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5日,武汉失守,日军直逼湘北,湖南已经从抗战的后方变成了前线,地处粤汉线中部的长沙,正在成为华中战场上最重要的军事目标。
形势是真正的紧张起来了,不过,一切都在当局的计划之中。上海、南京不守,广州、武汉不守,难道长沙就守得住么?应变的预案,早就有了:火烧长沙。
126年前,拿破仑亲率60万精锐军团进攻莫斯科,俄军统帅库图佐夫守不住了,来了个玉石俱焚:火烧莫斯科。
结果,法兰西铁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到的只是一座废墟。没有粮草,没有房屋,没有顺民,一座空城又有什么用呢?法国人不得不饿着肚皮撤出莫斯科。但是,已经晚了,到处都是被焚毁的村庄,到处都是袭击法国人的枪声,法兰西军团陷入俄军和农民游击队的汪洋大海之中。
10月27日的晚上,长沙城外,在原任“湘督”何键的公馆里,中国军政当局的会议,正在这里紧张地举行。
蒋先生问张治中:“敌人来了,你们长沙怎么办?”这是一个大题目,也是一个难题目,张将军还在那里斟酌,蒋先生已经替他把答案做好了:“还有什么可思索的,都用火烧掉了,我们不能住,也不能叫敌人来住”。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据与会者回忆,蒋先生在会上,反反复复地说的一句话,就是“怎么放火?怎么放火?”实行“焦土政策”的急切心情,可谓跃然纸上了。这也难怪,从上海退到南京,从南京退到武汉,两天前从武汉再退到长沙。
“怎么放火?”问题直截了当地提出来了,不是要不要放火的问题,而是怎么放火的问题。长沙大火之后,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幸的事件;但是,客观地说,当时大家都觉得“焦土抗战”是一个大义凛然举措,也是一个符合逻辑的选择。
张治中自己也回忆:武汉弃守以后,在长沙举行了一次由蒋亲自主持的军事会议,“会议上检查了武汉弃守时没有彻底破坏的原因,确定了新的‘焦土抗战 ’的方针。这是当时在‘焦土抗战’指导思想下的部署。”所谓“没有彻底破坏”,就是暗指没有来得及“焚城”了。现在成了军事指挥上的重大教训,所以需要进行检讨,这就是当局的心态。
行政院政务处长蒋廷黻在1938年的《杂记》中写道:“今皆以焦土政策为天经地义,反对之,此皆被目为落伍分子,故无人敢言”。可见,这是一个带有情绪化的问题,也是一个不容讨论的决策,大错就这样铸下了。
不过,平心而论,在那个时候,我们的失败是那样的惨重,而敌人的气焰又是那样的嚣张。仇恨和耻辱,正蓄满了每个国民、每个军人的胸腔。那么多的国土都被敌夺去了,再损失一个城市算什么!只要能复仇,只要能雪恨,口号不妨再高昂一些,措施不妨再极端一些。
火烧长沙的计划,就这样定夺了,张治中以省主席兼保安司令的职责,“受命拟订和执行破坏长沙的计划”;但是,按照内部事权的分工,这项工作由长沙警备司令鄷悌具体主持。
鄷司令是黄埔一期生,与张主席正有着一层师生关系;又是本省湘阴人,距长沙仅100里远,抬一抬腿就到了,保卫长沙正是他的责任。也许有着这样两个方面的原因吧,原本担任常德桃源警备司令的鄷悌,被调任长沙警备司令,同时升任湖南省政府委员。9月间,鄷司令刚刚走马上任。
从一个“军分区司令”调任省会“城防司令”,并荣升省府大员,当然是一次升官。但是,对于鄷司令来说,这一次的升官,实在是倒霉透了。如果他能知道两个月后的那场大火,竟将他送上了断头台,成为第一个被蒋校长下令枪决的黄埔系亲信将领,他会接受这个要命的任命么?
