鲜血汩汩而出。原来,他们刚刚进入房门里面,就遇上了冷酷地白钦翎。白钦翎身上带有匕首,举手投足之间,就解决了这些溃兵,然后顺手将他们的尸体扔到了后面的破墙里面。孔乙己惊骇失色。欲言又止。
白钦翎冷冷的收回匕首,冷峻的说道:“去吧!”
孔乙己这才心有余悸的跑出去,向着宰相萧遘的家里冲去。长安城内的大小官员,也是慌作一团,纷纷逃难,大街上到处都是被杀的尸体,到处都是被侮辱的女人。孔乙己孤身寡人。又无财物,依然被溃兵追了好几次。后来散兵都是发现旁边有更值得下手地目标,才弃了他去追其他人。孔乙己好不容易才辗转来到宰相萧遘的家里,发现自己的鞋底,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泡地红彤彤的一片,一脚下去,就是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红脚印。他急忙将鞋子脱下来,在地板上使劲的甩着,最后干脆不要鞋子了,赤脚走入了宰相府。
宰相府也是一片的混乱,外面时不时的有溃兵三三两两的路过,身背抢掠得来的财物,手中提着被杀之人地人头,还有人抱着年轻女子,一路肆虐。他们在路过宰相府的时候,都对宰相府露出觊觎的目光,若非有二三十名家丁全副武装维护着,锃亮的箭镞指着外面的街道,他们早就冲进来了。萧遘的儿子萧辰是兵部员外郎,手上没有一兵一卒,只能将家丁组织起来,装备强弓弩箭,暂时维护宰相府的安全。
萧遘自己也是焦头烂额,无计可施。他身边地门客见机不妙,早就跑掉了,只剩下萧遘和儿子萧辰两人。幸好萧映不在长安,否则萧遘肯定会更加地惶恐。看到孔乙己前来拜见,萧遘也没有什么客套了,直截了当的说道:“你来作甚?还不赶快逃命?”
孔乙己冷静地说道:“宰相大人,陛下可曾无恙?前线情况到底如何?”
萧遘摇摇头,两手一摊,艰涩的说道:“天才知道。”
原来,天子一直都掌握在田令孜的手中,轻易不见外人,他和裴澈虽然是宰相,想要见皇帝一面,却也是难上加难。此刻京城遭此变故,一片混乱,他和裴澈求见皇帝,竟然没有下文,而宫门也是紧闭,看门的黄门卫士,全部都是田令孜的心腹,根本不让两人进去,而且还以恶语相威胁,他们只好退了回来。
孔乙己欲言又止,
萧遘也是惶恐不安,在大厅内不断的踱步,额头上时不时的渗透出大量的冷汗来,在这个寒冷的冬夜,竟然湿透了他的官袍。田令孜最拿手的本领,就是借这种混乱机会铲除政敌,如果神策军今晚将萧遘等人抄家灭族,恐怕外人是根本不会知道真相的,事实上,萧辰也显得非常的紧张,握着横刀的手指骨都白了。外面的神策军溃兵,如果在这个时候攻进来。他们萧家就要从此消亡了。幸好,那些溃兵不知道是得到了某些暗示,还是不愿意和宰相府的家丁硬碰硬,暂时还没有攻进来。
一会儿以后,另外一个宰相裴澈也来了,同样是忧心仲仲,狼狈不堪。他一路上带了八个家人出来,结果在半路上被杀了三个,剩下地五个也全部负伤。鲜血累累,可见溃兵的猖獗,裴澈的宰相身份已经完全不起作用。宰相竟然如此,可见其他官员的下场了。裴澈能够确定的,已经有吏部侍郎李国一家、礼部尚书王华一家、监察御史非冯兴一家被溃兵残杀,其余的朝廷官员。也是杀的杀,逃的逃,仓皇四散了。
裴澈气愤的说道:“田贼竟然下令紧闭宫城,不让我们通报消息,此刻恐怕皇上还不知道前线兵败地事情。又故意纵兵在城内大开杀戒,专门铲除政敌,李国、王华、冯兴都遭此毒手!这个奸贼,实在是人人得而诛之!”
萧遘沉静的说道:“这是意料中事,田贼只手遮天,奈何啊!”
两人身为帝国宰相。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面对田令孜的强势,竟然束手无策。哪怕是向皇上通报一点点的消息都做不到,可见昔日强盛一时的大唐帝国,已经堕落到什么样的程度。阉党之祸,已经病入膏肓,非采取霹雳手段,是永远都无法清除了。然而,以他们地能力,又有什么本事采取霹雳手段?
