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来到虞姬营帐前,支开周围护卫,低声道:“妙戈,我来看你了。”
帐内女子嗯了一声,没有往常的感激和热情,语气冰冷冷的:“进来吧,我正好有话要对你说。”
项羽楞了一下,觉得今日妙戈有点反常,难道是心灰意冷相通了要托身于我吗?怀着忐忑激动的心情,他掀帘入帐,看到虞姬正坐在一架古琴前,脸颊肌白如玉,淡淡地闪着一层光晕,明艳绝伦,无论她什么样的表情,都是那么的淡淡的温柔,项羽看得不禁一呆。
项羽听到了鸿门宴的毒计固然高明,但他仍担心万一让龙天羽逃走,救出了妙戈,岂不是人财两空,有点犹豫道:“我担心……若是杀不死龙天羽,反而让他跑掉,咱们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
范增白眉微凝,冷哼道:“那就只能怪老天不帮咱大楚了,最坏的打算是,各路义军仍站在龙天羽那方,全力攻击咱们,到那时至少退兵西南的峣关,那里已经被我军掌控,后方的援军也很快就通过武关、蓝田抵达峣关,兵力和粮草充裕后咱们再与对方展开决战,大不了南北划地称王,长江以北仍有楚国管辖,就让龙天羽把北方土地分给各路义军首领吧。”
项羽明白过来,嘿嘿一笑道:“好,就这么着,只要他肯赴宴,在会场上我当场向他挑战,以切磋为名,找机会干掉他,他的地盘和女人可就没主儿了,一解我心头积怨。”
范增斩钉截铁道:“此刻咱们与龙天羽完全势不两立,不是他死就是咱们亡,所以千万不要手软,你最近要控制好情绪,争取把刀境继续提升,到时候几个照面把他废掉,天下谁敢不服你西楚霸王!”
项羽点了点头,说道:“其中细节安排就需要亚父多心了,我现在去妙戈那里转转,听她的琴声,我的心才能平复下来,不然想到昨晚的战败就怨气难平啊,以前我带兵素来所向披靡,哪失败过啊?”
范增也不多勉强,回道:“村那好,不要跟虞姑娘说太多,以免她起疑心,另外,我看月瑶最近有点神秘,经常在营中乱窜,不知为了什么,咱们要提高警惕,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虞姑娘或鸿门宴的计划。”
项羽说道:“这个我明白,月瑶一心向着龙天羽,我还是能感受到的,哼哼,这个才貌倾冠大秦的楚相之女,有点不安分啊,逼急了我,真想来硬的从身体上就此征服才女,免得便宜了龙天羽。”
“嘿嘿……这个嘛,不宜之过急,且不说她是相国之女,就是她超然脱俗的身份,在天下还是有影响力的,各国各地的贤者名士,哪个不以接近才女一赏绝代容颜和盖世才学为荣啊,你若霸王硬上弓,亵渎了圣女般的人物,当心天下的文人墨客,贤者大夫会群起而攻之,那时你要收拢人心,招贤纳士就苦难了。”范增从另个方面阐述自己的观点,的确,三才女的影响力非同小可。
项羽想到了自己两个才女母亲,哪一个不是美貌与智慧并存,放眼整个大漠谁不把她们视作草原上的仙圣女子,这月瑶就和她们很像很像……
范增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微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江山与美人不能兼得的时候,一定要选择江山,有了权力和地位,天下哪一个女子不臣服于你?至于才女嘛,总会有新人顶替旧人,二十年前是琴清和季嫣然,如今则是淳于婉儿、李月瑶、卓凝君,谁知二十年后又会是谁?得到江山后,子孙万代都跟着你成为帝王,后宫佳丽三千,要玩什么女人没有啊,想想吧。”说完迈步走开,口中高唱:“凤兮凤兮何所依?翱翔于九天矣!”