11月10日,“湘北门户”岳阳失守。岳阳距长沙仅200余里,形势骤然地紧张了。
当天正午,由鄷司令主持,在警备司令部召开一次紧急会议。出席会议的对象,有湖南省党部和长沙市党部的负责人,有省市军警宪等单位处长以上负责人等。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讨论“焦土抗战”的问题,并通过了火烧长沙的方案。
当天晚上,接着召开省府军政要员会议,讨论的议题,是一旦火起后,长沙市民的撤离问题。当时有人提出事先发警报,先让市民疏散,然后再燃烧弹放火。
11日晨,张治中主持省政府会议,讨论火烧长沙的方案。会上,意见并不是完全一致,有老先生提出了反对“火攻”的理由。但是,张主席的答复是:“ 不必讨论,应请示”,这当然是一个遁词。现在要讨论的,只是焚城的具体方案;涉及到要不要焚城的问题,这已经最最高当局的决策,不是地方政府可以讨论的事情,张治中的顾虑,正在这里。
事实上,第二天上午,张治中就接到了最高统帅部的电话:我们对长沙要用焦土政策。
随后,十万火急的电报,接踵而至:“限一小时到。长沙张主席。密。长沙如失陷,务将全城焚毁。望事前妥密准备,勿误!中正文侍参。”
电到之后,张治中立即召集警备令鄷悌、保安处长徐权指示办法,并指定由警备司令部负责筹备,保安处协助执行。
12日下午4时,鄷悌、徐权向张治中汇报焚城准备纲要:焚城任务交警备队第2团官兵担任,共组织100个小分队,每队3人。由长沙市社训队副队长王伟能担任焚城的正指挥,由警备司令部参谋处长许权担任副指挥。焚城的时间,定于待敌人一旦突破汩罗或平江后,即行着手。
对于这样一个方案,张治中原则表示同意;但认为王伟能是军训教官,由他指挥放火,恐不方便。于是,决定改由警备队第2团团长徐昆为正指挥,王伟能、许权为副指挥。
张主席指出“须在我军自汩罗撤退后,再命令开始行动。”并强调:“下命令还不够,要等到接命令后,先放空袭警报,使人民逃避,等到再放紧急警报时,即开始行动。最后,张治中要他们”明日须根据纲要,做好细则,送来核定,大局就这样定下来了。
事实上,到了12日下午,长沙市面上已经是谣诼纷传,流言满街。或说:抗战是没有办法了,粤汉线以东区域都要放弃;或说:敌人的浅水兵舰可以在3 小时内开到长沙河岸。于是,谣言像长了翅膀的飞鸟一样,不但越传越快,而且越传越盛。都说日军快要到达长沙了,市面上顿时一片混乱的景象。
据三青团中央团部代理组织处长康泽回忆,12日晚,他在参加了衡阳各界庆祝孙中山诞辰的晚会后,于当晚转回长沙。在过湘潭以后,看到从长沙出来的车辆,以及挑箱提笼,扶老携幼的行人,向南行进,络绎于途,不时还听到他们向我这一辆北行的车子招呼‘去不得了!敌人迫近长沙了!”
康泽不太相信会有这种情况,继续北行。不久遇到三青团机要室人员,他们也坐着一辆大车,从长沙撤退出来了。康泽向机要室主任袁永馥打听:敌人的情况究竟怎样呢?袁答:据说快要迫近长沙了。可见,当时参与传播谣言的人,不仅是长沙的市民和一般军警,而且还有国民党高级军政人员,这就在无意中提高了谣言的质量,亦加强了谣言的效果。
由于受到谣言的影响,异常的情况早已在市面上发生了。
早在12日中午,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就曾当面告诉张治中,长沙市面上的警察岗位都没有了。张大为诧异,当即打电话追问警察局长文重孚。文以肯定的口吻回答:只把不重要的地方撤去,重要的地方还有岗位。当晚7时,副官王建成向张治中报告:街上无一岗位,有人看见警察已整队开出去。张大惊,再打电话追问文局长,质问他为什么将警察带走,并将岗位撤去?文诡称:警察只集合在几个地方,并没有走。
12日晚10时1刻,张治中应国民党中央广播电台的邀约,为纪念总理诞辰作广播演讲。在去广播电台的路上,无论重要与不重要的地方,沿途竟没有看到一个警察岗位。事情不妙了。到了广播电台,张治中即命副官打电话给文局长,限他两小时内恢复全岗,并命他准备随张一起上街巡查。