不久之后。兵部侍郎张浚到来,同样是狼狈不堪,后腰被溃兵射了一箭,鲜血淋漓。
萧遘和裴澈都急切的问道:“前线到底怎么回事?”
张浚狼狈不堪的说道:“神策军战败,李昌符和朱玫都返回本镇去了。”
萧遘怒声说道:“当日你协助田贼,调兵遣将,试图对付李克用。现在弄成了这样。你说怎么办?”
张浚委屈的说道:“当今天下,如此局势。我小小兵部侍郎,又能奈何?宰相大人不也曾屈从田贼么?”
萧遘顿时涨红了脸,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气呼呼的说不出话来。
裴澈在旁边说道:“休提往事!多说无益!可知李克用现在在何方?”张浚苦恼的说道:“突厥人已经到了新丰、骊山一带。”
太子少保孔纬扼腕叹息:“可恨,可叹,可悲!十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就算是十万头猪,也能够支撑一时啊!突厥人兵力不过三万而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张浚羞愧不能言。
翰林学士杜让能不屑的说道:“什么十万大军,都是空口白话而已!最多不过五六万人,其中大半还是老弱病残,只知道领饷,别的一概不管!然田令孜、李昌符和朱玫非但不能按时发饷,甚至连粮食都不足够,饥寒交迫,如何对抗突厥人的虎狼大军?张侍郎,实情是否如此?”
张浚苦涩地说道:“正是!李昌符和朱玫蒙蔽朝廷,我也是上当之人罢了。突厥人如此强悍,实在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裴澈冷静的说道:“现今不是讨论谁强谁弱地问题,李克用已经兵临城下,我们还是考虑如何善后吧!当务之急,是阻止李克用进入京城,让长安城免受战祸。突厥人素来凶蛮,一旦入城,必是烧杀抢掠,屠戮百姓,将长安夷为平地矣。”
孔纬冷冷的说道:“就算突厥人不入城,残兵也已经将长安洗掠一空了。”
杜让能愤愤的说道:“祸患既然是由田贼引起的,自然还是田贼自己出面解决,我们无兵无权,无钱无粮,哪来的办法解决?我们就此告知皇上,将责任全部推给田贼罢了!局势如此糜烂,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大家最多豁出去一死,也要将田贼拉下马来!”
裴澈摇头说道:“田贼只怕已经抽身了,他是最滑头的老贼,如何能将自己置于火上烤?剩下的还不是我们等人去面对李克用?多说无益,大家还是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李克用约束麾下兵马,尽量减少对京城百姓的伤害。”
张浚狠狠地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孔乙己在旁边冷眼旁观,心中暗自冷笑。堂堂大唐帝国。竟然沦落到这般境地,看来的确是改朝换代的时候到了。节度使在长安城外混战,萧遘和文武百官等,竟然毫无办法,只能无奈地干瞪眼,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天子,要来何用?宰相萧遘、宰相裴澈、太子少保孔纬、翰林学士杜让能、兵部侍郎张浚等人,乃是当今朝廷最得力的几个人。他们都没有办法,其他人就更加不用指望了。李家气数已尽,天下有德者居之!