项羽伫立原地一脸茫然,半晌后,收拾情怀向虞姬的营帐走去。
…………
龙天羽与王陵分头行事,前者负责联络好剑手,组织配合等,后者考虑如何把十几人悄悄送入宫内不惹人怀疑,毕竟秦宫各门口的守卫中有一半是赵高硬安插的,明着说是增强防御力,实则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撇开王陵不表,单说龙天羽带着三名剑手回到院子后,让他们各自耍了一套剑法看看,邱洛身体魁梧,肌肉凸起,臂力过人,用的剑也有几十斤,铜少铁多,出剑并不快,但每一剑劈出,呼呼风声飒然,普通的一流剑手遇上他的确难以抵挡。
秦棠身形匀称,步履矫健,出剑的速度极快,看来他的杀招就是以快速的身法和剑招,攻敌个措手不及,剑如电闪,身影如魅,在院子中劈出一百二十剑,几乎快如同等级剑手的二倍。
古松涛身子瘦高,看样子真像一颗古松一般,屹立在那纹丝不动,年约三十出头,但脸上已有好几条皱纹,皮肤也是人如其名的松皮皱,两眼精光,精、气、神仿佛融合一般,出剑的霎那间光幕四射,剑身嗡嗡划破了空气,劲力和火候都十分到位,比一流剑手还要高些。
龙天羽看过三人各自演示了一套剑术,熟悉三人用剑的特点,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可以确定,三人的剑术都臻入一流行列,难怪被王陵深藏府内舍不得暴露,一点不比张云、葛离差多少,一流剑手之上就是超一流剑手,然后是顶级剑手,一般都是宗师级别,只要赵高的八个影子护卫不都是超一流剑手,这一场刺杀,几十回合内还是能解干掉他们的,当然战术配合也相当重要。
“你们三人的身手都很不错,但赵高影子护卫,至少和骆翔一个级别,所以应对起来十分棘手,所以我需要你们先学会配合,跟我墨家的游侠和秦王身边的剑手组在一起,以雷霆之速除掉八个接近超一流的剑手,等会我让我的人给你们每人发一套装备,利用白天时间适应顺手,还要学几个基本的手势和配合战术,今晚咱们就去秦宫内演练一下。”龙天羽淡淡地说道,虽然这三位都是一流剑手,但与自己比起来,显然三个全上未必能胜过他,气势稳盖住三人。
邱洛、秦棠、古松涛仨人收剑伫立,向龙天羽恭敬一躬,表示服从,从龙天羽的气度和眼神中,他们体会得出那种顶级剑手的风范和气势,这才甘心臣服。
龙天羽叫过守在庭院的萧川,让他取来三套夜中行动的装备给这三位剑手,并教习他们如何使用腰扣、飞索钩、短匕等,还有几个简单的行动和防守的手势,以便明晚伏杀中行动一致,同进同退,团队配合得当可以事半功倍。
待四人走远后,依依女扮男装手持宝剑出房来,老远见到夫君,梨窝绽放,嫣然颦笑,盈盈走近到跟前,亭亭玉立在龙天羽面前三寸许,几乎要把身体融进对方一般,含情脉脉地盯着天羽,有些俏皮地笑道:“明晚行刺赵高怎么惊险刺激的行动,不会不带依依吧?”
龙天羽一听头都大了,忙劝道:“当然不能带,明晚行动血染秦宫,势必一番恶战,且不说赵高身边的影子护卫剑术高深莫测,就是门外还有近万的禁卫军乱党,与御林军厮杀起来,也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去了太危险了。”
依依满脸委屈道:“夫君,那依依来做什么?就是要跟着你同甘苦、共患难,不要小看人家剑术好不好,沙场上我都经历了,现在是刺杀别人,又不是被刺杀,情况哪有那么严重啊,再说,我自个儿在这,担心你嘛,好夫君,就带上依依吧,我可以不参加战团,在远处观看还不行吗?”依依说着说着竟换成软求撒娇的语气,听得龙天羽心软下来,唯有亲口答应。
虞姬玉手如蝴蝶起舞般在琴弦上随意拨动几下,帐内发出叮叮咚咚断续的声音,轻声念道:“欲将心事付瑶琴,思君不见君,断弦有谁听?”
项羽沉醉在她那美如天籁的话音中,一时间放开了争斗和包袱,甚至忘记了自己从何处来?感受这股断断续续琴音夹杂着妙戈的言语,兀自一阵心平气和,叹道:“妙戈,别再想过去了,就让我作为你知音,做你的枕边人如何?项某人顶天立地,头可断血可流,却唯独离不开妙戈你。”
虞姬玉手按住了琴弦,盯着使项羽好一会儿,神色变得坚毅起来,带有质问地口气道:“你也算得上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吗?”
项羽傲然挺首,理所当然地道:“我项羽言必行、行必果,放眼天底下,能与我匹敌者屈指可数,无论秦将还是义军首领见我者莫不寒蝉若惊,我带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人之力可斩杀敌兵上百人,难道这还不算大丈夫嘛!”
虞姬蓦然发问:“这么说来你定是天下无敌了,那你比之盟军主帅龙天羽如何?”
项羽冷哼道:“现在胜败未分,早晚有一天我会击败他……”忽然间,他觉得不对劲儿,龙天羽?她怎么会知道龙天羽是盟军主帅?难道……
项羽顿时脸色大变,带着几分质疑地看着虞姬。
虞姬冷淡一笑,说道:“好一个言必行、行必果!项羽,你口口声声说我夫君龙天羽早被秦兵杀死,其实是在欺骗我,想不到一直以来你千方百计欲除去的对手就是我的夫君,项羽啊项羽,你也忒狡诈了,藏欲占为私有,还要杀人丈夫以绝后患,争夺天下也要使用如此手段,你还敢说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吗?”