夜12时,张治中在寓所要副官打电话叫文重孚来,预备一同上街巡查。可是,警察局的电话已经中断了。联系了几个地方,都找不到文局长了。这时,副官进一步报告:街上警察局,均从门上用竹板钉起,就连张主席寓所后面的警察局,门亦已封闭。
13日凌晨1时许,出于安全的考虑,张治中由寓所搬到二里牌唐公馆,临时住了下来。就寝时已经将近两点。刚入睡,副官即扣门报告:城内很多响声,已经起火。一惊之下,张治中立即披衣起床,看到城内已有三四处地方都在起火。
约3时后,火势更大,电话到处都打不通了。4时许,鄷司令赶来报告:各处起火,电话已断,文局长找不着。究竟放火者何人?看这样了,似为一大规模有组织的行动,外面的人都传说火是由警察局开始烧起来的。张治中当即手令鄷悌、徐权,严拿放火者,准予就地处决:并派出保安团上街维持秩序,以期恢复交通等。
但是,一切措施都已经晚了。这个时候的长沙,已经成了一个火的海洋。成千上万幢房屋都在熊熊燃烧,爆炸之声远达数里。一条条的街道,简直成了火龙,将无数市民的逃生之路,人地无门,不得不在火海中奔走呼号。
在这样一个火的海洋中,爆炸声、劈剥声、奔跑声、呼救声,彼伏此起,汇成一片,声震四野,状极凄惨,不忍目睹。摆在他眼前的这座省会名城已是形同废墟,一片凄凉。
大火燃烧了两昼夜,一座繁华美丽的历史文化名城,顿时成了断垣残壁,满目疮痍,实为数千年未有之大劫。事后统计,在此次大火中,计2万余人丧生,二三万人流离失所,损失之大,无可计算。
第三天深夜,张治中带着鄷悌、徐权等,亲自到长沙市中心视察了火灾情况,摆在他眼前的这座省会名城已是形同废墟,一片凄凉。
市区房屋幸免于火者不到十分之一二,最繁华的八角亭、红牌楼、中山路、南正街、北正街一带全部变成了断壁残垣、满目疮痍。宏伟的百货陈列馆只剩下了一副框架,馆内设施尽成灰烬。地方法院、高等法院、中国银行、交通银行、上海银行、湖南省银行、江西裕民银行、电话局、邮政局、中央通讯社、广播电台、民教馆、动物园、湖南大学市内分部、第一师范、明德中学、南华女中、育才学校、耀芳女校、明宪女校、省立长沙高中、妙高峰中学等机关学校及除湘雅医院以外的所有公私医院,还有无数民房宅院全都被毁。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直到12日夜12时,沿铁路线南进的日军,还还远在长沙230里以外新墙河以北。至于沿公路线前进的日军,还在平江北120 里之九岭以外。结果,长沙大火没有烧到敌军的一粮一草,也没有给敌军的前进造成任何困难,却给长沙数十万市民带来了无比惨痛的一场大浩劫。
整个事件的经过,完全出乎张治中的意料。
火变突发,长沙古城尽付一炬,酿成这样一场震惊中外的惨剧,究竟谁是祸首?第一把火,究竟是谁下令放的?
当时的各种传闻真是铺天盖地,有说是最高当局秘密下令焚城;有说是张治中、潘公展“按展预定计划行事”;有说是鄷悌、徐昆、文重孚3人因惊慌失措而“下令军警纵火”;有说是因纪念总理诞辰而举行火炬游行时,一些火炬未熄而引发大火;有说是警备队第二团官兵“立功”心切而抢先纵火;有说长沙市民因激于义愤,自焚其屋而放火;有说是因自然火灾,而被军警误信为放火信号;亦有说是日奸破坏而乘隙纵火等等。
结果,对于这样一件巨案,不但当时经军政当局彻查,始终未有定论;就是在经历了60年漫长岁月之后的今天,也仍然是真相未明,算得上是一件名副其实的世纪疑案了。
张治中在回忆中曾说到这样一个情况:这件事情本来是有计划有组织来进行的,当时唯恐烧之不彻底,并没有预料到烧早了烧快了,这是当时的疏忽。而火所以烧早烧快,又与下列事实有关:警察擅自撤岗,文重孚局长擅离职守,市同谣言蜂起,甚至说敌人已逼近长沙只有几里地了;其次执行放火的警备第2团官兵沉不住乞,没有等到放警报就开始行动了。
也许在“焚城准备纲要”或具体的部署过程中,从张治中到鄷悌,都没有明确下令在13日这一天放火。但是,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讲得太明确的。如果一切的分析判断和准备措施,都以12日为终止日;那么,在那种惊慌失措的气氛下,传达给人们的信号,不是在13日焚城,又是在哪一天焚城呢?