当然,这不是他们地过错,摊上这样地局势,他们就算有一百二十分的精忠报国之心。也没有丝毫地用处。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掌握丝毫地兵权,手下连一兵一卒都没有。相反的,田令孜手下爪牙极多,王建、晋晖、张造、李师泰等人,都是田令孜的心腹,他们率领神策军监控整个长安周围,文武百官稍有异动,就是人头落地的局面。田令孜甚至背后扬言:“四条腿的人难找,两条腿的蛤蟆多得是。”
一夜呜呜。萧遘府上显得格外地紧张和沮丧,众人倾听着外面溃兵肆虐,百姓在血泪中呻吟的声音。不禁潸然泪下。后半夜,最新的消息传来,李昌符和朱玫的确已经战败,兵马损失极大,突厥人已经到了骊山,随时都可以进入京城,突厥人的前锋,竟然是一个叫做李嗣源的年轻人。就是他率兵一举突破朱玫的中军营帐,当场斩杀宁军勇将郭涛、刘仁杰等人,朱玫心胆俱裂,转身就走,长安联军于是溃退千里,李嗣源率军急追,可怜长安联军五六万人。最后只剩下不到两万人逃回本镇。其余之人全部都成了突厥人的箭下亡魂。
“率军的竟然不是李存孝?”萧遘疑惑的说道。
“李存孝也在军中,但是前锋将乃是李嗣源。这个李嗣源。就是上源驿救出李克用地那一个,据说武功极高,但是为人低调,苦心钻研兵法,每日都在军营中,与众将士为伴,一刻不曾稍离。有相士曾断言,此人乃是山中蛟龙,日后成就尚在李存孝之上。朱玫之所以轻敌大意,恐怕就是看不起竖子,结果最后吃了大败仗。”张浚苦涩的说道。
“突厥人才辈出,反而我们天朝,竟然无一良将,奈何!”裴澈感慨的说道。
到此大家都没有心思追问战况,想必都是突厥人耀武扬威。此间又不断有其他地消息传来,都是些杀人盈野的报告,唯独宫里的消息一无所知。田令孜下令紧闭宫门,禁止人员出入,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萧遘和裴澈在宫内安排的几个眼线,竟然没有丝毫的信息。皇帝和田令孜到底准备如何处理此事,他们是一无所知。
后半夜,众人才不得不勉强商议如何应对李克用。
裴澈思忖着说道:“唯今之计,只有给李克用加官晋爵,晋封其为晋王,其属下一并官升三级,并下诏叱责朱全忠,要其为上源驿事件负责,或许可以令李克用暂时退去,其他事情,日后再议。”
孔纬摇头说道:“只怕难以凑效。李克用的冒头直指田令孜,而不是朱全忠。李克用之前已经扬言,不拿到田令孜地狗头,绝对不肯退兵。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也有同样的表状递上来。下旨斥责朱全忠,岂不是造就另外一个李克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终陷朝廷于万劫不复之地。现在朝廷用度,基本都靠全忠供给,若是惹恼了全忠,断绝了粮食供给,恐怕朝廷灭亡之日,指日可待矣!”
张浚也摇头说道:“此事断不可斥责全忠,否则前门进虎,后门进狼,最终不知道死字怎么
众人于是再次束手无策。
天底下唯一能够抗衡李克用的人,就是朱全忠,偏偏朱全忠刚刚被秦宗权打败,损失很大,没有能力救济朝廷。那朱全忠也不是好相与的人物,如果朝廷为了迟缓李克用的进攻,得罪了朱全忠的话,后果同样不堪设想。李克用进攻长安还有黄河天险阻隔,朱全忠要是进攻长安,简直是水银泻地。滚滚而来。且在座之人,全部都收受过朱全忠的好处,这时候当然不会令朱全忠为难。
萧遘无奈说道:“老夫还是拿手板继续求见皇帝吧!”
裴澈苦涩地说道:“也只有如此了。你且先去,我随后就来。”
然而,萧遘去了以后,竟然直到天亮都没有回来,一问之下才得知,还在宫门外候着,黄门卫士就是不肯开门。裴澈随后拿了自己地手板。和萧遘一起跪在宫门外,苦心等候皇帝的接见。可怜天寒地冻,将两个七十岁地老人家懂得胡子上都是霜花,然而宫门依然紧闭,宫墙后的黄门卫士视若无睹张浚气愤的说道:“田令孜老贼固然该死,但是李克用公然逼宫。兵临京城,和造反有何二至?一概讨伐!”
在座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在痛骂李克用,勇气倒是可嘉,只是不合时宜,何况,朝廷哪里来的力量讨伐李克用?中和元年,李国昌和李克用父子杀段文楚,占据河东。朝廷也派兵讨伐过,结果一败涂地,还搭上了昭义节度使李均的性命。最后。李克用还不是大模大样地做了河东节度使?若是要以军事行动讨伐李克用,没有朱全忠的鼎力支持,朝廷根本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张浚看也不看周围众人的脸色,冷冷的说道:“田令孜、李昌符、朱玫固然是国贼,难道李克用就不是么?你们抿心自问,如何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奈何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众人黯然不答。
当初李克用并不是这样的,可以说。当初李克用对朝廷是相当恭顺地,最起码在满足了李克用担任河东节度使的要求以后,李克用对朝廷还是很忠心的,尤其是在镇压黄巢起义军方面,可谓是不惜血本,屡屡长途奔袭,一举击溃黄巢起义军主力。最终将黄巢送上了断头台。只是上源驿事件之后,朝廷总是偏袒朱全忠。打压李克用,李克用忍无可忍,才最终发动了这次战争。事实上,这次战争的真正挑起者,乃是李昌符和朱玫,田令孜则在旁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其中又以朱玫为甚,此人简直是愚蠢无知至极,惹下天大的祸事,然后一走了之,将所有的麻烦,全部都扔给了在场的诸人。
萧遘、裴澈一直在宫门外求见,黄门卫士始终没有开门,雪花飘飘荡荡,几乎将两人掩藏在雪堆里面。最终,萧遘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此时已经是天亮时分。昨晚众人一夜都没有合眼,这时候不免困了,于是留下人员轮流值班,其他人各自睡觉去。然而真正能够睡着的,又有几人?唯独孔乙己而已!