项羽一时手足无措,吭哧道:“我、我…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说,当时救你回来时,的确派人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可是…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你,所以就起了私心,想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这也是一个男人天经地义的想法,我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你,给你幸福,妙戈,不要怪我好不好?以后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女人,那龙天羽身边三妻四妾风流成性,早把你给忘了,而我会全心全意只爱你一个人。”
虞姬眸光变得冰冷看着项羽,摇了摇头,坚定道:“虞姬宁愿龙天羽身旁小妾,也不做他人正室之妻,此生此意,绝不会变,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若你还念在你我相识这段日子,就把妙戈送回我龙郎身边,妙戈仍会感激项先生的恩情,否则,你留下的只有我没有生息的身子。”
“不要!别…别……”项羽激动起来,带着几分愤怒和焦急道:“不要离开我,妙戈,我可以不要天下,不要做什么霸王,只要你跟我走,离开中原,到大漠上去……”
虞姬轻叹道:“我虽是女儿家,尚且懂得仁义礼智信,没有信用的人是不值得尊敬和爱戴的,大丈夫一言九鼎、千金一诺,你…你岂能贪图美色,却做个不仁不义反复无常之人,你骗得我好苦啊!我一个柔弱女子,你都忍心随意欺骗愚弄,那天下百姓,你还会真心爱护吗?你虽然有力抗万敌的本领,那只不过是武夫行径,要成为真正的英雄,你缺少的是仁义和信用,又怎么能与龙天羽平齐而论?”
项羽越听越怒,脸色很难看,好说歹说自己也是西楚霸王,在大漠上堂堂巴图好汉,说一不二,受万人敬仰,怎么一来到中原就被人误解成不仁不义反复无常之人了,该死的中原礼仪,太束缚人了,随心所欲地施展自己的本领该有多痛快!
虞姬玉脸一寒,不再像往常般温柔娇弱,词锋变得犀利,说道:“妙戈很感激你的搭救之恩,原也不该恨你,但你与我夫君沙场为敌,我是不能待在这里了,如果你真要做一个顶天立地被人敬仰的大英雄,就把我送到盟军营内,然后堂堂正正地开战决斗,即使输了也没人会指指点点冷嘲热讽,虽败犹荣,莫以成败论英雄,英雄要有侠骨柔情、过人的魅力和胸襟,你懂我说的意思吗?”
项羽双拳握得紧紧,骨节都格格响动,青筋暴突,冰冷道:“你决意要离我而去,回到龙天羽那厮的身边?”
虞姬气势丝毫不弱,与项羽对视着,坚毅地道:“不错,狐死首丘,人何以堪?妙戈生是龙家人,死亦龙家鬼,当然要回到自己夫君身边,外面待得再久,也没有家的感觉。”
项羽神色一黯,点了点头,连说三声“好!好!好!”茫然起身,冷冷道:“我会派人送你走的……去见你的丈夫,但是总有一天,我项羽会杀了他,从他身边把你夺回来……”说完转身失魂落魄地走出营帐。
虞姬静坐在琴桌前,望着项羽离开的背影,眼眸深处流出泪珠,淌过了肌白胜雪的脸颊,不知这泪珠是为谁而落?
是觉得伤了深爱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心感到内疚和不舍?还是就要见到与自己生死离别的丈夫,将摆脱这种麻木不仁的生活而高兴落泪?也许两者都有些,恐怕连虞姬本人也说不清楚。
项羽离开帐后,表情僵硬地信步走动,完全没了激情和斗志,目光呆滞,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深爱的女人,竟然完全没有喜欢自己,甚至把自己视为反复无常小人弃之如遗,多么的荒唐!
曾经在大漠草原上有多少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任我伐旦玩弄儿,可是一到中原后无论战场还是情场都败下阵来,养的,中原人都该杀,总有一天我会带领大漠十万铁骑和匈奴联军杀入嘉峪关,踏平了中原。
这时范增、季步、龙且、英布等楚军亲信正面走过来,跟他打招呼,项羽却视若无人,发呆地走了过去,嘴中喃喃道:“妙戈要离开我了,她要离开我了。”
范增等人见项羽的状态颓废无神,顿时面色大变,现在可是三军交锋关键时刻,任何一方都可能对楚军造成致命威胁,可主帅忽然疯疯癫癫的,如何能鼓舞士气去破敌?
“遭了,霸王刚才好像受到刺激了?”季步担心道。
龙且握剑怒道:“都是那个贱人搞的鬼,我去宰了她!”
范增连忙阻止道:“且慢,先将霸王扶回帐内,以免被章邯等秦将看见影响军心,请军中郎中过来给上将军把脉先开几付药治神,至于那妙戈,哼,派人严加看管,我要用她来挟持龙天羽,扳倒盟军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