何况,从张治中、潘公展,再到鄷悌、徐昆、文重孚,在事先部署的过程中,未尝不是以13日作为焚城的预定时间,或者未尝没有流露出在13日开始焚城的打算。
这个预定时间,或者这个打算,虽然没有用正式命令下达,但在准备焚城的过程中,经过一级一级的传达和复制,不免有许多失真或夸大的地方,“假作真时真亦假”,将焚城的预定时间,讹传成焚城的正式时间,变成了湖南省政府的“红头文件”传达下去了。
鄷司令接受了张主席的训示,马上嘱咐“放火队”队长徐昆:放火务必越多越好,“务必烧干净,一草一木也不留给鬼子!叫他来个空欢喜”而徐“队长” 从两位长官那里受训回来,更加不敢怠慢。马上召集“放火队”队员训放:“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要接到命令就坚决执行!我们这一次的任务,是烧毁老百姓的房子,但实际意义是打击敌人——敌人拼命打进来,没得吃,没得住,没有用,他们能站得住吗?日后我们再打回来,还可以帮着老百姓盖新房子嘛。”
结果,在当局种种口号的诱导下,警备第2团官兵无不把纵火焚城行动,看成是响应“焦土抗战”政策的具体行动,甚至看成是舍家卫国的一件“壮举”,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去做。
于是,从12日下午开始,长沙街头就出现了“三五成群地走来走去”的警备团官兵,“有的提着火油桶,有的还提着小火炉”等,这下是他们不甘落后,要急于立功,完成“壮举”的表现。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亦正如推车下坡,既已发动,想止也止不住了。
这是一次非常的不幸事件,一次意外的、突发的灾变。一座名诚,顿成焦土;许多人的生命财产作了牺牲!内心沉痛,匪言可喻!张治中当时曾发表了一篇《为长沙市火灾告全市民众书》,开头是这样说的:
此次湖南省会长沙市,突于本11月13日凌晨2时许起火,延烧两昼夜,全市顿成焦土。我对此次突发之不幸事件,事前毫无所知,其真相究竟如何,现正在严密彻查,以求大白。自起火以至现在,我始终未离市区一步,亲睹火势燎原,虽心欲扑火,而术无可施。对于我全市父老与伤病兵之流离呻吟,甚至葬身火坑者,一切惨状,皆所目击,不禁侧然心伤,潸然涕出矣。
现在事隔多年,这历史上的灾变早成陈迹,但真相还不尽为人所明了,每一回想到这次不幸事件,张治中的心情还是十分沉重的。
在长沙大火发生后的2天中张治中即做下面的紧急处置:
一、 手令鄷悌、徐权、严衙放火者,准予就地处决。
二、派员调查外侨有无损害,并派员持函往会英舰长,请他转知各外侨,代为慰问。
三、派保安团上街维持秩序。
四、令徐处长、鄷司令及伤兵管理处汪处和,赶快对于伤兵难民,加以救济,并维持秩序,恢复交通。
五、与陈司令长官商量,设法恢复电讯交通。
六、派保安第一团归蒋副司令锄欧指挥,但任火车的装卸任务。
七、电呈委员长及何参谋总长。
八、派员并亲自召集有关人员,查询起火真相及主动者。
惨案发生了,有2000多年繁华历史的名城,付诸一炬,毁于一旦,当时湖南和长沙几十万民众都十分震怒,群情激忿。
在全国舆论强烈指责的压力下,湘人责难,怨声载道,绝非是一句“团体的错误”所能搪塞。为了平息民愤,“收拾人心”,最高当局不得不找几个人,承担一下责任。
蒋介石又装模作样地亲自赶到长沙来进行处理,他以惯用的伎俩,找来了执行他命令的几个人,充当他的替罪羊。
于是,长沙警备司令鄷悌、警备第2团团长徐昆、长沙警察局局长文重孚被判处死刑,迅速枪决了。
鄷悌、徐昆的罪名是:“误信谣言,惊慌躁切,辱职殃民,罪无可逭”,文重孚的罪名是:“未奉命令,放弃职守”,均罪在不赦。
对于这样一个处理结果,各方面啧有烦言。冯玉祥将军说:鄷悌之死是蒋介石“没有办法对付长沙被焚死的商民大众,就借了鄷悌的命来塞他的责任。”
鄷悌的黄埔学弟、蒋介石的情报总管唐纵在日记中写道:“力余(鄷悌)不是做警备司令的人才固矣,而张主席不负责,害了力余,也有关系。”
郭沫若更是认为这3个头“都是冤枉了的”。
就连张治中自己也说:鄷悌原是不应死的!应死的或者是省会警备司令这一个职务,就是死于‘直接责任’这4个字。对于他的责任与处分问题,我曾经两次向蒋申述我的意见,求为减轻。甚至为之发出:“大错铸成,力余死矣”的感叹!
其实,要论责任之大,最高当局蒋介石当为第一人,湘省主席张治中当为第二人,鄷悌、徐昆、文重孚都还在其次。蒋不是承认这是一个“团体的错误”么?然而,蒋是团体的领袖,这个板子不打他打谁?
但是,蒋为天下之尊,他自己不主动认罪,谁敢打他的板子?至于张治中,他本人曾向蒋坦然承认过失,“请求严予处分,以为失职者戒”。
不过,张治中是蒋的亲信将领,给了一个“用人失察,防范疏忽,革职留任,责其善后,以观后效”的处分,也就算了。
大概有人对这个处分表示不满吧,于事后做了一副对联:“治湘有方,五大政策一把火;中心何忍,三个人头十万元(10万元指国民政府对长沙市民的抚恤金)”,横额:“张皇失措”,把张治中3个字都嵌进去了。
张治中在长沙大火事件中,肯定是负有失职的责任,但说到底最大的责任还是应由最高当局、和蒋介石来负。这一次又和在淞沪会战一样,自己忠实执行了蒋介石的旨令,却又一次莫名其妙的犯下了极大的罪过。
当然,张治中心里清楚,这一次和淞沪会战不同的是,他深深地感到对不起三湘大地的百姓,对不起火灾中失去生命和财产的长沙同胞,这负罪的感觉常常使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心灵和肉体都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