如果忐忑不安的又过了一天,到天黑地时候,突厥人暂时没有到来,他们才稍稍觉得心安,内心不免又有些幻想起来。按理说,突厥人骑兵速度极快,从骊山到长安,只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然而,到了晚上,突厥人还没有出现,如果不是李克用约束自己的部队,突厥人肯定已经杀入长安了。
“或许,李克用未必是真心逼宫?”裴澈狐疑地说道。
“可能。”孔纬也说道。
李克用要是真的逼宫,此刻已经杀到城下了,他既然停留在骊山一带,说明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然而,谁也不敢打包票,天知道李克用在打什么主意。事实上,李克用是睚眦必报的一个人,为了上源驿的事情,和朱全忠成了死敌,这次朝廷惹恼了他,他怎么会放过长安?他越是晚出现,说明他越是有别的目的,到来时的要求就越高,几乎每个人都能够感觉到来自李克用地压力,呼吸都不免急促起来。
深夜,众人仍然没有睡意,似乎在潜意识都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肆虐了一整天的溃兵,今晚似乎显得安静了不少,惨叫声和呻吟声听不到了,也没有哭声了,甚至连呼啸的北风,今晚都显得格外的温柔,整个长安城显得非常的寂静,寂静的让人感觉到心里发毛。
忽然间,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赶来,远远地就叫道:“大人,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萧遘顿时意识到不好,急忙迎上前说道:“怎么回事?”
那太监喘着粗气说道:“皇上……皇上……皇上跑了!”
萧遘顿时木然,两眼发白,下意识地呻吟道:“啊?”
裴澈也是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昏黑,其余诸人也是满脸的愕然,孔乙己也急切地站了起来。
他们还在费心竭力的想办法化解眼前的危机,想办法要李克用不要冲撞皇帝陛下,没想到,皇帝居然慌里慌张的就跑了,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打。朝廷的几个骨干成员都在这里,竟然连一个通知都没有,实在是太荒唐了。皇帝陛下要去哪里,他们不知道。皇帝陛下带了什么人走,他们也不知道。皇帝陛下现在到了哪里,他们同样不知道。
孔纬摇头叹息,无奈的说道:“如此天朝,如此天子,如此阿父……唉,不说也罢!”
萧遘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急忙询问有关的细节。这个太监是他在宫内的眼线,距离田令孜还是比较近的,然而他知道的情况也不多,田令孜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非常仓促,神策军里面好像只有王建是提前知道的。他只知道,田令孜率领神策军强行挟持皇帝出逃,从长安的奉化门出去,急匆匆的消失在黑夜中。皇帝陛下的嫔妃只带走了少数几个,其他人也都在慌慌张张的收拾东西,跟着跑路。
天子竟然跑了,连满朝的文武大臣都没有通知,甚至连后宫嫔妃都没有带,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狼狈样,如果说不是被田令孜挟持了,恐怕天下的老百姓都不会相信的。田令孜不但控制着皇帝,现在居然将皇帝当做一条狗一样拖来拖去,要他来就来,要他走就走,天子的威严何在?大唐帝国的威严何在?
萧遘怒声疾呼:“田贼误国!自然是一片愤怒的声讨声,恨不得当场撕碎了田令孜来喂狗。然而,他们手中没有一兵一卒,除了用嘴巴声讨田令孜之外,别的没有丝毫的办法,他们甚至连皇帝陛下要跑去哪里都不知道。以前皇帝跑路,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益州,一个是凤翔,现在变数多了,李昌符和朱玫那里都不安全,西川又太远,天知道田令孜挟持皇帝跑去哪里?
孔乙己小声的说道:“各位大人,我们在此讨伐奸贼,奸贼也不会少掉一根毫毛,依小人之见,我们还是追上去吧!”
裴澈痛心疾首的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